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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灵洪亮的钟声自云海的一角传出,又悠扬的回荡在群山间,乌蓬小船载着二人穿行在泛红的云海中,驶向钟声的来源——离此地不远的那座孤峰。
靠岸之后立刻有灰衣侍从上前行礼,帮着在渡口拴上船。
白鳞说过,灰衣弟子属于未列入宗门牒谱的记名弟子,具备一定的修行资质,但又不足以直入外门,因此只能靠劳碌换取修行机会,不过只要符合一定要求,他们也是有机会晋升外门的。
紫墟观中如这般侍奉牒谱仙人的记名弟子足有上万之多,眼前这位弟子的年纪看起来和纪苏差不多。
“怀年,蒋师叔醒了吧?”白鳞问道。
灰衣少年恭敬道:“蒋师已是醒了,如今正候着师兄呢。”
白鳞点点头,笑道:“我们自己进去就行,你就不用跟着了。”
纪苏随着白鳞进入洞府大门,接着便穿过了一处宽阔的庭院,青石铺地的院子空荡荡的,只在墙边生长了些不知名的藤蔓,还有数棵叶子火红的枫树,树下摆着些石凳石桌。
院子尽头是大厅门口,一进门纪苏便看到一个袒胸露腹,身材肥硕的光头中年,赤着脚,双腿盘坐在椅子上,左手捧书阅读,右手抓着酒壶往嘴里灌。
白鳞不说话也不行礼,进门直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坛子来搁在桌上,有意的墩了一下。
蒋师叔耳朵一动,鼻子抽了抽,眼睛从书上移开,却不看他们二人,而是一把抱起坛子,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了无比满足的陶醉之色。
“好!还是白小子你最对我胃口,从不整虚的,这醉仙露我收下了。”蒋师叔将坛子抱在怀里,对白鳞点头笑道。
蒋师叔瞥眼打量下纪苏,很快便失了兴趣,挥手打断将要行礼的少年,不耐烦道:“快点快点,别耽搁时间了,还有美人儿在等着我呢!”
方才来时路上白鳞曾与他提过这位蒋师叔,说是平生有三大嗜好:睡觉、喝酒、读书,现在看来所言不虚。
蒋师叔屈指一弹,一粒光点落在纪苏身上。
片刻之后,五色光华从他身后绽放,如孔雀开庭,美轮美奂,周身幻化出巨大水域,并伴随着浪涛之声和星辰点缀,一轮明月自水面下冉冉升起,熠熠生辉,几乎圆满。
白鳞拍了拍手,口中赞道:“好一轮海上升明月!”
随即朗声吟道:“明空曌玄夜,月挂晚中天。一任群星妒,吾为鬼中仙!”
他望向纪苏,见其面色茫然,便笑道:“师弟资质不俗,咱们紫墟观十次叩门大典也未见得就能遇到一个呢。”
“三年一次叩门大典,十次不就是三十年了?三十年一遇……”纪苏心中一喜,暗暗想道。
白鳞之前曾与他提过,紫墟观每三年一次开门收徒,收徒仪式被称作叩门大典,谁能叩开仙门全看资质和机缘。
不过,还有两种情况,一个是修行资质绝佳,被门中师长或师兄发现,这种可直接领进门来。再有就是手持特殊信物的弟子,门中鉴定之后也可直入外门,完全不在意其资质好坏。
纪苏想不到自己不仅拥有入门的信物,连修行资质也似乎颇为不俗,这让他心中不觉有些得意。
蒋师叔撇撇嘴,一副看不惯他们大惊小怪的模样,“马马虎虎啦,总算比近些年来那些靠走后门领进来的弟子强些,只可惜明月未曾圆满,五色尚有瑕疵。”
白鳞笑道:“哦?我怎么听说蒋师叔你的灵根成色也与纪师弟相差仿佛呢?”
“老夫?怎么可能,老夫五色圆满,魂相月盘又大又亮,几乎就是个太阳了!”蒋师叔瞪着眼睛矢口否认。
白鳞笑而不语,这位蒋师叔看似随性,其实年轻时反倒是以狂傲著称。
当然,他也有狂傲的资本,紫墟观七峰峰主之中能在战力上压他一头的不超过三位,且这三位中并没有他大岳峰的峰主师兄,只不过对于自己在资质上输了一筹颇有芥蒂,他曾说过,倘若自己也是天生六色骄阳,那这紫墟观掌门的位子坐不坐都得看他的心情。
在这之后蒋师叔又询问了纪苏的年龄、出身等问题,纪苏一一作答,最后又让他刺破指尖,取一滴精血滴在了玉牒之上,如此就算是走完了过场。
最后,蒋师叔将一个沉甸甸的黑布口袋递给了纪苏。
纪苏口中称谢,双手接过之后粗略一瞥便背在了身上,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就是紫墟观的外门弟子了。
白鳞起身告辞,说是要回去向祝师叔复命。
“去吧去吧!”蒋师叔赶苍蝇似的连连挥手,嘴里嘟囔着什么“黄金屋”,什么“颜如玉”,怪他们耽误了自己的“春宵一刻”,听得纪苏一身鸡皮疙瘩。
白鳞笑着与其拱手作别,带着纪苏离开了洞府。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蒋师叔面色复杂,深深叹了口气。
回到渡口,驾船驶入云海,夜色正浓,月明星稀,这次的乌篷船却是跑得飞快。
到了借船的渡口把船还了,白鳞青袖一展,一团遁光裹着纪苏飞去,速度之快远胜之前的腾云之术,感受着耳边传来的呼呼风声,约莫一刻左右,纪苏就远远看到了一座山谷。
“这是鸿鹄峰,是外门弟子居住和修行的地方。”白鳞说道:“鸿鹄峰下段是风鸣谷,新进的外门弟子洞府都在那里,当然最近一批弟子也是两年前入的门,下一次叩门大典得等到明年,不过你的洞府不在这边。”
白鳞一展衣袖,带着纪苏拔地而起,视线中的大地与风鸣谷急速远去,当一切回归静止之时,他们已站在了一处平坦开阔之地,面前是一座黑漆漆的宅邸,看起来显得有些阴森。
“这里是鸿鹄峰中段最好的修行洞府之一,地势更好的不是没有,但都已有主,只有此处暂时得空,要是晚来一步也就没了。”白鳞笑道,伸手递给纪苏一块白色玉牌。
纪苏接过玉牌,只见上面刻了一座苍翠青峰,想来应该就是他脚下的这座鸿鹄峰,另一面的上半部是个“中”字,下部是了一个“九”字。
“这面符牌是宅子的钥匙,也是你控制整个阵法中枢的倚仗,滴血炼化之后即可使用,好在此地灵气丰沛,无须修为也能勉强驾驭,但你终究还未曾修炼,控制某些阵法怕还有些力有不逮。”白鳞说道。
纪苏依言,再次刺破指尖,将血滴在了玉牌的凹槽上,鲜血渗透进玉牌,他的心中立刻多了一丝微弱的感应。
他将玉牌贴在额心,这丝感应立刻强烈了许多,脑海中浮现出了整座宅邸的全貌,其中还有各处阵法的排列组合等。
纪苏心念一动,府邸大门外的灯笼立刻大放光芒,再次发出一道意念,灯笼随即熄灭。
收起符牌,纪苏抬手一礼,“多谢师兄。”
“师弟莫要客气。”白鳞哈哈一笑,又从袖中拿出个巨大的灰布口袋,递给纪苏,说道:“你方才入门,行事多有不便,如今更当以修行为主,这是为兄替你置办的日常所需之物,省得你自己再跑了。”纪苏接过口袋,再次称谢不已。
“哦,对了。”白鳞翻手取出一物,交到纪苏手中,道:“这个是为兄的传信符,师弟若有要事可与我联系。”
纪苏接过,只见那是张画着一柄白色蛇形小剑的黄纸,又听白鳞将使用方法传给了他,之后便见其一跃而起,消失在了暮色中。
……
纪苏一手提着一个口袋,背上背着个背篓,口中叼着洞府玉牌,一道指令发出,府邸内外立刻灯火通明,心里顿时安稳了些,这才迈步走进大门。
大地轻轻一震,府邸内外阵法悉数开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算是控制住了整座府邸,不过他能感觉到,这种控制还有些勉强,总像是隔着一层东西,有些力不从心之感。
“看来得尽快修行了。”纪苏简单地察看了下府邸各处,之后便来到卧房的一面墙壁前,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符牌白光一闪,整个人便没入石壁之中不见了踪影。
原来,修士对于自身隐私极为看重,所以修行洞府往往有明暗之分,明处的用于日常起居、待人接客,修行等私密之事就放在暗府中进行。
纪苏沿着石阶下行了好一会,终于看见一段幽暗深邃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墙壁上放置着琉璃灯,在他经过之时相继亮起,照得前方一片光明。
纪苏略一感应,沿着通道拐了两次,最终在一段路尽头来到了一间石室。
石室五丈见方,高不足两丈,四壁及地面屋顶皆由整块的黑石砌成,其质地光滑细腻,看不到一丝缝隙,石室中央位置上摆放着一张蒲团,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通过玉牌他了解到,这里是府邸聚灵大阵的中枢,也是用于闭关修行的修炼室。
纪苏放下背篓和两个口袋,深深喘了口气,在蒲团上呆坐一会儿,打开了宗门发放的黑布口袋。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身玄色道袍,配有黑木道髻和玄色的道冠,这是外门弟子的制式着装,白日间在紫墟观内也曾见到过。
一本紫色封皮的小册子,封面上画着九座云雾缭绕的山峰,写着“入门须知”四个黑色大字。
纪苏粗略一翻,其中记载了紫墟观内的大致情形,并列有各项门规禁忌,对于外门弟子的相关部分记载的最为详细,纪苏极感兴趣,决定今晚定要先将其看完。
一枚小巧的紫色玉简,此物册子中有提到,是外门弟子入门的修行功法,唤作“紫气培元功”,须以自身精血激发才能察看,且不得外传。
一块黑色玉牌,是紫墟观外门弟子的身份标识,一面浮刻有云雾缭绕的九座山峰,另一面则单有一座山峰,上部还写有紫墟观鸿鹄峰的字样。
两个寸许高的白瓷瓶,打开瓶塞后里面传出淡淡清香,轻轻一嗅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倒出来一看,赫然是一种淡青色的药丸,每个瓶中正好有九颗,作用不祥,但册子中应该有记载。
“不知道的东西不能乱吃,过后再说吧。”纪苏忍住了尝尝的念头,很快将瓶子塞上,又打开了白鳞给他的灰布口袋。
这个口袋很大,几乎有大半个人那么高,里面不知是些什么东西,很有些分量,亏得白鳞袖袋竟能装得下。
里面是一些便装,还有一双云纹靴,几双鞋子,纪苏照着身子比划了一下,试了试鞋子,居然都十分合适。
“想必是白师兄见我衣着寒酸才为我置办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脚下的草鞋,纪苏心中一暖,默默将其记在心里。
还有一个檀木盒,里面装了七支香,哪怕还没点上,纪苏也能闻到那种特殊的香味,头脑似乎都清醒了许多。
一个小匣子,里面是一套茶具,还有两罐茶叶,纪苏没有打开,将其放了回去。
不过,有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只有巴掌大,上面有一张画了红色符文的黄纸封住了盖子,却不知是什么东西。
纪苏犹豫再三,轻轻撕开黄纸,打开盒盖,里面是三颗圆滚滚的、指头大小的白色石头,晶莹如玉,这个东西他不认识,想了一下,就将盖子合上,黄纸贴了回去,暂时不去管它。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琐碎之物,都是纪苏平时可能用得着的,他简单看过之后就先装了回去,放在一边。
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块长方形的黑色物什,看去颇似缩小的石碑,约有稚童巴掌大小,一面光滑如镜,另一面刻有某种凶恶的兽首纹,样式简朴,再无过多纹饰。
这是白衣仙人离开前交给他的,说是上面藏有一篇上乘的炼气法诀,要他安顿好后第一时间察看,先前为谨慎起见他一直没有敢拿出来,一天下来倒是给忘了,如今才突然想起。
“饕餮碑……我怎么记得饕餮是种凶兽啊……”纪苏心里嘀咕着,他分明记得学堂先生对饕餮没什么好话。
随后又感觉自己着实想得太多了,修行界的事哪里是他能懂的。
想到白衣仙人的交代,纪苏不再迟疑,身躯挺直,平复心绪之后,拿起黑色石碑,缓缓贴向眉心…… 雾漫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