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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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微垂,暗影中树梢随风摇摆,传来“簌簌”轻响,几只飞鸟于电线上下盘旋。
夕阳早已落入地平线,西方天际的维纳斯仍闪着耀眼光芒。
这是在21世纪初年才能看到的,十几年后地球环境远不及此,夜晚再也没有明亮的星辰。
所以,她现在是真的穿越了吗?
俞兰亭在心里想着,她迫切希望看到夜晚的星空。
那值得她怀念的曾经无比明亮的夜空,早已仅剩下模糊记忆中的剪影。
相较而言,儿时蒙受冤屈的经历,在俞兰亭看来,并无关紧要。
小时候,俞兰亭总觉得当时太痛苦了。实际上,人们要的往往不是真相,而是迅速解决问题。他们要找个不爱辩解的学生担下罪名,再找个不多事的家长承担费用。
等她撒谎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问题也就解决了。
成年人一边教导孩子效仿诚实,一边唆使孩子炮制谎言。
俞兰亭再次跟随这具躯体,不自主地看向黛紫色天空。
维纳斯携着最后一抹余晖,于西方天际莹莹闪烁,还未完全沉入地平线。
俞兰亭感觉到这里已经很长时间,这夜晚未免降临地太慢。
“俞兰亭,老师平时怎么教导你们的,一定要诚实,要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
哎,还是这么老生常谈的话,就连说话腔调也是同样呢!
似不经意地,俞兰亭悄悄翻开眼皮轻蔑地撇向这位正在说话的“直立蟾蜍”。
“俞兰亭,要做诚实的孩子!”
“俞兰亭,是你干的,一定要承认。”
周围教导声此起彼伏,真是如听取蛙声一片。
俞兰亭嘴角斜上牵起一丝弧度,她感觉自己身体好像也在渐渐恢复自主能力。
她尽力抬头望向天空,远处树影于风中飘摇不定,维纳斯依旧泛着微光,似在树梢顶部荡漾。
不对!维纳斯,刚刚已经快要落下了!现在,天际也比以前更明亮了。
俞兰亭随即惊出一身冷汗,她几乎无暇思索出汗是否算是自主活动。
这是早晨吗?不是,绝对不是。
只剩下一种可能性,那便是这里的时间重复循环。
俞兰亭再仔细听了周围人的言语,事实上也同样循环往复。
这几句话,明明已经循环好几次了,她之前怎么根本没有注意呢?
太诡异了,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俞兰亭感觉自己后背冒出细密的汗珠,出汗、瞳孔放大,这类生命活动不受大脑控制,但又不是完全不受大脑影响。可是她居然能笑,证明这具身体不是完全不受大脑控制。
虽然今天所经历的堪称奇幻,但她至少每次转换空间都是身体跟随一起转换。把大脑装进另一大脑,这太匪夷所思了。
还有时间问题,时空旅行尚且可以理解,时间循环可就违背物理规律了。
她只是看了一眼乾陵里面的浮雕,整个世界都是从那开始产生的幻觉。
人类感官认为的真实感觉,并不一定真实存在。声音、视觉等,在梦境依然可以模拟真实。笛卡尔不还曾经怀疑他自己是否在做梦吗?
梧婷兮去哪了?女皇又去哪了?
她明明刚刚找到女皇,却又将祂失落。
她自己应该还在乾陵里面,真实的自己不知道疯成什么样了。
脸颊的汗珠渐渐滑落至俞兰亭脖颈,粘滞而又微痒的感觉与真实无二。
俞兰亭不知道是哪个自己让自己出汗,现在也无法自主活动抬手擦汗。
当务之急,她应该想想要怎么做?
在梦中,当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时,想要醒过来,就尝试努力睁开眼睛。
俞兰亭尽力企图让睁开的双眼再次真正睁开,却还是感受到眼睛已经是睁开的。别扭了一阵后,她自主地转动眼珠向天上看去。
幕布般的夜空似乎卡了一瞬,再次变得更亮,维纳斯突然升到更高位置,而周围人的言语也有一瞬间衔接不上。
这假象制造地过于拙劣,俞兰亭克服不可抗拒的力量终于扭动了脖颈。
她唇际艰难地划出一抹笑意,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俞兰亭站了起来。
太好了,俞兰亭在心里这样想。
俞兰亭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声,那是自主行为的喘息。
她已经很累,待定了片刻。
但当俞兰亭想发出声音时,却又不知怎的,难以开口说话。
言辞激烈地嘲讽周围人?根本无济于事,而且还不晓得以后怎样发展。
她用眼睛余光扫向众人,而众人完全没有察觉出她眼中的轻蔑。
“我承认,就是我干的。”
俞兰亭唇角随即自主牵起一抹讥讽的笑。
不清楚到底是8岁的自己,还是22岁的自己自主做出这个决定,决定依旧按照过去发生过的方向进行。
奉陪虚假的众人,演完这场虚假的戏,用谎言顺应众人眼中虚伪的“诚实”。
周围人骂声停止了,但也并没有赞扬。
俞兰亭懒得理会众人说些什么,只静静地看着他们。
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人模狗样的斯文败类,大学毕业刚入职的年轻教师,即将退休的旧时代活化石,言谈举止总带着几分官气的级部主任,以及说话经常口吃的后勤人员......
无论整个世界是否虚假,他们本身就是这样虚假呢。
他们不过是找到事件解决方式而已,无关事实真相。
俞兰亭当年倍感委屈,可现在看来,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也不会被人铭记太久。
再过两天,这群形形色色的无聊群众,他们的话题就会被哪家的服装店减价,哪条巷子的麻辣烫好吃所替代。
俞兰亭心中庆幸,即使成年后的自己,也从未变得和他们一样庸俗、虚伪。
她再次展露讥讽的笑,并且暗自宣誓,哪怕今后付出惨痛代价,也绝不成为他们的同类。
俞兰亭不想再看那众人,转而望向前方一株株笔直的杨树。
广阔的树冠撑开了夜空,延展向天际。俞兰亭记得不久后,这片树林就被人们以触及高压线为由伐掉了。
人们伐掉的是心中笔直的树吗?
俞兰亭顺着树干看向树梢,进而望向天空。
夜幕终于完全降临,俞兰亭几乎可以清晰辨认猎户座以及猎户腰带中央的织女星,西南方天狼星尤为刺眼。
俞兰亭闻着从树林飘出的未知幽香,畅快地欣赏这难得一见的天空,毕竟十几年后不再有如此明亮的星海。俞兰亭读中学时带了眼镜,但矫正视力与正常无异。
人们再也看不见真正的夜空,这绝不是眼睛的问题。
人类仅凭内心的狡诈,肆意进行着一次又一次无底线地迫害。
人杀死了树,树何尝不曾杀死人?
浑浊的大气层蒙蔽了真实的星空,这是在其后十几年内发生的。
但事实上,树对人的惩戒,并不在十几年后,而是早已悄然开始。
俞兰亭想起这具身体几年前,看到电视新闻有关抗洪的报导。
他们宁愿宣扬军人救人的品质,也不愿省察自身以往的过错。
俞兰亭现在甚至不想听见洪水中人们的哭喊,因为人也从未听见树被砍伐时的“哭声”。
她远眺高楼顶部的霓虹灯,想起前两年这所“跨世纪”大厦在短短两月内拔地而起。而周边更多高楼、各大商场,也在其后数月陡然兴起。更有甚者,人们为了欢庆又一次回归事件,伐掉了花园中再往前年刚刚种下的“紫荆”,再改用彩色石子砌成M区区花。
当年人们举起酒杯,兴奋地庆祝跨入21世纪时,甚至有人揣测自己的个体寿命是否足够跨越再下一世纪,却从未有人思考全体人类的命运是否足够跨越再下一世纪呢!
俞兰亭现在根本不想看人,只看向杨树树干类似眼睛的皮孔。
一双双单纯无害,但不久后就要遭到摧毁的树的眼睛,此时正安安静静地,好像也在望她。
但愿这世界一切虚伪与狡诈,毁——灭——
俞兰亭在心中说出这句话。
旋即,树干的皮孔在她的视觉意义上扭转展开,直至整个世界发生弯曲。
学校往常牢不可破的钢铁栅栏门,此时也轻易发生着扭曲。
大门旁侧墙上张贴的学生守则,加粗黑体的“守”字发生着扭曲,每条首句“要”与“不要”的规训发生着扭曲。包括整张海报上,往常坚决不许违背的所有规训的字迹都发生着扭曲。
远方大厦顶部镶嵌了霓虹灯彩边“跨世纪”的“世”字和“纪”字,如同用勺子搅动奶油蛋糕上的果酱,轻易发生着扭曲。钢筋混凝土建成的整橦大厦,形体同时也发生着扭曲。
高厦的扭曲并未暴露混凝土合金,这使得俞兰亭松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视界弯曲,而非世界弯曲。
不过,对于虚像的世界而言,这并没有本质区别。
在看到扭曲的人之前,俞兰亭自觉合上了双眼。
而随着视觉关闭,另四种感觉在同一时刻消失不见。
难道她现在状态按照牛顿第一定律,在宇宙中做匀速直线运动了吗?
然而,这仅存的意识,也随之消散。 乾*******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