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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主子的调笑,半夏呐呐闭了口,不再多言。之后俞蕴之又安排须得备上的礼品,以及究竟哪日出宫,所有的琐事白芍都尽数记下,待俞蕴之闭口之后,便也未曾多留,径直带着半夏退下了。
俞蕴之定的是三日之后回秦国公府,因着将才便派白芍去下了帖子,所以在俞蕴之与楚尧赶到秦国公府之时,祖父俞博已经带着一众族人前来迎接。往日楚尧身为大皇子时,自然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但他现下身为太子,又是当朝储君,秦国公府只消有半点儿不妥之处,都会生出事端。祖父胸有成算,自然是不会被旁人抓住把柄,这一点俞蕴之倒是极为放心。
见着俞家众人迎在朱门外,俞蕴之眼眶也不由红了三分,由楚尧搀扶着,踩在小杌子上下了马车,而后便径直迈上石阶儿,冲着秦国公俞博盈盈下拜。
“蕴之见过祖父。”
楚尧一直搀扶着身怀六甲的蕴之,将此副情景收入眼底,俞博心头对这个学生也不由添了几分满意,微微侧了侧身子,欣慰道。
“太子妃万万使不得,臣不能受此大礼。”
一旁的苏氏也径直上前,笑着拉住俞蕴之的手,低声道。
“先进府再说。”
闻声,俞蕴之斜睨了楚尧一眼,扯了扯他的袖襟,轻声道:“我先随母亲往后宅去一趟,你与祖父想必也有事商谈罢。”
楚尧微微颔首,此刻放开了俞蕴之的手,面上挂着温和的浅笑,行至秦国公俞博身侧,只见这人微微低头,嘴唇嗡动,也不知说了什么,脖颈处的黑狐裘配上其俊朗温和的面庞,让人移不开眼。
这厢俞蕴之随着苏氏一齐行至长熹堂的主卧之中,落座于软榻之上,手中端着一青花瓷碗,其中盛着上好的血燕,散着扑鼻的香气。
苏氏此刻仔细端量着俞蕴之的小脸儿,发觉女儿已然怀孕四月左右,面颊仍是没有丰腴几分,且先前还听闻她在永宁宫前跌倒,也不知有无大碍。
“璞儿身子可好?这孩子怀的可舒心?”
俞蕴之以调羹搅动着青花瓷碗里的燕窝,先是将主卧之中伺候着的下人给摒退了,方才低眉敛目道。
“母亲,这孩子我不欲养在身边。”
听了俞蕴之所言,苏氏端和的面庞陡然现出惊色,低了低身子,开口问道。
“为何如此想法?难不成胎象真不稳当?”
俞蕴之不欲让苏氏知晓楚尧的谋划,只避重就轻的道:“这孩子若是个男娃娃的话,定然被宫中诸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即便在舒敬轩,我恐怕护不住这个孩子,莫不如便将其换到侯府之中,由母亲您亲自教养着,我也放心。”
见着苏氏身子僵硬,俞蕴之微微顿了顿,继续开口说:“母亲您也不必忧心,若是这一胎是个女娃,便也不必换了,只消不是皇长孙,这孩子便不会成为众矢之的,我也能放心些。”
此刻苏氏总算明了了俞蕴之的想法,抿紧唇问道。
“但如若你这一胎真是个男孩,我们如何换出这个孩子?狸猫换太子?恐怕之于你有些不利罢?”
俞蕴之唇畔挑起一抹笑,凤眸之中含着深意,似笑非笑的开口。
“母亲,等到女儿即将临盆之际,蠢蠢欲动之人恐不在少数,届时咱们可以先准备一个早便断了生息的孩子,从而替换一番。此举虽说有些不吉利,但我的孩子也不靠命数活,只消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便是极好的了。”
俞蕴之不希望自己的嫡子也成了楚尧争权夺利的工具,再者说来,宫闱之中着实算不得好地界儿,将之送到秦国公府,亦是会金尊玉贵的养大,受不到半点苦楚。
苏氏拧眉:“你是想除去哪个妃嫔?才使出这般手段。”
到底是母女连心,俞蕴之的想法自是半点瞒不过苏氏。
闻声,俞蕴之面上的笑意更浓,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眨了眨凤眸,道。
“现下东宫之中的两位侧妃自然不算什么,但是过些时日应该会送来两个侍妾,一是左相万臻的外孙女,名为岑琳琅,而另一人则是工部尚书府的庶女,闺名水安玉。之于水安玉这小娘子,女儿是不欲放过了。”
苏氏攥着锦帕,迟疑道:“只是一个侍妾罢了,还是庶出的姑娘,根本上不得台面,有必要如此慎重?且工部尚书水乘远我瞧着倒是个有造化的,若是开罪了这位,恐并非好事。”
水乘远乃是个忠君爱国的性子,且颇有才干,再过个几年,等到楚尧继位之后,这位说不准还真能得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不过即便如此,水安玉这小娘子也不得收拾一番,最多留她一命也便罢了。
俞蕴之抬手端起茶盏,放到苏氏手中,见着后者颇有些忧虑的面色,轻笑着开口道。
“母亲莫要为女儿忧心,待女儿临盆之际,只要水安玉安安分分不对女儿出手,那谋害皇嗣的帽子也扣不到她头上。不过若是这位心思不正的话,我这身为太子妃的,出手自然不会留情!”
苏氏叹息一声,心下的忧虑并未减少半点儿,只是望着俞蕴之微微耸起的小腹,喃喃道。
“还不若生下个女娃娃,倒是安生不少,咱们秦国公府也不必用女儿家挣个前程,你便安心稳稳当当的坐在太子妃的位置上便可。”
秦国公府势大,但即便再枝繁叶茂的大树,也有倾颓的一天。前世里因为苏见深,秦国公府落了一个谋反的罪名,这一世公府已然与晋阳侯府划清了界限,想必便不会被牵连其中了。
“不谈这些糟心事儿了,反正在生产之前,女儿会将您接入宫中,倒是也能好生谋划一番。”俞蕴之顿了顿,移了话头儿道。
“卿之与林之呢?他二人可自麓山书院中归来了?为何将才在大门前头未曾见着他们?”
听得俞蕴之开口问两个小儿子,苏氏面上也现出掩不住的笑意,道。
“卿之先前也在外头,不过因着前些日子摔了一跤,额头撞在挡着火盆子的竹笼上,蹭了几道刮痕,做不了疤,却难看的紧,这小郎君心下有些羞窘,站到后头,你才未曾得见。”
“撞到竹笼上了?这是怎的回事?不会与林之有关罢?”
事实证明俞蕴之猜的果然不错,只见苏氏哭笑不得的道。
“可不是因着林之疯闹,一个不防将卿之推到,后者方才伤着了。这孩子即便心中羞愧不已,责罚也是免不了的,被你父亲抽了几戒尺,伤着他的尊臀了,现下还不想出门子呢!”
闻声,俞蕴之也不由取了帕子,掩唇低笑。先前过了年节,林之便已然十一了,性子居然还这般跳脱,合该好生收拾一番。
“母亲,我先去瞧瞧卿之跟林之,现下出宫一趟着实有些不易,若是不看看他俩,等到正月过了,恐怕又要送到麓山书院之中了。”
听得此言,苏氏也自八仙椅上起身,道:“那你便先去罢,我差使桑琦去前院儿将你父亲给唤过来,你父亲一直最疼你,定然有好些话要说。”
俞蕴之微微颔首应了声,随即便出了主卧之中,由辛夷搀扶着往前院儿赶去。等到了俞林之所居的小院儿时,还未入了主卧,俞蕴之便听得一阵熟悉的叫喊声。
“我才不去,若是被长姐瞧见这幅模样,可便威风扫地了!”
俞蕴之心想这不过只是个小娃罢了,哪里有什么威风?等入了主卧之后,便瞧见俞林之趴在床榻之上,一旁还蹲着一个约莫十三四的少年郎,模样生的甚是俊雅,肤白如玉,即便着了一身灰褐色的短打,依旧遮不住身上那股子恬淡的气息。
听得俞蕴之的脚步声,那蹲在地上的少年郎仿佛受了惊的兔子一般,瞪大凤眸瞧着俞蕴之,身子陡然栽倒在地,换来俞林之一阵没心没肺的笑声。
“松琴,你真是太没用了!只是被我长姐瞧了一眼罢了,怎的便摔倒了?难不成是被这等倾城倾国的大美人给惊着了?不应该啊,小爷我长得比长姐还好看,你看小爷就成了!”
俞蕴之对这个颇有些胆小的小厮并无恶感,只是径直上前,细白的玉手拧住俞林之的耳朵,狠狠一转,待听得这厮仿佛杀猪一般的嚎叫时,俞蕴之微微俯下身子,厉声叱道。
“你是谁的小爷!先前教的规矩浑都忘了!看来父亲用戒尺敲打你还是轻的,若是换了我,定然以马鞭好生教训你一番!”
“长姐,林之知错了!你瞧松琴都被你给吓着了!快松手!”
闻声,俞蕴之转眼望着那俊秀过了头的小厮,发觉后者真真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心下不由升起一股子怜惜之意,轻声道。
“松琴是吧?还是快些起身罢,地上寒凉,若是受了风寒便不妥了。”
听得此言,松琴眨了眨狭长且明亮的凤眸,咬着薄唇微微颔首,笨拙地站起身子,候在一旁,低垂着头,瞧着着实乖巧的很。 唯有牡丹真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