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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还没这么个棚子,想来是朱易两家人今天临时搭的。
这点并不让花镶惊奇,让她惊奇的是,卫谌竟然真的被人家姑娘拉走了,前天他不是还亲自己?
朱老爷抬眼瞅了瞅,见县太爷的脸色中带着些疑惑和不喜,心里又是一咯噔。
旁边的易老爷就有些看不上他的胆小模样,上前一步道:“大人不方便回小人家,就去棚子下休息会儿,这丈量的让差爷们去就行了。”
花镶带着几分气恼,直接拿过丈尺便到下面的田里丈量去了。
一时间,她也分不清,这气恼有几分是冲着卫谌,又有几分是冲着自己的。
朱老爷、易老爷想跟着过去,被一个捕快上前拦住。
两人讨好地笑了笑,便退到一边。
“老易,看来太爷是铁了心要查我们逃税的田了,这个怎么办好?”朱老爷很急,偏表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才说两句话,汗珠子就一层层往外冒。
易老爷也急,但他却半点不怕,揣着宽大的袖子,说道:“能怎么办,他爱查就查呗,咱们又没杀人放火。顶多是让咱补上之前的粮税,给他自己的政绩上添一笔罢了。”
“你没听到太爷说,要把税收之外的田都收回去”,朱老爷说道,“这天下都是皇上的,人家想收回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再说,俗话说得好,破家县令,灭门知府,咱们积攒这么多年的家业,就看太爷的一句话。”
易老爷的脸色沉下来,说道:“别着急,你没看到,那个跟太爷一起来的,已经和我家的丛儿相谈甚欢了?”
“只要能和这花大人身边的人拉上关系,还怕这点小事?”
朱老爷顺着易老爷的视线看过去,就见棚子下那年轻人的确和易家四小姐在说话,只是谈不上相谈甚欢。
不过现在朱老爷也没空纠结这点细节,只是希望易四小姐真能被人看上。
这一片水田面积不小,花镶带着捕快差役,也忙了一上午才测完。
水田东西南三个方向蔓延,共有十三顷,按照大夏的田亩计量,也就是共有六百五十亩。
三十亩和六百五十亩,这是多大一个数字差,前面的徐大人竟然一直没管,看来能在这地方一呆就是三十年,还是有些原因的。
徐大人这样的官员在大夏并不少见,他们不贪不奢,只要治下安安稳稳就十分满足了,说坏谈不上,说好也就那样。
想起刚来时,县衙里编制内编制外的工作人员都异口同声地念徐老大人的好,也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客套话。
“大人,家里已经备好了菜肴,请赏个脸吧”,朱老爷屁颠屁颠的凑过来,手里还拿着个大蒲扇给花镶扇着风。
花镶本来是很反感朱老爷这种占国家便宜的人,此时却不由的有些好笑,说道:“不用了,本官回衙还有事。”
朱老爷也不敢强求,就说让人把准备好的菜都给送到县衙去。
花镶再次摆了摆手,大步走了。
朱老爷还想跟上,后面的两个差役一拦,他就笑着退了好几步。
花镶来到布棚处,见卫谌正坐在里面喝茶,便问道:“怎么,红袖走了?”
卫谌先是一愣,继而愉悦笑道:“镶弟,我要去和你一起丈量田亩,你不让,怎么现在又满口的酸味?”
酸个屁!
花镶在心里爆了句脏话,说道:“好了,回县衙。”
回到县衙吃过饭又洗个温水澡,就已经到了酉时末,花镶穿着一身轻薄的便服,要去前衙叫人写个通知文书发送给朱易两家。
大致意思嘛,就是那些与朱易两家相邻的田地没有纳税,便是国家财产,朱易两家没有所有权,责令他们补十年税,之后田地由官府支配。
花镶准备把这些田地佃给那附近没有地种的人,留出三年时间的余地,这三年之中,佃地来种的人家可以出钱购买。
若说把这些地免费分了,花镶也有想过,但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制度不同,田地不能随便分,且只有这么些地,分给谁不分给谁,都是问题。
所以便定下了佃种购买的程序,这也是为了防止有钱的,一股脑把这些地都买走,到时候还是依靠种地生存的百姓没地种。
刚出门,就看见了卫谌。
“你是在特地等我?”花镶停住脚步问道。
卫谌放下手里的书,问道:“镶弟,朱易两家逃税的那些田地,你打算怎么处理?”
花镶就把之前的想法说了,卫谌听完,点点头,却是道:“不过我听说朱易两家这六百多亩地,其中至少有一半,都是他们祖上开垦出来的,那些他们趁人拮据时买下的,可以分出去佃种,他们自家开垦的,还是由他们补上二十年税粮后领回去为好。”
“为什么?”花镶是很想平静地听听他的理由,说出的话却带着几分火药气:“你不会是看上人家的女孩儿了吧?”
卫谌闻言即着急得解释:“我只是觉得不宜跟当地大户过不去”,顿了顿,看了眼花镶的脸色,心情不知就怎么就好起来,“再说,你不是准备发放甘蔗苗,以后制糖,还需大户合作。”
花镶哼了一声,卫谌给她带来的辣椒苗她也准备现在番茗试种一些,按照她对辣椒喜好的了解,番茗从八月份到第二年三月份的气候都很适合。
以后的旱地恐怕要比水田更值钱,如果不是朱易两家太过分,她真没打算这么不给面子。
现在卫谌说话的话,也很道理,花镶不想答应,但当官的就是要公平,不能随着自己性子来。
这两家人除了贪心不足,逃税避税占国家便宜没个够,还真没有什么欺男霸女的恶事,所以她的确不能太过分。
于是走到前衙,花镶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就按照卫谌的建议吩咐张、郝二人一起写文书,文书写好了,当即便让人送下去。
米主簿也在,就有些担心道:“大人,这般做法,若是让那些地主联合起来闹事可怎么好?”
花镶笑道:“你当官的都这么怕事,以后谁都不交税,国家所需从哪儿来?朱易两家,就是敬猴的两只鸡罢了。”
她好歹到这儿也有一年了,虽然做出来的大事只有晒盐一项,但早在她决定把水泥、晒盐法拿出来时,就已和苏栩私下商量好,有了进账就招幕青壮,把县里该配上的一百兵士练起来。
虽然这点武装力量不算什么,但震慑一下本地的一些大户人家还是绰绰有余的。
米主簿却不看好,因为好些大户人家,光打手都有几十个,真引发民乱,官府这边真不一定能应付得来,而且民乱起了,他们这些衙门里的,都别想活。
在心底琢磨好一会儿,米主簿终于是忍不住把自己的担忧以更委婉的说法讲了出来。
花镶却是忍不住笑起来:“米主簿,我觉得你是把民乱和造反给弄混了。本官正经按朝廷律法办事,某些人家不愿遵守,联合起来违抗,那不叫民乱,那是造反。如果本官贪赃枉法只认钱,致使百姓们活不下去,集结起来拿起锄头反抗,那才是民乱。”
听到她这一番话,张郝二人都叫起好来。
而这些话,也在花镶的默认下,随着送到朱、易两家的文书在一些人中间传了起来。
有些人很不忿,但更多是不敢跟朝廷对抗的人,于是就在朱易两家补缴税粮时,下面那些镇上的大户,都一个个地推着粮食车主动补缴来了。
花镶直接把张文书、郝文书、米主簿都用起来,让他们各带两个差役十个兵士下去实地核实。
三天后,连那些远离番茗县的一些镇乡上的大户都来补缴税粮。
花镶真是被这群耗子给惊讶到了,有田五十亩以上的,就没有不隐匿田地逃税的。
仅仅三天,补缴到衙门的税粮就把库房里的三十个粮囤给屯满了。
这时候,卫谌过来跟花镶辞行,花镶这两天很忙,跟他说话的时候并不多,听说他要走,一时心中竟很是不舍。
“你还没见栩哥呢”,花镶说道。
卫谌道:“下次休沐我再来,为官不能一直擅离职位。再说,你这里查隐匿粮税的成果这么大,说不定这是整个禹州府都有的现象,我回去跟知府大人商量一下,先看看紧挨着府城的几个县有没有这样的情况。”
花镶闻言,只得点头:“那我送你。”
因此时才刚吃过早饭,时辰还很早,花镶也不好留他吃过饭再走什么的,若是午饭后再走,他恐怕今晚就得露宿野外了。
卫谌却道:“你怎么也不留留我?”
花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留你就留下吗?”
卫谌拉住她的手在手心里握了握,笑着道:“说不定呢。”
花镶忙把手抽回来,挥手道:“快走快走。”
卫谌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明知道她也舍不得自己走,被这么往外赶,心里顿时一扎一扎地疼。
花镶骑马送着卫谌直到县城十几里外,等看他主仆三人走远,才调转马头回去,这一路上,很有些提不起劲儿来。
人在跟前的时候,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人走了,又有些想了。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有些危险,花镶赶紧摇头,卫谌是朋友,不能喜欢。 农门有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