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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蕴之如此神色,齐玲珑便猜到了她到底是何想法,赶忙劝慰道:“事情已然过了这么多年,蕴之便不必放在心上了,眼下你要做的,便是将此事告知圣人,届时只要寻着了与我那枚白玉扳指极为相似的物什,想来就是左相手下的余孽。这些余党与太尉也有些牵连,若是能给尽数拔出的话,之于圣人而言,也会扫清不少绊脚石。”
闻声,俞蕴之银牙紧咬,豆大的泪珠儿顺着粉面话落,她也不顾自己失态,只是以手掩面,默默啜泣着。以往独处于关雎宫之时,俞蕴之也不会如此娇气,偏生今日来到玲珑身畔,方才清楚玲珑为她做了那么多,她自己还未来得及报恩,而玲珑的身子却已然受不住了。
每每想到此处,俞蕴之心头便一阵羞愧,恨不得径直拿刀狠狠从自己身上刮下来几块肉,方才能将那股子愧疚平息一瞬。
“蕴之,我这身子也有些不妥了,将来玉衣那孩子便交由你照看了,她性子随我,都是个颇有些沉静的,想来也不会给你惹麻烦,你便当成自己的女儿养着罢。”
俞蕴之含泪摇头,反驳道:“此事休要再提,你快些将身子养好,自己个儿照看玉衣,你也清楚我并非什么好性儿,若是真将玉衣托付给我,想来那孩子也会受到不少苦楚!”
听得俞蕴之如此开口,齐玲珑面上的笑意更浓,将欲再说些什么,却又忍不住呛咳起来。这一次玲珑咳得撕心裂肺,便连放在掌心之中的锦帕,上头都沾满了血迹。
此情此景,说是触目惊心也不为过。
“蕴之,你救我一次,如今咱、咱们之前的恩怨也算是还清了,但我临死之前,还是要将玉衣托付给你,算再、再欠你一次。”
“休要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言辞,吴太医医术极佳,我宫中也还有一株千年人参,用它来给你续命,一定会无事的!”
俞蕴之眼眶通红,即刻便想回到关雎宫中,将千年人参给送过来,让玲珑服下。
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齐玲珑知晓自己是拖不过今日了,方才会差使春宜,给蕴之递了消息。
“蕴之,生死有命,你又何须太过执着?”
此刻俞蕴之周身的气力好似被尽数抽干了一般,她心中清楚,玲珑的身子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否则太医院的太医也不会束手无策。
深吸一口气,俞蕴之复又站到床榻前头,她不想让玲珑临走之前还不安稳,便提着嗓子冲着外头唤了一句:“将大公主带进来。”
之于俞蕴之的吩咐,瑶华宫中的宫人半点不敢怠慢,未过半刻便将大公主楚玉衣给带到了寝殿之中。楚玉衣比和安小了不到两岁,如今也有七岁了,模样生的与玲珑极为相似,便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
七岁的娃儿如今也懂事儿了,知晓母妃即将离她而去后,楚玉衣的眼泪便未曾断过,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儿,着实可怜的很。
见着玉衣如此模样,齐玲珑也莫有几分心疼,冲着楚玉衣轻声安抚道:“玉衣,母妃的身子不好,日后也不能照看于你了,不过皇贵妃娘娘与母妃乃是至交好友,日后你便由她照看,可好?”
“不好!不好!”
楚玉衣哭着摇头,小手死死捏住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的被角儿,泣声道:“母妃为何要丢下玉衣,玉衣听话,玉衣再也不会给母妃惹麻烦,再也不会离开瑶华宫了,母妃不要丢下玉衣!”
闻声,俞蕴之神色之间藏着一丝不忍之色,狼狈的扭过头去,只听着玲珑的气息越发微弱。
“玉衣听话,人都有生老病死,只要玉衣日后乖乖待在皇贵妃身畔,母妃也就安心了。”
之于玲珑此番言语,俞蕴之心下一紧,还未待多说什么,随即便听到楚玉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母妃!母妃您醒醒!玉衣听话!玉衣听话!”
俞蕴之猛然扭过头去,发觉玲珑不知何时已然闭上了双目,面色惨白,整个人没有一点儿生气,就仿佛一尊冰雕一般。颤抖的抬手上前,探了探玲珑的鼻息,却只觉一片冰冷。
楚玉衣不过只有七岁,即便身在禁宫之中,也颇为懂事。但母亲一朝逝去,她这个女娃娃自然是受不住的。俞蕴之将楚玉衣给拥入怀中,不住轻抚着她纤瘦的脊背,轻声安抚着:“玉衣莫哭。”
即便口中如此说着,但俞蕴之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听到寝殿之中的动静,处于外间儿的楚尧自然清楚齐玲珑去了,低叹一声,他怕蕴之损了身子,便径直入到寝殿之中,低声道:“死者已矣,你们也莫要太过心忧,否则齐妃去的也不安生。”
俞蕴之知晓这个道理,同时也怕玉衣哭坏了身子,等到这女娃哭昏过去之后,便差使辛夷将人抱回了关雎宫中。
玲珑生前乃是从一品的妃位,所以出殡之事也不可草率,但因着其父齐灵均乃是罪臣,且被流放西北。如此罪过,也让一些自诩为正义之士的朝臣不由劝谏,言道齐妃乃是罪臣之女,哪能配得上妃嫔之礼出殡?
这些所谓‘正义之士’的言辞,自然也传到了关雎宫之中。俞蕴之听得福海将这些言辞复述了一遍,恨不得将那几位言官尽数斩杀了,他们当真是好大的胆子,以为得了安太后的好处,便没有人发觉此事了?
安太后素来与俞蕴之不恨,恨屋及乌,连带着对齐玲珑也添了几分厌恶。不过因着前些年齐玲珑一直自拘于瑶华宫中,即便安太后想要发难,也未曾寻着机会。现如今正巧赶上齐玲珑的丧事,安太后自然不吝使些绊子,如此能让俞蕴之心头不痛快,她便欢喜了。
之于安太后的心思,俞蕴之也能猜到一二,派福海去前朝打听一番,也得着了那两位言官的消息。原来这两位言官都是奉常手下之人,官职不高,但因着皆有恶习,好赌,所以这才会被安太后给收买了。
俞蕴之因着齐玲珑离世的缘故,原本便心情极为不顺,眼下这两位言官正巧撞到了俞蕴之手上,她自然也不会客气,径直便将他们二人出入京城赌坊的证据,以及安太后赏赐他们钱银的数目都摆在了楚尧面前。
如今楚尧已然清楚安太后并非他的生母,且当年之事,楚尧心中也知晓了大半儿,知晓安太后将安荇雁接入禁宫之中,无非便是为了多一重保证,从而能够早些得到皇子罢了。
这般狠辣的心思,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安太后如何下得去手?因着如此,楚尧对安太后当真厌恶非常,只是按捺不发罢了,哪知安太后仍是不知收敛,现下竟然将手伸到前朝去了,楚尧又如何不怒?
拿着俞蕴之收集的证据,楚尧连午膳都未用,便径直往慈安宫去了。一入到慈安宫中,圣人这幅杀气腾腾的模样,登时便让慈安宫中伺候的宫人心中惊骇不已,便连安太后一见着楚尧,心下也不由咯噔一声,面上挤出一丝笑意,硬着头皮开口问道:“不知皇帝今日怎的得空到慈安宫中来了?”
听得安太后的问话,楚尧唇畔勾起了一丝冷笑,径直将手中薄薄的一张纸递给程嬷嬷,开口道:“母后自己瞧瞧,便知晓朕是因何而来了。”
近来安太后与太尉秦源走的实在是太近了,近到让楚尧不得不升起一丝提防之心,他倒是想要看看,安太后是否真能生出什么谋朝篡位之事。若是她安安生生的,这太后之位还能保住,但要是真真执迷不悟的话,便莫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这厢安太后将俞蕴之派人搜罗的罪状一条条的收入眼底,看的越多,她身上也不由冒出一层冷汗,面色惨白,捏着白纸的手也不由微微颤抖。好不容易将纸上的内容尽数收入眼底,安太后略有些丰腴的身子踉跄了一下,怒瞪着楚尧,哑声问道:“陛下今日来到慈安宫中,便是为了寻哀家兴师问罪的?”
闻言,楚尧未曾反驳,只是淡淡开口道:“祖宗规矩,后宫不得干政,如今母后的手倒是伸得太长了,让朕不得不亲自来一趟慈安宫,便是为了提点母后一番,省的您行出错事,之于忠勇侯府也算不得什么好事儿。”
楚尧此刻提及忠勇侯府,无非是提点安太后,告知她忠勇侯府可还捏在自己手中,若是安太后真胆敢行出大逆不道之事,楚尧定然头一个拿忠勇侯府祭旗!
将楚尧眉眼处的暴虐之色收入眼底,安太后心中不由发寒,她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楚尧这厮竟然能够如此忤逆不孝,成了皇帝之后,便不将她这母后放在眼中了!早知如此,当年便不该扶持楚尧,还不若让阿峥当了皇帝,也能对她这亲生母亲孝顺一二! 唯有牡丹真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