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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〇

　　江藩《汉学师承记》之误录程晋芳

　　《师承记》卷六有《程晋芳》，然详考程氏学行，其非主汉学，且为反汉学者也。程氏著述有《周易知旨》、《尚书今文释义》、《左传翼疏》、《礼记集释》、《勉行斋文集》、《蕺园诗集》等。今除诗文集外，他书多不传。然诸书之序皆存集中，如《勉行斋文集》有《正学论》七篇，言程朱之学为正，陆王为偏，又论当时汉学诸家之弊，皆时人所未言者。可知其虽与汉学诸人往来密切，然治学宗旨大不同也。又有《周易知旨编序》曰：

　　独念《易》经辅嗣之廓清，又得康伯、仲达纂续疏解，宋贤辈出，大义愈明，我朝安溪讲肄于前，家绵庄剖晰于后，凡诸乘承比应之拘牵，阳位阴位之傅会，与夫互卦、卦气、卦变、方圆、先后图位，固已一举而空之，宜乎四圣人之心思，昭揭于千古矣。而三十年来学士大夫，复倡汉学。云《易》非数不明，取辅嗣既扫之陈言，一一研求，南北同声，谓为复古，使其天资学力，果能上逮九家，吾犹谓之不知《易》也。况复好奇骋异，志在争名，徒苦其心，自堕于茫之域，不可叹耶！ 注释标题 [清]程晋芳：《勉行斋文集》卷2《周易知旨编序》，《续修四库全书》本，第1433冊，第302页。

　　又《尚书今文释义序》曰：

　　《孔传》虽晚出，而得于周秦汉之旧闻者多，数典辨物，中者十之六七，宋人取诸心得，不免武断之讥，而于汉晋诂训蔽塞丛结处，亦颇爬梳一二，均未可偏废也，矧说九族者不明五服之定制，论五刑者不知肉刑之非古，其有关于世道尤大。 注释标题 [清]程晋芳：《勉行斋文集》卷2《尚书今文释义序》，《续修四库全书》本，第1433冊，第303页。

　　又《礼记集释序》曰：

　　天之生宋贤也，既使彰孔、孟之绝学以昭来兹，又使阐注疏未罄之藏刮垢而磨光，使人不蔽于章句，而又将开数百年制艺之学，为士子登仕之阶，故其所著书，不独理明典备，亦简括易读，假以注疏为功令，俾士子习以作时文，必有难于措手者矣。 注释标题 [清]程晋芳：《勉行斋文集》卷2《礼记集释序》，《续修四库全书》本，第1433冊，第305页。

　　读程氏诸语可知，程晋芳绝非汉学中人，故其卒后为志铭者为翁方纲、袁枚，亦坚持宋学而攻汉学者，正所谓气味相投也。程氏《文集》刻版甚晚，江藩隶程氏入《师承记》，惟因其为江都人，又与朱筠关系亲密，与当时治汉学者多有往还，见有好学者，必推毂延誉，使满其意。以故京师语曰：“自竹君先生死，士无谈处；自鱼门先生死，士无走处。” 江氏实不知程氏所治何学，于影响之间遂入其人《记》中。又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李慈铭校嘉庆二十三年刻本《师承记》，李氏于《程晋芳记》批曰：“慈案：程晋芳实不知学，其《勉行斋文集》中，妄言甚多。……其说经皆臆造故实，与并时上元程廷祚相似。此《记》于汉宋门户别择甚严，而晋芳独滥入者，由江氏未见其书故也。”此说是矣。 清学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