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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谢了太匆匆,硕果累累已深秋。春去秋来,已是半年。
沙驰国与金石国交界的纵横群山里,有一片神秘石窟。江湖上新崛起的一股势力,十步香车的据点。
红衣银甲的女子,风华无双,正坐在软榻上,埋首于案几文牒前。左手腕与左肩上的银甲熠熠生辉,右手却是广袖流云更添优雅风情,银色护腰扣得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这可不就是,步清欢?
容貌清丽的绿衣侍女绿意,握着手中素笺,手指微颤:“家主,有文瑶和阿蒙的消息了。他们在天罡岛仇闳手里,仇闳……”
步清欢不去招惹他们,他们到自己找上门了?天罡岛是她心头最后一块毒瘤,不得不除。步家的深仇大恨,要进行最后的报偿了!
步清欢眉头轻皱,一颦更是风情:“直言无妨。”
绿意霎时跪地:“那人要家主交出神鬼图四卷,换文瑶姑娘一条命。”
步清欢微掀眼帘,眼里里流光溢彩,夺人心魂,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嘲讽的笑:“胃口真不小。”
不过可惜,连步清欢手里也仅有桃花源仙人手中一份。另外三份,连她都不知所踪。
绿意咬咬唇,没敢接话。
步清欢皓腕微翻,摆摆手:“托信出去,绝命崖一手交人一手交图。”
绿意这才缓缓起身。
步清欢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绿意,最后抿了一抹暧昧的浅笑:“绿意,阿蒙高大威猛,憨厚老实,至今未娶,等将他救回来,送给你当夫君可好?”
绿意一惊,倏然跪下,磕了个头:“绿意不敢。”
步清欢悠然起身,扶起绿意,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绿意,步家没有动不动就下跪的规矩。女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跪恩人,其他人跪他作甚。哎,一般年纪,你要是见到文瑶……她可比你有趣多了,活泼可爱点多好。”
瑶瑶,你经历了那么多磨难,还能像从前一样吗?
步清欢说完,离了高位,飘然离去。她还要准备绝命崖救人一事。
绿意望着那抹红衫,一阵恍然。明明圣女那么亲善可人,她却不知为何总是怕得要命。也许是因为,她只需要写几个字,或者吩咐几句话,就能要了人的性命,不管那人是武功盖世,还是远在天涯,都逃不脱那纤纤素手。
无才书院早已化为灰烬,龙凤堡双骄尸骨无存,那凤十三娘还被毁尽容貌……
人命,岂非如草芥?冤冤相报何时了?
步清欢召集人手,安排好一切事宜,回到属于自己的石室。她倚在门口,抬头望月,今日月圆。
月圆,人却不圆。
他是否此刻也正抬头,我们是否望着同一轮圆月?都说月儿可寄相思,月儿你能将我的相思带给他吗?
步清欢微微开口,低吟浅唱:“思念,在朝朝暮暮;思念,在云起雾散;思念,在花前月下;思念,在眉间心上;思念,在今生来世……”
她的脚下,是几盆萎靡不振的彼岸花。秋季,正是开花之时,但石窟不适合彼岸花生长。
忘川城的彼岸花随处可见,无崖山的彼岸花更是漫山遍野,但是这石窟里,彼岸花却黯然失色。
独孤傲的母亲爱惨了这种花,她一生与独孤傲父亲,天人相隔或相忘于江湖。独孤傲也爱惨了这种花,是否预示着,他和她之间,有缘无分,再难相见?
自从相识,她和他,总是聚少离多,前途渺茫。
步清欢细细地摸索着手中的一块玉牒,白玉为底,外镶铜银,一面刻着“独孤门”,一面刻着“步清欢”。她终于拿到了独孤门玉牒,终于成了独孤门人,终于学成下山,终于与他相见,却只是匆匆燃烧的片刻激情,接下来却是日日夜夜的长相思,长相忆……
她甚至来不及,将她的玉牒给他看上一眼,等着他由衷地赞叹一句:“很好。”
步清欢收了玉牒,抬头望天,月朗星稀,眉宇之间是难掩的寂寞之色。不知他找她是否已找疯,不知他找她是否已放弃?不知他会不会以为她已死,不知他会不会那么快就移情别恋?
他沉痛的眼,他松剑的手,一直刻在她的脑海,一旦想到,连呼吸都会抽痛,五脏六腑都在痛,四肢百骸都在痛。
“他一直在找你,我的桃花源被掀了个底朝天。”一抹墨绿睡袍款款走进,来人长发披散,随风微动,自有一股风流韵致。还带来了沁心桃花香。
桃花源仙人如今已经没有桃花源,他略显心疼地看着步清欢,声音低吟好听:“既想念,为何不见?”
步清欢面色平静,目光如水:“仙人,我不想再给他添祸患。王朝与江湖,原本互不相干。”
“三月前,他收服弱水城,已成四方城主。听说王室已下令,让他出兵收服朔方城。他日,必成五方城主,独揽沙驰国半壁江山。”仙人理了理衣摆,盯着枯萎的彼岸花神色难辨。
“功高震主,下场难料。”步清欢拧了拧眉,目露隐忧,独孤傲如何不知这道理,但他本是江湖中人,却选择接受王朝任命,为王朝献身。哪怕是替母报恩,他也做得够多了。
王室,向来无情。
独孤傲身上还有太多未解谜团,她甚至从来都没有机会和他好好谈谈。他和万摩国大公主贝莎之间,又有何种渊源?假如有一天,沙驰与万摩开战,他到底会站在哪一边?
疑问太多,却无法听他解说。她和他,到底何日才能再相见?
她何时才能灭尽敌手,带着族人傲然活于世间,而不是潜伏在这山林石窟之间,伺机而动,暗中蛰伏?
只有不成为他的负担,她才敢见他,才能见他啊!况且他为王室平乱,流转于各方作乱的城池,原本就忙得不可开交,她更不愿让他操心分神。
“灭了天罡岛,是否十步香车就能活于人前?”步清欢突然问。
仙人却摇了摇头:“纵然血仇得报,步家如今人丁稀薄,势力衰微,恐惹祸上身。觊觎神鬼图者,不知凡几。唯有极其宝图,打开宝藏,让步家熊熊崛起,旁人不敢躁动,才是正途。”
可是另外三分神鬼图残卷,下落不明。
江湖人也揣测,十步香车乃是步家旧部所组,因为他们一旦出手都是针对灭门惨祸的凶手。但是来投奔者寥寥无几,反倒是想将之连根拔起、斩草除根的大有人在。
身上的担子,并不轻啊!
“清儿,十步香车,需要壮大,万摩那边……”仙人欲言又止。
步清欢果断摇头,她娘亲的人,不到万得已,绝不能动。江湖恩怨,就该在江湖打打杀杀,扯上国家朝堂,坑害的是无辜百姓。
“清儿,步家,需要后人。”仙人目光如水,潺潺流过,从步清欢的眼眸一直流到她干涸的心田。
步清欢是步家最后一抹血脉,她必须要传宗接代,延续香火。不然,万一她哪日不幸身亡,传承千年的古武步家从此就断了。
她已经二十出头了,寻常人家女人已经怀儿抱女了,她却还未结亲。她又想到了仙人那句“你还说长大之后嫁给我”,可她心里仅有一人。
心,很小,仅容一人,旁人再难挤进一分。
步清欢笑里藏伤,又满含坚定:“如果可以,我希望是独孤傲。”
仙人眸如落花,落地无声,似忧似悲:“你和他,都背负了太多。前途坎坷,命运多舛,姻缘错落,生离死别。”
“我不怕。”步清欢眉头凝着愁思,看了看脚下几盆彼岸花。当初她赠独孤傲以花叶相生的手绢,不就想说,假如良心相依、执着相守,纵然逆天改缘、与天争欢,又如何?她和他,可以做到吗?
只要他初心不改,她便会一生情衷。
独孤傲之于旁人,始终不一样。他是她生命中的光,是她的救赎。
在遇到他之前,他心中只有恨,只想报仇雪恨,可是在尘世如浮萍,孤苦无依,孤立无援,苍茫失措,苟且偷生。在遇到他之后,她心中才有了爱,有了希冀,有了目标,有了前进方向,有了想要守护的人与事。
从前,她活着,却好像已经死了,不过是行尸走肉。
如今,她活着,才算活着,有血有肉,有心有情,才像一个人。
是他让她,宛如新生。
“唉。”仙人幽幽一叹,转身离去,踩碎了一地月光。
“独孤傲,再等等我。等灭了天罡岛,我便去寻你。你若为天上明月,我便化作那颗离明月最近的伴月星。”步清欢紧了紧双肩,秋风萧瑟,凉气袭人。但心里有一块地方温暖如春,那里有一棵相思树,已亭亭如盖,相思豆如血泪般点缀其间。##### 负尽苍生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