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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楚国庄亲王请见。”
乔楚国封王规矩与金石国不同。金石国是皇子成年后，由皇帝册封，而乔楚国是新帝登基后，才册封兄弟为王，加封叔伯为亲王。
来人应是乔乐叔伯辈之人。
庄亲王碧玉簪子微挑三千青丝，一袭纹竹柔袍，文雅潇洒，从容不迫，一股桃花浓香盈满一室。他眉目细长如画，与乔乐如出一辙，两人名为叔侄，看起来更像兄弟。
“仙人！”步清欢轻呼。桃花源仙人竟然是乔楚国装亲王，先皇弟弟，乔帝叔叔。意料之外。
仙人微微点头勾笑：“清儿。”
乔乐这番乐了，朝着仙人飞扑而去，就像一只紫色花蝴蝶朝着一丛翠竹桃花飞去，像个孩子般抱着仙人，指着步清欢，夸张地大叫：“小皇叔，那毒美人儿下毒害朕，快帮朕抢解药！”
仙人微微抬手，扒开了乔乐，眼里却是宠溺之意：“她不会随意下毒，想必是你得罪她在先。”
乔乐噎了噎，不乐意了：“哼，小皇叔胳膊肘往外拐，见着美人就找不着北。”
仙人惯是清雅之笑，也不反驳，眸光落在步清欢身上，越发温柔恬淡。
步清欢揉了揉太阳穴，甚是无语。好好的和谈，乔乐态度晦暗不明，仙人又突然出现搅局，瞬间变得气氛古怪。
“咳咳。”独孤傲捂着唇轻咳，脸色苍白了几分，几乎无一丝血色，额角还有冷汗直冒。
步清欢惊了惊，凑了过去，独孤傲身子怕是扛不住了。她瞟了仙人和乔乐一眼，道：“乔帝，议和之事，晚宴后再谈。你也好仔细斟酌，莫要儿戏。”
玉无心推着独孤傲的轮椅，步清欢紧随其后。刚刚将独孤傲推出门，白灵芝就翩然而至，神色竟比步清欢还紧张忧虑几分。步清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到了独孤傲寝室，玉无心抱独孤傲躺好，他面色苍白如纸，冷汗淋漓，连睁眼都是无力。白灵芝赶紧掏出手绢，俯身替独孤傲擦汗，动作柔缓而熟练。
“我来。”步清欢美眸微收，侧坐在床畔，将白灵芝挡开，转而将独孤傲的头，抱在大腿上。
白灵芝咬咬唇，伸手到了独孤傲腰带上：“我替王爷看看伤口。”
步清欢眸光一寒，面露不悦：“出去。让玉无心来。”
玉无心侧身挡在白灵芝面前：“白姑娘还请回避一下。”
“可往日也是我……”白灵芝话说到一半，对上步清欢锋芒眼刀，只好转身退去。正妻在此，玉无心在此，她尽管是医者，又有何理由留下呢？
玉无心赶紧扒开了独孤傲外衫，心脏之上寸许，伤口还未彻底愈合，绑带渗血，血色暗红，还有些残毒未清。玉无心拆了绑带，剜了腐肉，挤了毒血，洒了清毒与止血的药末，再次包扎起来，然后褪了独孤傲的长裤，将他的亵裤挽起，攻城时留下的箭伤虽深，但好在无毒，且已开始结痂，倒无大碍。
步清欢捧着独孤傲的脑袋，玉手扶着他的下巴。
啪嗒！
眼泪，滴落到了他的脸颊上。
独孤傲眉头蹙了蹙，未睁开眼，闷声道：“别哭。不痛。”
步清欢眼泪留得更凶了，啪嗒啪嗒地滴落。独孤傲从前也受过伤，可是她从未如此失魂落魄、担忧慌乱，也许是经历过生离死别，她更加害怕失去。
“别碰我！”独孤傲忽然拧开步清欢的手，语气中满是怒意，动作也异常粗鲁。步清欢僵了僵，泪都吓停了。他不喜欢她碰他？
“白姑娘！”独孤傲拧紧眉头，越发愤怒不悦。步清欢怔了怔，心中一空。他竟然在喊别的女人？
连玉无心绑扎大腿的手都颤了颤，有些迷茫不解，独孤傲对步清欢的心思，他比谁都清楚，痴心绝爱。独孤傲遇刺当日，是白灵芝为他处理伤口的，但那时独孤傲昏迷不醒，想来独孤傲如今也是有些神志不清了。
玉无心打理好伤口，将独孤傲外衫穿好，瞧着步清欢惊魂未定的模样，宽慰道：“夫人，傲应是将你当成了白姑娘，他自来不喜人触碰，尤其是女人。你，你莫要多心了。”
步清欢扯了扯嘴角，勾了一抹笑，低声道：“无妨。他若真是心有他属，我自不会纠缠半分。”
伤中带笑，笑中藏泪，极度绽放，深埋悲凉，看了最让人心疼。玉无心不觉一震，这般笑，他第一次看到，震慑人心，好似枯木逢春、久旱甘霖，像绝望里开出的花，美得让人想大哭一场。
“玉无心，你去主持大局。”步清欢一直守在独孤傲身旁，她与他自相识至今，已有三四年，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二人将会面临第三人横亘中间。
若要让她二女共夫，纵然她不是万摩女王，都绝无可能；若让她强扭一段感情，她也无力去做，米贝莎就是前车之鉴，不会幸福的。
若相爱，便相依相守；若无爱，便相忘天涯。
她与他，本就是如此约定。
“只是阿桑……”若是步清欢与独孤傲分崩离析，阿桑就只能像独孤傲一般，孤单长大，甚至也许一生都无法见到亲生父亲了。
彼时玉无心已走远，却有淡淡的桃花香，弥漫而来。
“仙人？”步清欢泪眼朦胧，睫毛上还粘着露水，像清晨开出的白晶菊。
翩翩而来的不仅是桃花源仙人，还有乔乐。二人乍一看真像孪生兄弟，但年龄差距至少十五岁，而长相嘛的确极为相似，只是仙人五官更加深邃，气质出尘，而乔乐五官阴柔稚嫩些，没个正经样儿。
乔乐摇着折扇，也不知这临近冬天，他到底摇的哪门子扇子。他咧着嘴，笑得天真愉悦：“哼，姐姐骗人，朕根本没有中毒！”
步清欢淡淡地瞥了眼仙人，心知他医术也是高明得很。的确，万摩有噬心蛊，但是蛊虫需要养在人体内，米贝莎就以身养蛊，但步清欢才不会那么做，一则对身子有损，二则若是生孕更可能对孩子不好。
不管是上次月勾栏对付无才书院梦阳先生，还是此次对付乔乐，都只不过是吓唬人的手段。她喂他们吃的，只是一种当时会引发心胃绞痛的草药，但之后再不会毒发，对身子也无甚影响。
见步清欢不否认，乔乐蹦跶着，继续说道：“姐姐，朕想好了，议和条件再加一条。朕要同阿桑订婚，但嫁妆要立马送到乔楚国，以免姐姐日后反悔。”
阿桑？她才半岁！乔乐真能胡闹！
步清欢眼睫微动：“万摩父母，从不干涉儿女婚恋。”
乔乐却越发得劲，信誓旦旦道：“姐姐，乔楚后位会为阿桑一直留着，待阿桑成年，朕便亲自去迎娶她。放心，这嫁妆要得不多，十车黄金，十车白银，十车青铜，十车黑铁。”
这叫要得不多？没见过有人嫁女之前，还先赔本的。步清欢白了乔乐一眼，懒得理会他。
仙人已走到步清欢面前，递过一个白玉瓷瓶：“这是万灵露，清毒疗伤有奇效。”
步清欢拧开瓷瓶盖，一股清香扑鼻，是许多罕见的灵药味道。她嗅了嗅，将药露喂到了独孤傲口中，独孤傲咕哝了一下，倒也吞了下去。
仙人忽而眉头微蹙，淡淡道：“他若是负你，万摩也好，十步香车也罢，或者乔楚国庄亲王府，天下之大，随处可去。”
乔乐也凑过来，添柴加火道：“还有朕的皇宫。若是朕与阿桑订婚，日后定当视你为亲生母亲，以太后之礼相待。十年二十年一辈子都养你。”
为何一个个说得跟她是弃妇一般？
独孤傲忽然惊醒，双眼仍未睁开，双手摸索着去找步清欢的手：“不要，不要离开我。夫人，阿桑……”
步清欢握住独孤傲的手，安抚道：“我和阿桑会一直陪着你，以后我们还会生很多孩子，儿孙满堂，一家人永远在一起，永远……”
独孤傲终于安定下来，嘴角微微有些笑意，虚弱而满足。
乔乐拍拍胸脯，如释重负：“呼！总算有了神智。姐姐，你要多与他说说话，免得他在昏睡中迷失自我。”
“我们先行离开。待容王殿下伤好些了，再谈正事。”仙人碰了碰乔乐手臂，示意他跟着离开。
乔乐一步三回头，万般不舍地离开了。
同他说什么？
步清欢咬着唇，憋了很久道：“还说自己身边一匹母马也没有，骗人。人家白灵芝清雅柔顺，医术高超，体贴入微，将你全身从里到外都看了个干净，还对你有救命之恩，所以你就要以身相许么？哼！”
独孤傲猛地摇头，声音有些喑哑急切：“没有！夫人，没有！”
步清欢眼角有了浅笑，声音也软了下来：“哼，你还狡辩。你将她带在身边，我瞧着你们亲密得很。”
独孤傲眼珠滚动，眼皮微抬，醒了过来：“夫人，我与她一言难尽，但清清白白！”
步清欢狠狠地揪了揪独孤傲的脸颊，笑道：“没关系，你若想封妃纳妾，我也不会反对。不过，你若当真如此，我便休夫，不要你了。”
独孤傲用眼眸笑笑：“心中唯你，绝无二心。”
步清欢终于真诚笑了笑，眼角眉梢都是笑。独孤傲自然不屑骗她，他所言，她全信。
步清欢将独孤傲放平躺好，转而埋首，在他微凉唇瓣，轻轻一吻：“痛吗？”
独孤傲眸中一亮，嘴角微窝，轻轻摇头。
步清欢挑眉，在他唇瓣用力一咬：“痛吗？若是你移情他人，我会毫不留情地咬死你。”
独孤傲抬首箍着她的后脑，闷笑着，轻吻着，贪恋着，席卷她的嫩唇滑舌。轻掩眼帘，只余陶醉。##### 负尽苍生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