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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常言,若你是蓟大都的百姓,一定见过这样一位风流人物。
六旬年纪,踏一蚕丝布绵靴,腰配红石金镶玉,一身莽龙参天袍,两缎蓝绫扫地袖。
为之谁也!燕国第一闲散人,蓟王慕容炎。
两颗上品东海夜明珠手中转,自东轩正门而出,徒步行在街上,时不时还要过问一下小贩摊上的新奇玩意儿。
“老王爷,今日去何处寻个乐子?”百姓对这位平易近人的蓟王早已相熟,大胆者也要攀谈几句。
“红秀楼!听说来了两个水嫩新货,本王要去尝尝鲜!”
燕国本姓王爷不少,食邑也多是边城乡集,唯有老王爷慕容炎的食邑是整个蓟大都,先皇曾有谕旨,皇宫城外万民万物,蓟王皆可取之。
这等破天殊荣不仅是因为老王爷乃先皇的胞弟,更是赐给当年十三万庭卫军的主帅。虽说这位王爷一辈子没有上过战场,但统帅的是燕国最精锐的部队。
现如今老王爷早已辞去了庭卫军统帅之职,每日闲逛在蓟大都寻欢作乐。
“王爷金安!”
一位巡街的将领见到了老王爷立即单膝跪地行个大礼。
“起来吧!本王走乏了,找顶轿子!”
慕容炎用手捶了捶酸麻的后背,安排事来理所应当。
“末将立刻去办!”在京都能给老王爷办事是一件殊荣,就算是现在的庭卫军主帅赵甫也不例外。
不过半柱香,兵卒寻来了一顶八抬大轿,争相给老王爷引路。
红秀楼前老妈妈已经候在门外,见了金主,自然是喜笑开颜。
“王爷,您今日可来晚了!酒菜都给您备好了!楼上雅间老地方。”
“嗯!寻几个弹唱,本王今日想听听故事。”
“得嘞!王爷请!”
慕容炎刚到了二楼雅间,余嵩已在门内侍候。
“王爷,许久不见,身体硬朗啊!”余嵩倒没有做谄媚之色,他知道蓟王不喜这一套。
“余大人!稀客啊!来来来,坐!”
慕容炎一生只上过三次朝,第一次是先皇继位,第二次是先皇驾崩,最后一次是小皇帝登基。
这位王爷不喜繁文缛节的礼法,每逢要事都会持金令直接去后宫寻先皇,记得有一次先皇正在宠幸爱妃,老王爷推门而入坏了先皇的兴致,先皇也只不过骂了他几句,问他为何不能半柱香以后再来。
老王爷一生远离朝堂,但对朝中大事样样皆知,余嵩这位忠心的纯臣自然深得老王爷喜欢。
“王爷,今日余嵩是带着陛下的旨意前来!”
“何事?”慕容炎也收了笑容,正襟危坐道。
“陛下想要收回庭卫军权!”余嵩脸上万般无奈的说道。
“余大人你糊涂!你为何不劝谏?”慕容炎怒骂道。
“劝了!劝不住!”余嵩摇头苦笑道。
“唉!也罢!陛下也该到了主政之时,你回去告诉陛下,本王会处置的。”
慕容炎还记得当年蓟大都夺嫡的内乱,差点演变血流成河,想不到今日又要上演亲政之乱,慕容家的天下还能经得住几次这样的劫难啊!
“下官告退!”
“余大人,回去还是要好好劝一劝皇帝陛下,外戚并不是一件坏事,如今的燕国需要休养生息,动不了大干戈!赵甫那边本王会交代的!望陛下善待外戚。”
老王爷当年一条马鞭打退了夺嫡的众皇子,今日又要凭一张嘴助小皇帝主政。
皇嫂嫂,王弟对不住了。
“下官明白。”
老王爷从始至终没有怀疑过余嵩,他对这人的信任已经深入骨髓,刻在那一件件对大燕国的功绩上。但他忘了再忠心的人也是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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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月清风,几家蟾蜍作鸣,蝇蛾绕灯笼。
月牙集,李府。
李开花忙碌了一天回到主卧便睡下了,心中挂念着各家生计与买卖,不知不觉的入了梦乡。
到了半夜,李开花做了个噩梦,全身被锁链束缚,宝二郎与旭彪狂肆的大笑将他惊醒。
突然间,睁目的一刻,李开花看见明晃晃的刀尖悬挂在自己的额头处,一条铁链牵着刀柄,一直延续到窗台方向。
“李大当家莫要乱动!小心误伤了性命。”
轻狂的声音从窗台上传来,一位赤条上身,脖挂青石坠的年轻男子正吊儿郎当的坐在窗上,右腿盘在窗沿内,足下踏着一条铁链,正是李开花头顶要命活计的关键。
“阁下是何人?为何要害李某性命?”李开花右手已经摸到被褥内的螭龙剑,欲要念出法咒。
“李大当家莫要乱说话,刀剑可没有深浅!听姚大节度使说大当家会一些法术念咒,能够招出来异士相助,鱼儿虽想见识一番,但时间紧迫,就不容李大当家展示了。”
羡鱼儿昨日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姚大节度使府,今日入个月牙集还不是手到擒来。
“羡鱼儿!大月城羡家军帅?”
李开花心中已经明白了大概,看来这家伙要取自己的性命。
“哦!李大当家你也知道我的姓名,那鱼儿问你为何要害太谷与寒川城百姓的性命?你若答得舒心,鱼儿说不定会饶你一条狗命。”
羡鱼儿已经从姚冶之口中套出了一切,宝二郎持续做乱的根源就是这匪徒与天下行会的买卖,这等祸国殃民之辈可留不得。
“杀了李某就能解了燕人的苦境吗?李某原本是个铁匠,为何能做到这匪徒首领,羡军帅真的以为人人都是屠戮之辈吗?”
李开花一步步走到今日,可不是他甘心情愿,是这不公的世道逼着他走,不走便是死。
“好一个李开花,满口仁义之言,做的尽是龌龊之事。你求活自然理所当然,但你搭上这万千条人命就是罪过,你也是燕人,燕国这片土地何曾薄过你?你与那猪狗不如的旭彪有何不同?”
“嗡!”
铁链松动,刀刃又近了一寸,划破了李开花的头皮,鲜血滴落在枕头上。
“有何不同!羡军帅可曾在李某的月牙集见到饿殍惨象?李某可曾鱼肉难民?世外桃源之景是李某吹嘘出来的吗?人是将心比心,李某吃的也是菜叶,三月未曾沾过荤腥,这是求一人活吗?但凡朝廷给条活路,谁人愿意做掉脑袋的买卖?”
李开花承认自己放难民军入境是过错,但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官兵屠了月牙集数千条人命吗?
“鱼儿自然是见到了这安居乐业的场景,要不然你还有命与我谈笑吗?朝廷腐败鱼儿不管,你的野心鱼儿不问,只要你发誓从今日以后不再给宝二郎供粮,我便饶你一条性命。”
羡军帅脚程极快,午后便已到了月牙集,所见之景让他触动,大半年来他都没有见过如此真挚的孩童笑容,接待之人不问他身份便给了一块粗粮馒头,这也许就是李开花越来越强的原因,真心的依附只有真心换,再多的甜言蜜语也抵不过一口活命的粮食。
“羡军帅条件恕李某不能答应,月牙集要求活,与宝二郎之间的买卖断不了,军帅若是执意便就取了李某性命。”
李开花也不想面对那些吃人之辈,但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羡鱼儿看着坦然赴死的李开花却不知从何下手,他以武力可以让姚大节度使屈从,但对这小小的匪首却毫无办法,看来又要白跑一趟了。
“你真当不怕死?”
“怕!若是这月牙集只有李某一人,李某必定会跪下来求你饶了我的性命,但这里有数千条人命,李开花不只是我一人,而是整个月牙集保命的大旗。”
“诶呦!鱼儿还真拿你没办法了!”
世间的对错谁也说不清,各有各的立场,各有各的宿命,人到了一定境界活的就不止他一个,李开花需要为万千手下人谋生计。
“哈哈哈!大当家有胆有谋,鱼儿唬你不得,告辞了!”
羡鱼儿着实是个潇洒人儿,一把抽回了锁链刀,欲要离去。
“羡军帅且慢!”李开花出言留住了羡鱼儿。
“来人啦!将本寨主的地图取来!给李某的贵客奉上一杯粗茶!”
李开花穿了一身简衣,右手微微一指木椅,示意羡鱼儿安坐。
“哦!大当家这是要忘恩负义!”羡鱼儿打趣了一句,毫不惧怕的坐在木椅上,看看李开花要做什么下文。
“军帅仁义之名早在三州流传,今日又放了李某性命,李某自然要回一份大礼。军帅请看。”李开花指着地图说道。
“飞草官道?”羡鱼儿不解的问道。
“不错!正是此地,三日之后价值两万金的甲胄与粮草会从此地经过,这个消息军帅可感兴趣?”李开花问道。
“人数作何?”
“一千难民军和六十位揽月寨的兵卒,军帅可不要杀错了领路人!这算是李某对太谷州百姓的一点儿歉意,军帅收好喽!”
“哈哈哈!想不到世间还有你这般有趣的人,你是鱼儿平生见过最有野心的良善人!”
“军帅客气,活着都不易!”
“告辞!”
“请!若是有空,军帅可来闲坐,不过莫要带了刀剑,不然美酒也喝不痛快!”
“来日定当奉陪!” 第十代的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