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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送凉,院中树儿响,一件短衫露肩膀,一碟咸菜沾了油腥,一碗炒豆吃的凉爽。
“李宏!唤你哥吃饭!”
老爹李顺子朝着堂内大喊了一声,手中的蒲扇驱赶着周围的蝇虫。近来闹瘟疫寒川城花了不少银两,所以李家的饭菜相对清淡些,不过比当初可强太多了,李顺子是个安于现状的主,对如今的生活十分满意。
“好!”
李宏收拾完手头的文笔去内堂唤李开花,不一会儿兄弟二人走出大厅。
“快些吃吧!”
李顺子动筷,兄弟二人也落座饭桌。一顿饭吃得简单,一家人也没有多余的话,李开花与李宏面上都挂着惫色,无意扯些闲话。
直至饭足李开花起身返回内堂时才对李宏道了一句:“待会让三哥来府!”
“嗯,知道了!”………………
天色进黑,明玉辰打着灯笼到了李府,轻车熟路进了走廊书房。
“大当家!”
明玉辰进屋前唤了一声,只见李开花已经伏在书案上睡着了,明玉辰并没有惊动李开花,自斟一杯茶水坐在椅上静等。
半个时辰后,李开花身旁笔落惊醒。
“三哥来了!怎么不叫醒我呢?”
“刚到,今日白天去洪家集,晚上才回城落脚。”明玉辰斟了一杯茶水放在李开花面前。
“集上情况如何?”
“洪家集是最临近寒江城的地界,集上安置了六百多位庄客,周围旱地种植的全是胡林草,五月份刚起了一茬,重耕的草籽要等到九月秋收,所以明某将这六百多人撤回了月牙集,以防染了热花瘟疫。”
明玉辰考虑的周全,耗费些工夫也在情理之中。
“甚好,寒江城疫病控制的如何?”
“走过两遭探子,情况不容乐观,瘟疫已经蔓延到各集镇,不过很多外乡医师都已经入了寒江地界,能否控制住还是未知数。”
明玉辰知道李开花想从火中取栗,但这火势难以控制,唯恐引火烧身。
李开花闻言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书房悬挂的上乾堪舆图前方,观了片刻说道:“让出临近寒江城的五个集镇供这些医师分流病患如何?如今寒江城已经自陷瘫痪,若寒川出力,百姓应该会念及我等的好处。”
“风险太大!瘟疫染病片刻之间,若处理不当恐祸及寒川。不过这也是最好的时机,若冯明昭一死又有谁能约束寒江城的八千兵马,这些病秧子挑出二三千应该不成问题。”
明玉辰关心的则是寒江城仅剩的防御力,军队无首必乱,正是混水摸鱼的好苗头。
“寒江城就算折损五万人,也还有两万余,加上这地界岂不美哉?”
李开花手指点着寒江城,笑容逐渐血色化,人的心肠会随着路径越来越硬,到最后世间所有的宝剑都难伤其分毫。
“那属下着手去做,三日之内必有消息!”
“手脚干净些,最好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属下明白。”
……………………………………………………
寒江城,兰家庄子。
此庄集是寒江城最北的镇子,与上乾姑儿口只有十几里的距离,由于庄小人少地处偏远还没有受到瘟疫的虐袭,城主冯明昭一家与三百多亲兵便躲在此地避祸。
冯明昭此人向来谨慎,为了防止疫病流民乱窜将庄集上所有的住户赶到了镇外,又砸了七八间土坯房,掺杂着木板把整个小庄围的严严实实,每日派遣亲兵在庄外巡逻,只要发现鬼祟者一律驱逐,若是不听便就地斩杀。
为了躲避瘟疫冯城主煞费苦心,每天都要去姑儿口询问一番,看姐夫姚冶之是否心软让他一家去上乾府避祸,除此之外信件折子都少不了,就算递不出去也不厌其烦的次次书写,近日又听闻青蒿可以防疫,在庄上架起个七八个大锅,每隔两个时辰都要让全家与亲兵喝到饱腹。
是夜,毒辣的日头匿了踪影,明月高挂当空,兰家庄外的沙土地上几只旱蟾蜍寻觅着草虫飞萤,挂树的蝉儿入了夜食鸟的腹中。
“索索索!”
上百个黑影同时在沙土上匍匐前行,这些人口中咬着匕首,腰间挎着佩刀,停在了火把照耀的外围。
为首者手掌高举突然落下,黑影人兵分两路绕过火把光芒从侧翼寻找昏暗处。
黑衣头领等到所有人马分散,从腰间扯出一条锁链,右手轻轻一抖,整个臂膀连同锁链附着沙石,身体也慢慢潜入地下。
头领的身体入沙土如鱼儿入水,身形灵活,速度肉眼难寻。
“刷!”
锁链迅速勾扯住门前两个亲兵的脚脖,惊声还未出口已经被拉入沙土中,只留下两个火把在土上慢慢熄灭。
“什么事!”
一位亲兵照着火把走出土坯房,刚到门前便被暗色中的匕首划穿脖颈,瘫软的身体落在黑衣人肩头被扛到了庄园外围。
此时庄子外墙下已经扔了四十多具尸体,血液染红了沙草地。
“进!不要漏了一间!”
一百余身影随着黑衣头领翻入矮庄墙,双侧齐入,遇房必进,逢人必杀,一切在暗中进行,直到两炷香后所有的黑衣人都靠在了最大院落的外墙上。
院落内掌着灯光,城主夫妇二人正在激烈的争吵。
“闭嘴!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是!妾身的确不懂,这都多少天了!老爷还没有疏通上乾的关系,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带着我们母子离开这鬼地方!”
“怕什么?只要每日按时饮青蒿汤药,热花瘟疫到不了此地!”
“万一呢?谁能保证?瘟疫可不认老爷是城主!”
“啪!”
冯城主一巴掌打在了妇道人家的脸上,他也想离开这地界,但姚冶之不愿收留他能有什么办法!
“冯城主好兴致啊!”
黑衣头领的笑声从门外传来,几位黑衣人手中携着冯明昭的一双儿女,那哭喊声着实凄惨。
“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本官的别院,来人呐!将他们全部拿下!”
冯明昭也是一城城主,言语中做到临危不乱,神情却落在儿女身上,他有三四百亲兵定可救儿女脱险。
“冯城主不必喊叫,今日谁也救不了你!”
“你们……”
……………………………………………………
次日清晨,两个行色诡异的农家庄客在兰庄外部来回徘徊,观望着庄内的情况。
“哥,要不还是算了吧!冯老狗的亲兵下手可狠毒了!马家老汉前几日就被他们活活打死在庄外,为了一口粮食犯不上送了性命!”
“不行!老母等着粮食救命,我们从庄子后山绕行,那里的小道只有庄上人熟悉,只要进了庄子我等直奔地窖,挖出藏的粮食再原路返回,期间匿着身影行走,都是些外乡人还能发现我们吗?到时取了粮食,哥哥分你一半。”
原来这二人是兰家庄上的住户,冯明昭入庄将他们全部赶出了镇子,如今居住在邻近的山窑洞里,今日冒险也是为了活命的粮食。
“好!那哥哥先行!”
二人绕路后山从小道进入庄子,今日的庄子格外安静,听不见任何的声响,就连添柴煮汤都不见人影。
两个庄客不敢多逗留迅速找到了本家地窖,先藏住身形再观情况。
“你,你可看到有人影?”一位庄客咽了一口唾沫问道。
“没有!没看到!”另一人探出头去观望了一番,心中也生了疑惑,这些人到底去哪儿了?
“先不管了!我来挖粮,你去观风,若有动静立即盖住地窖门。”
说罢,这庄客拿起镐头寻到藏粮位置开始挖掘。
另一人好奇心极重,在外部听了半天也不见响动,于是决定去周围摸个情况。他起初小心翼翼的观望土坯房,随后又寻了几间也不见人影,顿时心中大喜,这帮瘟神终于走了,自己可以搬回庄上,想到此处他便跑去告知正在挖粮的同乡哥哥。
“哥哥!都走啦!全都走了!庄上一个人也没有!”此人在地窖门口大喊道。
“轰隆隆!”
只听一声巨响,周围地面震荡,那同乡哥哥挖掘的地窖侧面轰然倒塌,数百具尸体迅速将地窖填了大半。
“哥哥你没事儿吧!”
庄客哪里见过这么多的尸体,只敢站在地窖门上喊叫。
片刻后,同乡哥哥全身染血的从尸体堆中爬出,手中牵着一袋血米,不敢做任何停留两步蹿出地窖,躺在草垛旁大出着粗气。
“老子魂都被揽了,快些走!瘟神爷爷发威了,这些人全都祭了瘟神!”
“哥哥,瘟神爷爷是什么神?”
“我哪知道?刚才应该挖破了瘟神爷爷的肚皮,要不然怎会轰隆隆的作响?”
二人头也不回地逃出兰家庄子,因为庄客心慌时的误听声响,寒江城周边多了一位瘟神,后来以讹谣传甚至都起了宗庙,每到欠收之年都要备上好礼敲锣打鼓的送瘟神,这个习俗一直延续了数千年,起源无从查证,只知每次地陷轰隆作响周围庄客都会说瘟神爷爷饿了,出来找食吃。 第十代的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