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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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时间虫
杨青玄站在上京最高的楼顶,他狠狠把酒灌进嘴里,像是浇灌一棵受伤的老树。
年迈九十三岁的自己,不知不觉内力都开始衰败,明明都已经快五六十年没动用它,结果老来竟然还给自己找麻烦。
柳云飞说的是对的,对于他们这个层次来说,内力是累赘,是垃圾,唯一会想念内力的时候,是冬天天太冷又忘了买棉衣的时候。不得不说,那个不正经了一辈子的家伙,有时还挺睿智。
醉眼朦胧,世界仿佛在晃,不过其实是自己在晃。晃着,晃着,杨青玄忽然想起上次自己和柳云飞走在一起,年至六十三岁的柳云飞,额头银丝初现,精神矍铄,目光锐利,一看就是老又帅的极品老爷爷,混迹于各大江湖小说充当恩师角色。
而明明比柳云飞年长三十岁的自己,还是个二十一二岁的英俊小生模样,上街买个早餐饼,都能被问“年轻人,怎么不帮你爷爷买一个”。
爷、爷?
爷爷你妈,爷爷你全家,我明明才是更老的那个,世人都说显年轻好,年轻过了头的苦,你们造么?出租马车没人让座也就算了,想跳广场舞都被赶出去,说拉低整体年龄和战斗力。
气得他回到柳云飞十多岁的时候,隔很远看柳云飞背负血海深仇苦行到长安,看他被陈家人痛打。那陈家人真的歹毒,专挑疼的地方,弄得他恻隐想上去帮,但最后,他只能忍着,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上去,过去已经发生的事实被改变,作为改变世界者的他眼中世界会再次跳位。
到时候他那个注定一生传奇的老友,是否还是那个和他一同探寻世界,感受人间轮回,最后还狠狠砍了自己的“天命刀”呢?怕是会很难说。不过他也帮老友出了气——在未来,自己四十二岁的时候,他狠狠给陈秀戴了一顶绣着青青草原的帽子。
刚才和陈钰儿说着话,自己差点恶趣味地跟她讲,“你的老妈,真棒”。幸好他忍住了。这么多年跟柳云飞混一起自己都开始不着调,原本的自己多质朴啊,结果现在这样子......至朱者赤,近柳者黑,白虎原来多可爱的妹子,现在已经大腿内侧挂刀片儿了,嗨......
隔着冷风和夜幕,杨青玄似乎能看到自己的嘲笑,这嘲笑有对自己的,也有对别人的。
嘲笑完,他掏出手机看了眼,发现时间到了九点二十二分三十九秒——这个对他最重要的时刻。他眺望四周,从漆黑夜幕里,看到了无数无数看不到也看得到的自己。能看到是因为存在,看不到是因为人永远看不到另一个时间的自己。
【该去了。】
他微微一笑,从近百米高的楼顶飞跃而下。他并没有使用轻功,而是在即将坠地的刹那,停止自己周围空气和重力的时间,再安稳落地。
掸掸灰,他眺望着不远处一辆奇怪的马车,停止整个世界的时间,缓缓走过去,一直走到那个探出脑袋的小女孩前,小女孩微微惊愕地望着另一个地方,他也看着那个地方,和那个地方存在也不存在的“自己”打了个招呼——虽然,他并不会看见。
“该我了。”
他说着话,虽然没人会听到。
随后,忽然整个静止的世界崩塌,停顿的画卷开始翻阅,小女孩莫名其妙左右四顾,然后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杨青玄。
“噫?你真的忽然从那儿到那儿,又从那儿到那儿,又从那儿到那儿......好神奇诶!这是魔术么?”小女孩支着脑袋,咯咯直笑。
杨青玄也跟着咯咯笑,“是啊是啊,是不是很有趣?”
“哼!你肯定骗我!叔叔说,这世界上练武的人动作都超快,眼睛看不清楚,”
“哈哈,我的确是练武的,而且我比他们都厉害,我说自己是世界第一,全天下只有一个人敢不服,你信不信?”
“吹牛皮,羞羞。”
“真的,所以你相信我就好了,以后全都相信我就好了,我真的很厉害的,也很专一的,所以......”
杨青玄自顾自说着,可他刚刚说到“所以”的时候,小女孩忽然莫名其妙地四处看,随后又看向另一个地方,和那地方他眼里的空气有说有笑。他所说的一切都成了空话,都输给了空气。
他知道这是另一个自己来了,同一时空只能具现一个“自己”,在小女孩眼里现在他才是空气。而他最想说的话,便如此被兴许过去兴许未来怀揣着同样想说地话的“自己”,破坏了回去。
是命啊。
命是何呢?无法破坏的注定,写好不可变的结局。
就好像他现在就算再对小女孩之后的遭遇愤恨,绝望,他都不敢改变,因为一旦改变,世界会跳位到他无法预知的地方。
跳位的恐怖他经历过一次,他深深明白,为了不失去某件东西而进行的命运改变,只会带来失去更多东西的命运,且无法回溯。也许跳位之后,世界上再无青青,再无杨青玄,也有可能。
“算了罢。”
他这样宽慰,心想反正以后还能再来一次。这个时间的青青最美,看一万遍也不嫌腻。
接着,他最后再抬头看一眼,认认真真把青青——那个小女孩的样子看在心里,看在骨子里,看在每一个刻上就忘不掉的地方。依依不舍,但还是转身。
没走两步,他和另一个女孩擦肩而过,他看到那个女孩莫名和一团空气撞了,他知道那是看不见的过去自己,他看到女孩和那团空气争论,他知道那时的自己因为刚刚看过青青,心情不太好,下意识伤害了那女孩,对她说:
“别想了,你一辈子学不会刀的。”
然后,没几秒,那个女孩,那个自己明明白白知道叫鲤月,知道在不久之后,会缠上柳云飞要拜师的女孩,很伤心的哭了,哭得梨花带雨,惹人垂怜。
他知道那是因为自己对她说:“春秋大梦早点了结吧,这是命。”他不禁苦笑,因为他明白,那时候自己更多并非是和鲤月说,而是在和自己说。
鲤月哭着跑走,那边的马车也离开,杨青玄站在巷子里,背靠着墙,像一尊艺术品雕塑。雕塑慢慢抬起他的手,那双年轻力壮的手,反而像是垂死的老人那般微微颤颤,酒袋里的酒一股脑倒进嗓子里,淹死了一颗死去的老树,
“操纵时间,改变不了命运。”他盯着酒袋。
“真没用。”噗嗤一笑。 我们只做正经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