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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贵妃此刻未曾发作,只不过将这一笔压在心底罢了,若是有好时机利用一番,她这个身为婆母的,自然是不吝好生磋磨俞蕴之这个不尊长辈的小娘子。
俞蕴之如今可不知安贵妃到底作何想法,苏姒霏有了身孕,且孕吐的厉害,即便明帝将储秀宫的膳食进到最高一等,与太后相同,也止不住难耐之感。先前还有些丰润的小娘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小脸儿只有巴掌大,着实让人心疼不已。
御膳房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奈何现下是苏姒霏自己个儿生出了毛病,也怨不得御膳房的大厨。不过碍于自己的身子,在俞蕴之百般劝说下,她好歹也能用些膳食,不至于将身子骨儿给熬坏了。
现下明帝对苏妃的疼宠,着实是令人咂舌。数不尽的奇珍异宝源源不断的往储秀宫中送,羊脂白玉雕成的送子观音、帝王绿制成的头面,东海打捞出来的滚圆珍珠……各色珠宝让人瞧得眼花缭乱,俞蕴之虽说不喜这些金银之物,此时此刻仍是有些心惊。
光赏赐自然是不够的,虽说苏姒霏现下胎象还算不得稳当,但明帝仍旧夜夜留宿在储秀宫中,成不得好事也不在乎,这般恩宠阖宫之中也只有苏姒霏这一份儿罢了,如此景况,当真是让后宫妃嫔咬碎了银牙,恨不得将苏姒霏这狐媚子给径直打杀了,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此刻苏姒霏倚靠在床榻之上,鹅黄的帷帐以玉勾挂起。这储秀宫主卧,当真是靡费非常,金银器物也便不说了,最难见着的便是摆放在床榻之上的暖玉枕,暖玉枕通体泛着晶莹的粉,触手生温,对滋养身子有奇效。
原本这罕物儿乃是爪哇国进贡而来,明帝一直收在私库之中,也未见赏赐给旁人。现下居然将暖玉枕赐给的苏姒霏,当真是天大的恩宠了。
俞蕴之心头的忧虑此刻也不禁散了些许,勾唇望着略有些消瘦的苏姒霏,轻声开口道。
“今日可觉得身子舒坦了?若是还难耐的话,御膳房中有渍过的酸梅子,滋味儿极好,也是颇为开胃的。”
闻声,苏姒霏径直摇了摇头,低垂眸光,玉手紧紧攥住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因着太过瘦削,便连腕间的骨头此刻都极为清晰。
见状,俞蕴之不由有些疑惑,还未待发问之时,便听得苏姒霏径直将主卧之中的丫鬟摒退,而后方才开口道。
“蕴之姐姐,您一定要救妹妹一命!”
苏姒霏杏眸中盈着水光,豆大的泪珠儿仿佛不要银钱一般,噼里啪啦的不住往下直掉。见着此番情景,登时便让俞蕴之心头一惊,也不知到底生出了何种事端,方才让姒霏妹妹这般失态?
猛然自红木凳子上站起身子,俞蕴之行至床榻前头,面沉如水,胸臆之间涌起了一股子不详的预感,抿了抿红唇,好一会子方才开口道。
“这是怎的了?妹妹不是将将怀有身孕,为何说出这般不吉利的言辞儿?”
苏姒霏死死攥住俞蕴之的袖襟,便仿佛攥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巴掌大的小脸儿上满布仓皇之色,配上其盈着水光的杏眸,当真是一副极好的景儿,只可惜俞蕴之现下没有心思欣赏美景儿。
苏姒霏眸光有些闪烁,无论如何也不敢对上俞蕴之的凤眸,面上带着一丝羞愧之色,兀自低叹一声,说道。
“妹妹现如今着实是没有法子了,我肚腹之中根本就没有陛下的子嗣,先前不过是假孕罢了!”
这一句话,当真跟一道惊雷似得,登时便让俞蕴之身子猛地一个趔趄,差不点儿栽倒在地,若非及时拉了帷帐一下,恐怕此刻已然是有些失态了。
俞蕴之身子不住的轻颤着,原本如同玉雕一般的皮肉,此刻涨的通红,面上的怒意不加丝毫掩饰,让躺倒在床榻之上的苏姒霏略有些忐忑,身子不住的往床榻里侧移了移,眼角扫过雕花木门外头一闪而逝的虚影,微微低垂着头,掩住唇畔上的一丝讽笑。
“你到底作何想法?为甚要生出这等抄家灭族的罪过?先前你的荣宠便让宫人众人艳羡,风头正盛之时,又何须假孕?”
俞蕴之现下又气又怒,扬起手来便狠狠甩了苏姒霏一个耳光,对上后者眉眼间的惊色,心头不由一滞。
苏姒霏不怒反笑,抬手捂着红肿的面庞,泪盈于睫,明显是极为纤弱的模样,偏生身上透着的那一股子冷意,让人升起一丝忌讳。
“姐姐极为妹妹想要如此?若非将一入宫之时,万皇贵妃便给妹妹灌上了一碗红花,让妹妹自此子嗣艰难,我又何必兵行险招,做出这等自掘坟墓的蠢事?”
“红花?”
俞蕴之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苏姒霏竟然被灌下过红花,万皇贵妃怎会如此大胆,难不成半点儿也不在意陛下的心思吗?
瞧出了俞蕴之心中所想,苏姒霏面上勾起一丝讥嘲,不住摇头道。
“姐姐,正如你先前所言,在这禁宫之中,可不是有陛下的恩宠便能过好的,万皇贵妃亲自来这储秀宫中,给我灌了一碗红花,妹妹即便告知了陛下,又能如何?万皇贵妃可是左相万臻的独女,左相权倾朝野,比咱们勋贵们更胜一筹,即便是明帝,也要给万皇贵妃几分薄面。
而妹妹我不过只是一个使得家族厌弃的罪人,晋阳侯府自然是不会在意,对付一个罪人,万皇贵妃哪里还用避讳什么呢?这正二品的昭仪之位,在宫中便仿佛一只蝼蚁,只消那些位分高的嫔妃心念一动,恐怕妹妹我的性命便保不住了!
先前姐姐也曾亲眼得见,你那好婆婆安贵妃,只不过因着心中有一股子邪火罢了,便来储秀宫中立规矩。此事我就不信圣人半点风声也未曾得着,不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安贵妃去了?多亏了姐姐你教我以荷叶灰入药,方才能使得自己个儿消瘦的这般厉害。便因着肚腹之中莫须有的娃儿,近些日子圣人可对妹妹心疼的很呢!瞧瞧这储秀宫的摆设,与妹妹先前居住的地界儿,真乃云泥之别。”
听得苏姒霏这一番含泪控诉,俞蕴之心头便仿佛一团乱麻似的,想要开口劝上一劝,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只得哑着嗓子,轻声开口道。
“事已至此,说旁的也毫无用处,为今之计便是先得将这孩子给解决了,等上几日,你便佯作一时失察,跌倒在地,将这莫须有的娃儿给解决了罢。”
俞蕴之的意思,苏姒霏自然是极为明了,她这姐姐谋划虽说不差,但却总是狠不下心,若是佯作不察而失了孩子的话,那她费尽周折布了这个局岂不是白费了?
苏姒霏面带冷色,不住摇头,冲着俞蕴之诘问道。
“姐姐难不成半点儿不心疼妹妹?先前那般多的妃嫔欺辱与我,难不成便这么轻易放过了?姐姐还正是菩萨心肠,连妹妹我都顾不上了!”
听得此言,俞蕴之娥眉微蹙,怎的也未曾想到苏姒霏现下竟然如此作想,她假孕一事即便隐瞒的极好,天下间也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被旁人知晓了,她还要命不要?
俞蕴之深吸一口气,方才压制了心头的愠怒之意,沉声开口道。
“现下即便你想对付旁人,也不得为之。万一生出半点岔子,该如何是好?给你诊脉的御医口风可严?”
闻声,苏姒霏菱唇微勾,明明是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偏生带着一股子媚态,径直开口道。
“姐姐莫要忧心,那太医根本不知妹妹我未曾有孕,先前妹妹得着了一种可以使人显出滑脉脉象的药材,待用下了那药材之后,即便是医术极好的太医,也发觉不出半点端倪。”
见着苏姒霏如此冥顽不灵,俞蕴之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现下苏姒霏心意已决,即便她费尽口舌,恐怕也讨不着好。
“你欲要如何?若是能帮上一二的,我自然不会推辞。”
俞蕴之言辞之中的冷淡之意,苏姒霏自然听得分明,不过此刻她已然将心思都放在谋划旁人身上了,自然是半点也不在意俞蕴之这个姐姐。
“姐姐莫不如请安贵妃于御花园中一聚,如此妹妹也好亲自向安贵妃道谢,先前安贵妃教导妹妹规矩之恩,当真没齿难忘。”
听得苏姒霏这一番话,俞蕴之不由一阵心冷,苏姒霏这是要借着她的手给安贵妃下绊子,即便她厌恶安贵妃这婆母,也从未想过对其出手,毕竟那位可是楚尧的生身母亲,若是事情做的太过,恐怕也难以收场。
“安贵妃不成,你换个人选罢!”
闻言,苏姒霏面颊之上现出一丝怒色,讥嘲着道。
“这便是我的好姐姐,不过只是求你帮妹妹一个忙罢了,便推三阻四,看来咱们姐妹情分,在姐姐眼中当真是算不得什么!” 唯有牡丹真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