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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问题就这么解决了,纪苏心情不错。
他也不急着回府,想着来鸿鹄峰这么久还没怎么出来过,就趁着好天气四处游历一番,他专走些小路或是平时鲜有人涉足的地方,往往能看到些不一样的风景。
作为传承久远的仙家门派,鸿鹄峰上的景色自然不凡,数丈合围的古树直插云天,龟裂如龙鳞般的树皮散发着古老的气息,茂密的紫竹林中根根翠竹都有人的大腿粗,风吹过后莹莹紫叶发出铮铮金石之声,上段流下的温热泉水顺着小溪注入潭中,几十只毛发金黄的猴子泡在温泉里,露出一张张红扑扑的舒服嘴脸,见到他后连连招手。
“谢啦,下次吧!”
纪苏脚步很快,从中段一路往下,脚下的积雪越来越薄,温度也逐渐上升。
“喵呜!”一只灰黄色的猞猁躲在树干后方,自以为隐秘的窥视着纪苏,知道被发现后立刻发出威胁般的吼叫,然后窜到树的更高处继续盯着他看,纪苏笑一笑没有搭理它。
噌!
一只枯草颜色的野兔从巢穴中探出脑袋,在这雪地上反而显得扎眼,见到纪苏后立刻撒腿就跑,四只短腿化作模糊残影,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小小足迹。
纪苏到底是少年心性,又自幼在卧牛山上追逐小兽长大,哪里能放得过它呢,于是背着双手佝着腰不紧不慢地跟在它后头,看上去不曾跑得多快,可每一步都有丈许长,始终是不多不少的吊在其身后三丈处。
跟了一会后眼见野兔喘着厉害,就渐渐放缓了脚步,他知道继续追下去会把它累死的,野兔果然慢了下来,最后停在十几丈外的树下回头张望着他。
纪苏一笑,正打算返回原来的路线继续逛下去,一只灰黄肥硕的身影踏着积雪中飞驰而来,一把扑在了野兔身上,轻易咬断其喉咙叼在口中,末了还挑衅似的冷冷地看了少年一眼。
“嘿!”纪苏来了兴致,抬脚追赶过去。
没想到,这体型浑圆肥硕的家伙跑得竟还挺快,积雪之下地形难辨,纪苏常常踩进坑里,导致身形不稳速度大减,反观对方却在雪地之上如履平地,遇到挡路的障碍该跳的跳、该钻的钻,速度一点不慢。
以至于追了片刻之后,两者间的距离不仅没有缩短,反而拉长了!
纪苏的兴致被彻底点燃了,脚下力道一起,厚厚的积雪下就踏出一个坑来,一个纵跃就来到三五丈外,专拣它爪子落过的地方、露出地表的岩石、低矮的树杈借力,因而速度一时快了倍许,很快就拉近了距离。
尽管这个过程中纪苏几次被带进坑里,又因速度太快,躲闪不及,撞了几次树,跌了几个跟头,沾了一身的雪,可最终还是一把揪住了它背上的毛。
“喵呜!”灰黄色的大猫像只半大的老虎,背上生着些黑色的斑点,腹部的皮毛却是雪白的,此时瞪大眼睛,各色毛发皆如过电般根根竖起。
“怎么?你还不服气?”纪苏笑眯眯地问道,一身澎湃气血稍稍泄露些许,其瞪大的双眼中当即露出震悚之色,立刻将叼着的野兔尸体扔到他面前,伏在地上不再动弹。
纪苏摸摸下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如此,倒有些胜之不武……”
于是在其颈部背部狠狠撸了几把,起身离去,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的挥挥手:“再见啦,下次我要让你心服口服。”
……
夕阳西下,纪苏回了洞府。
左右无事,便拿出杨群给他的紫色玉简,白日间他略略察看过,发现这玉简大而厚实,其上的“人间箓”三个篆文写的韵味十足,三个殷红大字漫过了玉简的上下左右边缘,似乎在说这小小一块不足以承载整个人间。
纪苏知道,这人间箓玉简本身就算是一件法器,其材质坚硬,拥有不少实用功能,作为积累功德的凭证更是外门弟子下山历练必备之物,只因其不能用于战斗,因而算不得气兵。
纪苏刚想将其贴在眉心,忽然心中一动,他想起了紫府中的那片小湖,以及湖中金黄色的液体。
“我的识海如此广阔深邃,比之二境的内门弟子怕也不逊分毫,不知能否神识离体呢?”
他心有期待,开始尝试调动神识之力,紫府中的金色湖泊忽而波涛汹涌,腾起数丈高的金色浪花,并有丝丝氤氲雾气自湖面泛起。
纪苏惊喜不已:“自从功法初成之后我已能内视紫府识海,但只可在命宫之中俯瞰,除少数几次梦中经历之外,无法自由出入,本以为只是个看客,不想竟能控制整个识海的气象,没错,我是紫府的主人,这里我说了算!”
雾气金灿灿,如有灵性,有一股忽然脱离湖面飞向上空,在半空中左右试探,片刻之后一道笔直的竖线缓缓浮现而出。
纪苏心中一凛,“这就是所谓的天门吗?推开天门,便能神识外放,二境修士可凭此驾驭法器,隔空取人首级,毙敌于千丈之外!”
早在他修行石盘功法之前便已然开辟了紫府识海,完成了通灵二境修士的修行进境,这其中究竟是何缘故他并不能确定,起初他以为是石盘的缘故,后来又见到了识海中飞出的红蝶,以及红蝶身上的白光对魂魄之身的裨益,这让他开始犹豫起来。
但不管怎么说,他的紫府气象已不逊于通灵修士,假如他能神识外放,便可设法驾驭灵兵,那就有了一个远程杀敌的手段,好处简直无法估量。
纪苏颇为心动,神识之力化作一只金色大手,用力推动天门,可天门却没有任何反应,简直纹丝不动。
他并不气馁,继续尝试,越来越多的雾气从湖面升起,汇入天门前的大手之中,一时间识海上空金光大放。
“开!”
天门颤动,随着金色大手的凝实壮大,竖直一线的天门颤动的越发厉害,似乎只差一丝便可将其推开,纪苏眉心鼓胀,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他知道这只是种错觉,人的眉心并非真有一扇门,天门亦并非实质,而是介乎于灵与实之间的存在,不存于现实之中,可对于修士本人而言又真实存在。
最终,纪苏动用了全部力量,金色识海掀起惊涛骇浪,海面上的雾气尽皆融入大手之中,他突发奇想,并未像先前那般去推,而是攥成了一个金灿灿的拳头,对着那道竖线狠狠捣去!
“嘭!”
似有闷雷在心头响起,伴随着天门的洞开,一道玄之又玄的声响,如同开天辟地时的混沌之音,只此一声却绵延不绝,其苍茫浩瀚,像是从天地伊始而来奔向时间的尽头,要贯穿整个岁月长河!
神识大手蓦然溃散,化作金色水滴坠落进识海。
天门开启了一指宽的缝隙,纪苏立刻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可这时他却倏然面色大变。
“轰!”
紫府上空风云突变,灰黑色的雾气如恶龙翻滚不休,一道道闪电劈下,滚滚雷声响彻整个世界。
过了许久许久,似是触及了世界的尽头,又再次折返回来,无数雷音回声交相辉映,回荡在天地之间。
命宫之中,纪苏的心神意识凭栏而望,外面的世界给他一种末日临近的感觉。
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紫府世界的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识海有多深,世界是否有尽头,如今这天地变色的景象令他知道,那些雾气弥漫的区域极其广大,他所看到的还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他的确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可这个世界却还有很多他所不知道的隐秘,这不是坏事,恰恰相反,没有秘密的世界是无趣的,而探索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修行。
纪苏的心神疲惫已极,无奈从紫府之中退出,在那最后的匆匆一瞥间,他看到整个世界都如黑夜降临,厚重的积云倾压下来似要与大地相合,狂风如猛兽奔腾怒吼。
然而金色识海殊为神异,当纪苏不再控制其开启天门后,便很快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气象,任凭外界如何地动山摇,始终岿然不动。
“呼!”纪苏深深地吐了口气,突然将意识落在现实世界,一时间反倒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紫府内发生这等异变,纪苏不敢贸然乱动,想了下还是慢慢关闭了天门,没有试着将神识放出来。
天门在初次开启之后,下一次便容易多了,只不过除非是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一般没有人会让天门一直洞开下去,因为天门是守护紫府的门户,天门洞开虽然方便神识外放,却也易遭外邪入侵,二境修士都知道这一点。
这么一番变故之后,纪苏已无心情再去察看人间箓了,开天门一事耗神极大,他现在头脑昏沉,什么都不愿去想,回到寝室后一倒头就睡着了。
…… 雾漫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