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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室殿似乎好久没这般热闹了，顾驰亦是好久没见到这么多人了，顾璟祺，顾璟宸，苏柒柒，还有上官玦，从前他们都是这宫中的常客，可现下，这样的阵容站在这里着实有些奇怪，顾璟祺，一个竫朝上下都知他谋逆叛逃的皇子，上官玦，百姓眼中顾璟祺身边的走狗，苏柒柒，前不久回归皇宫盛传受宠的所谓长公主，而顾璟宸，更是如今竫朝真正的掌权者。

　　本就昏暗的暖阁内因为众人都拥到了他的床榻前更是将唯一的光线都挡了个干净，而他能呼吸到的新鲜空气更是稀薄得有些可怜，窗外刹那掠过的闪电才让他勉强看清了这些人。

　　明明西藩那些士兵都不再听从顾璟祺的指令，他又是如何将所有人都诓到这里来的呢？

　　上官玦依旧紧紧拉着苏柒柒，尽管手中已经出了一层汗珠，他还是没有半分要放开她的意思，只有将她拽在自己身边，他才觉得安心，看着此刻床榻上瞪大了双眼注视着他们所有人却不能开口的顾驰，他心中别提有多兴奋，他多想让父亲母亲都来看看如今顾驰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许久未见，他已然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头，躺在床上状若无人，他咧开一抹讥讽的笑容，耳边回荡起了方才顾璟祺在城楼上侧头对他说的那番话。

　　“将军对我父皇的恨意如此之深，难道不想亲眼看看他目睹自己疼爱的儿子惨死时候的模样吗？想想这该是多有趣的场面啊！”他面目狰狞，扭曲，眼里的光芒似乎都有些变态，周围人听了都不由的开始发颤，这是一个身为人子应当说的话吗？顾璟祺对自己那位父亲究竟是有多恨，才能想到这样的法子来折磨他。

　　听了这话，顾璟宸竟然开始发笑，肆无忌惮，“大哥莫不是在说笑？最疼爱的儿子？一个从出生开始就被弃掉的孩子，在父皇心中只怕我还未占得一席之地。”

　　顾璟祺眼神阴沉得有些可怕，紧抿着嘴唇却不再说话，顾璟宸似乎还未认识到自己于顾驰而言究竟是怎样的存在，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他从前对顾璟宸确实不在意，甚至连生死都是可以任旁人随意抉择的，可如今，莫说一席之地，只怕占得位置还要更多上一些。

　　他记得幼时顾驰看见顾璟宸功课时欣慰的神情，听见太傅对他夸奖时的赞许，甚至后来无意间看见他时眼神中的一丝慈爱，再后来，便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为了给顾璟宸铺路，不惜利用他，让他去做双手沾满血腥的恶人，又把顾璟宸推到阳光之下接受众人的爱戴，这些都是他曾经羡慕不已的，亦是他从来都未曾得到过的。

　　“三弟，看来你当真还是小瞧了自己，父皇如今对你，可是宝贝得紧呐！”顾璟祺咬牙切齿，手中长剑在顾璟宸肩头敲打着。

　　“这样的场景确实有趣，殿下当真是，奇思妙想！”上官玦应和着顾璟祺的话语，想到接下去那精彩的画面，嘴角不自觉的上扬，顾驰，当年你掳走我母亲，追杀我和父亲，可曾想到会有这样一天，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今日，我便要你也尝尝这样噬骨挠心的痛苦！

　　顾璟祺坐在床榻前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还颇为贴心的替顾驰盖好了被子，免得窗外吹进来的寒风先侵蚀了他，他低下头去，靠近了顾驰，父子俩眼神对视，看着顾驰颇为害怕的眼神，顾璟祺反倒是露出了微笑。

　　“父皇，没想到儿臣还能回来吧，你如今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看着他不能动弹瘫软在床榻之上，连抬手都是个费劲儿的活，顾璟祺像是十分惊讶，可一直上扬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哦，儿臣好像忘了，白日的时候你大约是在城头上看见了什么，我这两个弟弟当真是极其不孝顺的，切磋剑法还是同从前一样不知轻重，只是这次没有您在一旁制止，实在是收不住手了，”他附到了他的耳旁，“顾璟枫，没了，这是顾璟宸下的手，可与我没有半分关系的。”

　　话毕，顾璟祺起身，顾驰在床上微微颤抖着，嘴歪眼斜，似乎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此刻的他了，周围人皆是冷眼旁观，没有人对他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同情之色。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这里的一切都会是我的！你从未想过给我又如何！我还是要自己拿过来！这本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在顾驰面前的顾璟祺总是像个孩子一般，一个渴望得到父亲青睐的孩子，他希望顾驰能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他一人身上，不管用怎样的方法，只要他能注意到自己。

　　顾驰的眼神随后落到了顾璟宸身后的苏柒柒身上，他的目光定格在上官玦拉着她的那只手上，他看着她，方才还有些痛苦的面容露出了几分眷恋，缓缓抬手，亦是想要抓住苏柒柒，嘴唇颤动，喉咙间沙哑又艰难的冒出了几个字。

　　“若嘉……”他将她认成了慕若嘉。

　　在场的人表情不一，上官玦真真是要将自己拳头都捏碎了，从牙缝中挤出了那几个字，“你不配叫她的名字！”

　　顾璟宸亦是紧紧皱了眉头，苏柒柒看见，他的后背似乎在抖动，她想要抬手去安抚他，却又被上官玦制止，在顾驰提及慕若嘉后，整个宣室殿都静得可怕。

　　他想到了李嬷嬷信中提到的那件事，顾驰之所以会对他母亲有不一样的感觉，全然是因为她像极了一个人，同样的肆意，同样的洒脱不受拘束，他明白，却也不愿明白，顾驰只是把他母亲当做了慕若嘉的替代品罢了，何止是母亲，越贞受宠多年，又何尝不是因为她某些地方像极了那个人，他冷笑着摇了摇头，看不出来，他这位父皇还是个如此痴情之人，只是他的痴情实在可怕，让别人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骨肉分离，阴阳相隔，还有数不清无辜之人的性命。

　　虽说惠妃对顾璟祺不曾有过母亲的关爱，但在顾璟祺心中，自家母妃的分量还是极重的，顾驰分明已经说不出话，却还能拼着全身的力气想要那个死了多年的女人，而他的母妃，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乱葬岗时，可曾有人想过她！

　　他怒目圆睁，血丝从瞳孔向四周弥散开来，贴近了顾驰指着苏柒柒道，“她是苏柒柒，不是你的慕若嘉！慕若嘉早就死了，是被你害死的！你还不知道吧！她才不是你跟慕若嘉的女儿，她是慕若嘉进宫前跟那个男人的孩子，你以为慕若嘉对你有多情深义重，其实她恨极了你，恨你拆散了她的家庭，恨你让她们骨肉分离，恨你，恨不得你立马去死！”

　　顾璟祺怒吼着，眼睛中闪着泪光，揪着顾驰的手都在抖动，此刻的他就像一只饿狼，龇牙咧嘴，狠狠的扑向自己的猎物。

　　顾驰这一生，最在乎，最求而不得，最遗憾的，便是慕若嘉，那个女子，仿佛从初见开始便烙在了他骨子里，他年少对她心动，这样的心动伴随了他许多年，少年时，他只知道看见她他便开心，后来，他想与她日日都在一起，慢慢变成满头白发，满脸褶子，只是这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一厢情愿的空想罢了，她根本不爱他。

　　顾驰最后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提不上来气，下一瞬间又开始大口大口剧烈的呼吸，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眼前有什么人的影子变得越来越清晰，是苏擎，还有慕若嘉，两人都是少年时的模样，衣决飘飘，巧笑嫣然，这次，他竟然轻易的就抬起了手，想要拉住他们，想要同他们一起回到当初那年少的时光。

　　顾驰怎么都想不到，他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突兀突然，在众人注视之下，他的手同样又重重垂了下去，只是这次，却没能再次抬起了，他的眼睛依旧睁得老大，瞪着天空不知在看些什么，满是沟壑的脸上还挂着点点的泪珠，却也只掉在那处，没有再动弹。

　　或许，在那个世人看不见的地方，他又变回了曾经的少年，同知己好友一道嬉笑玩乐，又或许，他还是那个两鬓斑白的老人，失去了一切，权利，家人，朋友，独自坐在远处看着别人的欢声笑语。

　　方才还在狂笑的顾璟祺看见没了动静的顾驰穆然安静了下来，站在那里注视了顾驰许久，眼角竟然滑落下了一滴眼泪，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伸手去擦掉那滴泪水。

　　“死了吧？他死了！”他脸上表情奇特，不知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

　　上官玦突然也像解脱了一般，抬头仰天，这么多年，顾驰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结，如今这个结终于解开了，父亲，母亲，孩儿为你们报仇了！

　　苏柒柒只盯着顾璟宸，他亦是站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动，眼睛似乎看着的是顾驰的方向，但她清楚的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有些颤抖，不论怎样，就算得知顾驰亲手杀了母亲，他依旧是他父亲，曾经，他也仰望敬仰过他。

　　而后，他迈出了那第一步，似乎有些沉重，慢慢伸出手合上了他的双眼。

　　“大哥，父皇这是，被你气死的吧！” 吃货王妃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