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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演武最终以阎关的出现收尾,结局自然没有意外。
演武结束,沙盘世界随之瓦解,所有事物尽皆化作黄沙,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沙盘外,纪苏收回落于沙盘中的一缕意识,对着阎关摇头叹道:“师兄,你那一百块灵石就没打算给我吧。”
“若在军中,我便是这支队伍的主将,出手对付你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况且,我若一开始便坐镇其中指挥,杀你,也无须亲自出手。”阎关面色平静的说道。
纪苏内心冷笑,可看对方的笃定模样,似乎这话又并非作伪,心中立刻警醒起来。
他曾在荒古大地上看到过先民狩猎的场景,肉身孱弱不懂修行的人类先祖凭借着手中的简陋工具,以及代代传承的经验智慧,足以猎杀比自身强大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猎物。
所以,他并不怀疑这些炼气七八层的弟子拥有杀死他的能力——假如他们能够密切配合,掌握一定的手段,而非如现在这般一盘散沙的话。
别的不说,假如有人施法将他困于一地,届时数十道气兵符篆一齐落下,纵然是他的琉璃光身也绝难承受。
他暗暗告诫自己,现实之中万万不可落于这般境地之中,真遇到了?逃!绝不硬拼!
如果不是最后关头的紫气鼎起到了作用,那么仅凭他最后的那点力量绝难生还,而饶是如此,阎关的出面也堵死了他最后一条生路。
可以说,这次演武虽说限制条件颇多,却也给他带来了不少启示,修行本就艰难,修道之人当惜取此身,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将自身置于绝境。
事实上,这些同门单个手段也不算弱,他们大都手握气兵或符篆,而紫气培元功也是山上顶尖的炼气功法,可以说他们个个都是当前境界下的精英,远不是山下的无根散修比得了的。
只是纪苏并未从他们身上感受到威胁,这场演武他们固然也算尽力,却远不够拼命,他没有从中感受到迫人心神的杀意,整个演武过程也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触动。
纪苏发现,哪怕只是在梦境中同不知名的黑衣青年厮杀了三次,可斗战的过程及死亡的冰冷触感都令他有种脱胎换骨般的变化,此时再看这些修行岁月尚且在他之上的同门,竟已有了一种看待后辈般的古怪感觉。
在他看来,紫墟观要求所有炼气九层弟子必须前往战场历练,如此才能获得晋升内门的资格,多半也是出于类似的考虑。
“纪师弟,你别不服气,阎师兄说话不好听,可所言句句属实,并非刻意针对你。”第五停来到纪苏身边,低声道。
“师姐,我并非小气之人。”纪苏笑道:“演武之前我并未过多询问细节,便是因为有心考教自己,也当做是一种历练了,有没有阎师兄的一百块灵石都一样。”
第五停呆呆地看着少年,脸上渐渐露出满意的笑容,忽然道:“师弟,你这么对我胃口,我认你做个弟弟吧!”
纪苏闻言,装作没听见一般,转身便逃,心道:“对你胃口,莫不是要被你吃了,若是认你作姐姐,岂不是得打不还手……”
演武之后,诸多弟子神情不一,有的失魂落魄,有的默然作沉思状,有的则兴奋地说个不停。
在这之后,有几位弟子主动过来同纪苏结交,约定有暇之时定要登门拜访。
也有人旁敲侧击,问他爆炸的紫气鼎中是否藏有其他东西等,但都被他巧妙的回避了过去。
他还发现,经过这场演武之后,他似乎开始融入了这群弟子中间,他们望向自己的目光已然不再带有异样,似乎已默认了他作为其中的一份子。
“有意思……”纪苏若有所思。
阎关收起湖上的寒气,水面寒冰消失,游鱼欢快的跃出水面,露出头来,望天,望着岸上的人。
纪苏行走在湖边,心情已然渐渐放松,脑海中回想着方才两尊紫气小鼎的威力,暗道:“此事古怪,得找机会弄个明白才行。”
石盘功法由荒古巨人草创而成,其传承本身并非通过文字或语言作为载体,而是某种晦涩玄妙的意念传授,且其所传过于简洁,似乎只是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因而很多具体的修炼细节和运用方法都要靠他自己来摸索。
所以,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纪师弟……纪师弟请留步……”一个带着喘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纪苏停住脚步,转身看向来人。
一个矮矮胖胖的青年,双臂弯曲,肉乎乎的手掌搁放在浑圆的肚子两旁,团子般的脸上漾着浓浓的笑意,一双眼睛眯成了两道细缝,用比走路还慢的小跑来到他面前,额头上已结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对于此人,少年看着并不陌生。
“师弟有礼,在下朱河真,之前与师弟见过的。”青年拱手一礼。
“原来是朱师兄,师兄的伤好些了吗?在下之前莽撞,不小心弄伤了师兄,在此给师兄赔罪了。”纪苏拱手道。
“哎呦……不敢不敢,上次是我糊涂,不小心冲撞了师弟,这几日我正后悔呢!”朱河真连连摆手。
忽而又压低声音道:“师弟,我来的迟,听说方才你们又进行了一场演武?”
纪苏目光一闪:“不错,师兄有何指教?”
朱河真拍拍肚子,俯身言道:“师弟客气了,指教不敢当,不过师弟却是要小心阎关此人……”
“哦?”
“这也难怪,此间之事莫说师弟,便是整个鸿鹄峰上知晓内情的也没有几人,那阎关和第五师姐实则都是出自山下一国……第五师姐是曾是岐田国的长公主,阎关此人则是岐田国大将军阎铁山的儿子,他们可是打从娘胎起就指腹为婚的……”
“师兄到底想说什么?”纪苏不愿议论他人之事,不得不出言打断他。
朱河真讪讪一笑,继续悄声说道:“岐田国大将军向来以嗜杀著称,一生造下无边杀孽,年轻时坑杀三十万敌国俘虏,半月之内连屠九城,莫说老弱妇孺,便是鸡犬都不留一只!后来晚年得子,生下阎关此人,开始重清誉,吃斋念佛,又请史官给他立传,可稍不满意就得砍头,连砍了十三人,最后还是自己亲自动笔写的,自然都是吹嘘之词。阎铁山晚年仍披甲上阵,走到哪都带着儿子,阎关此人可谓尽得其父兵法传承,自然也继承了他的残暴嗜血,师弟两次战斗过程都落入其眼中,怕不见得会是件好事……”
纪苏抬头,看着收声不言,神情晦暗的朱河真,忽而问道:“此事,师兄为何知晓的如此清楚?”
“因为,我就是那第十三个史官的儿子……”朱河真叹息一声,拱拱手,转身离去。
纪苏眉头微蹙,其人方才所言他当然不会全信,可此事也给他提了个醒,修行界凶险之事颇多,防人之心不可无,再谨慎也不为过。
不过,对于此事他也并未过多担忧,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的麻烦多了去了,每一件都比这个要大。
行至小桥上,迎面走来一位身着彩衣的貌美少女,她的肩头停着一只羽毛鲜亮的禽鸟,巴掌大小,形似一只小公鸡。
女子看见纪苏后面色慌张,急忙转身欲逃,少年几步赶上,挡在少女身前。
“师弟……你,你要干嘛?”少女后退两步,身子微微发抖,颤声道:“他们求我的事,我没答应!”
此时此刻,少年面色如常,内心深处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股强烈的欲望从体内倏然升腾而起,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少女,上下打量。
“你要干什么……”少女瘪着嘴,声音中已是带着哭腔。
“喔呱!”小公鸡恶狠狠的瞪着少年,口中发出威胁般的喔鸣。
纪苏恍若未觉,来自本源深处的渴望越发强烈,他的身体仿佛化作一个黑洞,急切的想要吞噬某样东西。
“到底是什么……”
纪苏目露精光,全身气血自行勃发,洪炉在体内轰鸣,一时间整座府邸内气机动荡,身为洞府主人的第五停面色微变,连忙拿出一面火红色的玉牌贴在额头,继而惊疑不定的看向不远处的少年。
小公鸡忽而身子颤抖,目中露出惊恐之色,脑袋缩进脖子里,身子使劲的往少女的怀里钻,鲜亮修长的尾羽也垂了下来。
就在这时,纪苏的目光落在了少女左手中一捧亮晶晶的东西上。
“师姐,这是什么?”纪苏问道,其声音在不觉间已带着一丝颤抖。
“这……这是喂小凤凰的,小凤凰是金鸡,须得吃晶石才能长大。”少女一边安抚着怀里的小公鸡,一边紧张道。
“晶石?”
少年微微一愣,继而问道:“师姐,能给我尝尝吗?”
…… 雾漫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