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夜里忆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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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山画境,云雾弥天。
小溪流水旁,有两人并肩而立,他们的模样被一层云雾遮挡,看不清晰,从身形来看,应是一对男女。
站在不远处的我想要凑近些看个清楚,却不知为何,面前仿佛有一道屏障一般,我明明是往前走了不少,却丝毫没有拉近与他们之间的距离。
男子极目远眺,不知在看些什么,女子淡淡开口:“你约我来此,何事?”
男子收回目光,看着溪中二人倒影,说道:“一定要如此吗?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谈谈吗?”
女子蓦然转身,背对着男子,用没什么情绪地声音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有何好谈?”
男子捡起块碎石片,随手将石片顺着溪流掷了出去,笑道:“只要有心,怎么就没甚好谈?”
女子道:“蚩尤率九黎氏族不断征伐,苍生何其无辜?”
男子走到女子面前,平和道:“没有哪两个部落能够一直相安无事,部落之间的冲突从来无可避免,可这一切并非我所愿,我知你素来厌恶战乱,也曾在蚩尤大帝面前起议平战议和……”
女子依旧平静,将男子话语打断,声色自若道:“我不愿与你在此事上争论不休,我只那一句话,我与你无甚好谈,此后亦不必再见。”
女子纵光离去,男子随后消失在云雾里,只留下一句叹息:“你为何一定要如此待我……”
看着空荡荡的不远处,我忽觉一阵强烈的下坠之感,只见周遭呈一个山崩之势,眼前便是一黑。
自梦中惊坐起,望着乌漆嘛黑的房间,我随手燃起灯烛,心内很是茫然,不知为何会做那种奇怪的梦。
蚩尤,黄帝,这般远古的人物,居然会出现在我这小妖梦中。
奇哉!怪哉!
莫不是先前看那道德经所致?
算了,当务之急还是先领悟白鹏魔王留下的那句话要紧。
起身推门,于屋外露天席地而坐,气走神府,纳日月草木之灵气充盈己身。
几日过去,呼出一口浊气,瞧着日月轮值,昼夜更替,我猛然发现,阴阳五行并不一定是指日与月,也不单是昼与夜,便是人体自身五内也是讲究五行阴阳一说的。
这点发现,让我足足激动了半日之余。待到晚间,我再次凝神聚气,想让灵气法力流转五内,试试看新发现是否有所裨益。
凝气待走,内视查探己身经脉五腑后,一口气便撑不住了。
经脉不具,五内不存。
我是个白骨精啊,正常人有的东西我都没有,我为什么要以常人的思维来看待己身?
不对,这具身体曾经是人,也不是不可以试一试啊。
试一试,最多也不过是做个无用功罢了。
试试就试试,反正不吃亏。
如此一想,我当即重新盘腿坐着,纳起灵气按照人体构造运行流转。
……
失败了。
我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气力不继,我只好默默地趴倒在地上装尸体。
看来不能因为这具身体做过人,就觉得自己也能按照人类的法门来修炼了。
在除去一身皮肉之外,人类与我的躯体构造是一样的,这么说来的话,只要我有朝一日修出人类的血肉之躯,是不是就能够按照人类的法门修仙呢?
一想到自己也有修仙的可能,心情顿时就愉悦了不少。
可转过念来细一想,自己并没有其他人或是妖生来就有的躯壳,倘若当真要走修仙一途,岂不是要比旁人多走不少弯路?
估摸着快子时了,我从地上爬起来准备休息,一阵阴风呼啸而过,吹得我人皮一紧。
抬头探一眼天色,圆月如玉盘,高挂夜中天。
这几日忘了盘算时日,这般圆润的满月,今日到底是十五还是十六?
阴风里传来凄凉呜咽一声声。
“呜——呼——”
听着这耳熟的声音,我想我应该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七月十五,百鬼夜行闹中元
阴风惨雾中的鬼门还没彻底打开,阴魂厉鬼拼了命的往外挤,我瞧着其中有些家伙还没爬出来,目光便盯上了山下河流下游的小村子。
唉……
妖生艰难啊……
头一歪从地上爬起来,卷起一阵黑风,赶紧往山下河流下游的小村子里去了。
当妖我都当不好,现在还要跟鬼抢占位置,这叫什么事儿啊?
唉……
妖生艰难啊……
站在村口,我施了隐术,好叫人类看不见我的身形,随后开始寻找我要找的那人后代之家。
寻了半晌,发现还是在原来的位置,只是当年的茅草屋,变成了泥塑房。
我站在门口,想起了往事。
在很多年前,我还没变成一个被盖戳的妖怪,还是一个自由自在整天挨揍的家伙,每次被揍了我就跑到山下躲着,被揍的实在受不了了,就在山下挖坑把自己卖了,之后没过多久,就认识了那个小书生。
小书生最开始是个小胖墩儿,他家里差,爹早死娘重病,下边还有个四五岁的妹妹嗷嗷待哺,七八岁的他,小小年纪就要上山打柴供家用,明明时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偏是个胖乎乎的模样,看起来虎头虎脑的,机灵极了。
他年纪小,山上的妖怪被土地公告状,不敢过分为难他,一般也就是造个鬼打墙逗他哭。
有一回可能是造鬼打墙的妖怪忘记解术了,小胖墩儿直到晚上都没能走出去,蹲在地上抹眼泪。
我在坟里看得焦灼,等你哭到子时,夜间出没的野兽可就不管你是成人还是稚童,说要吃你转眼就把你撕了。
施术的妖怪没有给他解开的意思,小胖墩儿也没发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我索性自己从坟里爬出来了,开口说人话时,吓得他一愣一愣的。
当时的我怕挨揍,也不敢给他解术,便伸了一根食指指骨递给他握着,让他跟着我走。
将其送到村头儿的时候,我阴恻恻地警告他不准说见过我,也不准再上山了,否则就把他一口一口吃掉。
小家伙迷蒙着眼神进了村,我也不知道他听懂我说什么就没。
之后这小家伙往山上跑的更加频繁,完全不怕走不出去,一旦走不出去,他就要扯着嗓子喊说他迷路了,自此我便知道他是根本没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我这该死的善良……
孽缘啊,为这臭小子,不知道平白多挨了几顿揍!!!
后来小胖墩儿长大了,开始读书了,倒是瘦成了眉清目秀的小书生模样,他也还是时常抱着本书上山打柴,山上的妖怪也基本都知道他是个可怜人了,很少再有人刻意去逗弄他。
小书生有时砍柴累了,坐在一边看书,教我认些字,边看边跟我说:“小白,你活着的时候,说不定也是个大美人。”
鬼知道这具身体活着的时候什么模,我敷衍的点头应和,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小书生在砍柴的时候说他娘亲的身体越发不好起来,他要去城里考试,宽慰娘亲的心。
我记得自己当时拍着胸膛骨头,信誓旦旦道:“你放心去,我替你照看娘亲,柴火粮食不担心,肯定不饿着她。”
我大概替他照顾了他娘三个月吧,小书生就回来了,说是中了秀才。
此后小书生将近一年没上过山,再上山的时候,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他说他妹妹难产去了,母亲受不了这个刺激,也撒手人寰。
我想了想撒手人寰的意思,然后让他节哀。
此后一些年,我看着他带着他妹妹的孩子,从一个小书生变成了大书生,他妹妹的孩子也变成一个小小书童,两三岁牙牙学语时,便捧着书念起了之乎者也。
小书生快死的时候,让小书童上山喊我去看他,说是临走之前想再看看老朋友。
六七岁的小书童就像他当年一样不怕人,见我这幅骨头架子不仅不怕,还奶声奶气地说:“白姑姑和我们长得一点都不一样。”
我白日下山怕吓着人,便在夜间领着小书童去看他。在路上的时候,小书童说他舅舅从镇上买了好些东西,回来得晚了,就趁夜赶路回家,过桥的时候摔进河里,现在好像要扛不住了。
我看见书生的时候,书生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眼神无光,我问他什么是死?他说死啊,就是这个世界上以后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我不解问道:“人只能活这么短的时间吗?”
小书生说人的一生只有短短几十年,让我别为他的死感到难过。
我耿直道:“我只是好奇,没有难过。”
小书生苦笑着说他忘了我与人是不一样的,又说以后他家这孩子若是也常招些奇怪的东西,让我出手帮一帮,我看着他咳得很难受的样子,又想到世界上会没有小书生这个人,应了。
不就是个鬼打墙吗,多大点事儿啊,举手之劳。
小书生缓了半晌之后,又问我有没有名字,说他一直都惦记这个问题,但是人妖殊途,也不敢随便问,现在快死了,便放大胆问了。
我摇摇头,说其他人都叫我白骨精。
书生突然撑着坐起身,说:“不如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给我起名我自然是开心地点头应好,谁不想有个名字呢?
小书生说道“红颜百年亦是枯骨一具,而你也是一具白骨,姓白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小书生这时候的样子,很像他十来岁时自己一边学习还一边教我认字的样子,我想着他小时候的可爱模样,便点了点头。
小书生又说:“单名取梦,小字取一个素字如何?”
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可有什么说法,他说梦字为繁为幻,做名字最好,而素之一字,与白字一般,既是最洁的字,又是最净的景,两两相对最是相配,做小字好。
我总觉得这名字似乎有点不太好,但是看着小书生不显生机的眼里满是期待,便应了一声。
应了之后,小书生又艰难补充说小字不可随便告诉旁人,只能说与心上人听,我不明所以地点头应下,小书生合上眼念叨着什么白日繁梦日高起,也教它质本洁来还净去什么的。
没一会儿便彻底失去了声息,干枯瘦弱的手从床榻上跌了下去。
小书生就这样死了。
二十八岁就死了。
小书生读书多,我相信他讲的道理,后来,我只告诉别人说自己唤作白梦,小字却从没告诉过旁人。
小胖墩儿啊,看在你给我起名,又让我得了个好字的份上,我就去看看你家里人。
不过咱们先说好啊,你没个后人,我便只顾你嫡亲妹妹的那一家,再说了,我又不会分.身术,多了可是看不住的。
就这么说定了啊。
我自己自言自语嘀咕了一会儿,穿墙钻进了这不大的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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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书生不是路人哈,而是小道士的一个马甲号,话说有人知道小道士为什么要披小书生这个马甲吗? [西游]山下那只白骨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