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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前后,倾盆大雨终于渐渐收势,转成了淅淅沥沥的细雨,透过迷蒙水雾,能够看到零星几个度假村工作人员步履匆匆地穿梭在蛛网般的小路之间。
偶尔还有新来的客人被引领到空着的木屋办理入住。
——果然,之前保安宣称的他们就是最后一船客人的话全是骗鬼的,大概又是用来提前甄别谁是“真正的客人”的小手段罢了!
而反过来想想,这种层出不穷的小手段正好说明了主办方其实也并不认得他们的客人。
对于想要混进来的有心人来说,这实在是一个好消息。
薛书窈侧靠在窗边,手指捏着窗帘边缘,一边思索,一边冷淡地注视着朝着他们所住的木屋走过来的瘦小男人。
很快,门铃就响了起来。
开门的是叶麟——按照剧本,谭曦身体不舒服正在睡觉,而薛书窈则还在为监视设备的事情余怒未消——他一手撑在门框上,显然根本不想请人进来,冷冰冰地问:“有事?”
来人还是之前那位经理,他满脸堆笑,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叶麟:“怪我记性不好,下午回去光想着排查犯错的员工,差点忘了电话机损坏的事了,这不,现在就赶紧给几位送过来了。”
叶麟戳在门口,不辨喜怒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看得他脸上的笑容都快绷不住了,才冷哼一声,接过了袋子。
经理总算松了口气。
而另一边叶麟其实正满心纠结,和薛书窈这种天赋异禀的变脸狂魔相比,他简直像是个幼儿园级别的菜鸟,完全不知道怎样才能恰到好处地拿捏出一副“因为被侵犯隐私而感到愤怒、却又因为与被偷拍的女友关系不睦所以愤怒也打了点折扣”的反应。
他飞快地回想曾经在审讯室见过的形形色·色的嫌疑人,努力想要找出个可以照抄的模板。
没想到就在他犹豫的短暂时间里,度假村经理已经厚着脸皮闪身钻进了屋子。这么一来,叶麟也不好再把他赶出去,只能皱着眉头硬梆梆地问:“还有事?”
经理连忙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讪笑道:“啊,那个,是这么回事,几位应该知道,晚上活动开幕之后会举办一场化妆舞会,我来确认一下几位有没有带着合适的礼服。哦,您别误会,没带也没关系,咱们度假村经常举办这种舞会,各种需要的服装道具都有准备,如果几位有需要,打电话说一声就行,我马上就亲自送过来。”
他话音刚落,还没等到叶麟的反应,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化妆舞会?”
经理连忙转过头去,只见薛书窈抱臂站在卧室门口,表情虽然还算平静,但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正在形成的台风眼。他赶紧反射性地陪笑:“就是随着请柬一起送上的活动安排里标出来的……”
“你是在说我瞎、连请柬都不会看吗?”薛书窈把脸一拉,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走了出来,“你要是不会说话就换个会说话的过来!”她冷笑一声:“就这个德行还当经理?你是你们老板亲孙子吧!”
足有四十多岁的经理:“……”
是不是老板的亲孙子还不好说,但他今天确实是被人骂得活像是个三孙子。
他脸颊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两下,垂在身边的手也连着攥了几回,才重新平静下来,低头笑道:“这位小姐说笑……”
“去你祖宗的小姐!”薛书窈再次打断了他的话,“你才小姐呢!你全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出去站街的小姐!”
“你!”
经理本就憋了一肚子气,此时听她辱及家人,终于露了火气。
“我怎么了我?你还要打人怎么着!”薛书窈却毫不示弱,叉着腰又往前走了几步,抄起个花瓶就往他怀里塞,“打啊!就拿着这玩意朝我脑袋上砸!你们不是挺厉害的,什么下三滥的事情都敢干吗!”
“……”
经理脸色涨红,额角上的青筋都绷了出来,攥着花瓶颈的手更是直哆嗦,看得叶麟都开始琢磨是不是真要血溅三尺了,但半天之后,他还是强行忍住了脾气,深呼吸了几次之后,再次挤出了个难看到极点的笑容:“姚女士实在对不起,我这说话不过脑子的,您大人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
薛书窈哼了一声不接话。
便见经理死命低着脑袋,咬牙切齿似的生硬解释道:“晚上的舞会八点三十五分开始,如果几位准备参加的话,到场的时候请各位按照请柬上注明的舞会主题进行装扮,戴好面具,还请几位务必准时,不要迟到。”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就脚下生风地急匆匆离开了,似乎生怕多留一分钟就要原地爆炸。
叶麟目光从门口收回来,冷冷地问:“满意了?”
薛书窈用信号检测仪在新送来的电话机上扫了一遍,闻言抬起头来:“还行吧。”
叶麟一噎,那股配方熟悉原汁原味的无名邪火顿时又开始往上冒:“你试探出什么了,是舞会有问题的还是面具的用途?我刚刚跟你说什么了,你折腾半天就为了这么点事,难道就没想过万一他狗急跳墙……”
“我试探出了这座度假村可能只是个幌子,真正的非法活动也许会在其他地点进行。”
叶麟的质问戛然而止。
他愕然看向薛书窈,仿佛想要从她脸上寻找到玩笑的迹象,然而却一无所获。
薛书窈淡淡道:“无论我怎么胡搅蛮缠,哪怕触及了那个经理的底线,他都硬生生把情绪忍下去了,甚至在明显已经火冒三丈的情况下,他都没有真正爆发出来,你还不明白是为什么吗?”
叶麟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也快被气死了,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说得确实有几分歪理。他捏着鼻子勉强顺着薛书窈的思路琢磨了一会,皱眉道:“因为他不是真正能做主的人?”
只有在受到严格制约的情况下,一个人才会做出这样违背自身意愿的事情。
度假村不是什么封闭的设施,所以总经理的身份和权责没有作假的必要,不然太容易被揭穿,但这么一个毫无疑问就是“一把手”的人,面对几个仅仅有可能是潜在客人的男女,居然就连一点正常人该有的气性都没有,更没有什么随机应变的显著才能,这足以证明他绝不是什么手握权力的重要人物,很可能在整个非法活动链条里只是个听命行事的小卒子。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一个组织严密的犯罪团伙,会真的将活动地点放在由底层小卒子掌管的度假村里吗?
薛书窈挑了挑嘴角,露出了个寡淡敷衍的笑容:“自古以来,京畿之地的县令都要比其他地方的同僚品级高上一点,人心好恶不外于此,反正我不信黑社会老大家门口只有收保护费的底层马仔看门。”
叶麟嗤之以鼻:“歪理!”
薛书窈却一点也不生气,诚恳道:“听过奥卡姆剃刀原则吧,避繁就简,你这都深入敌后了,还拿自己当正规军用,为了面面俱到非得把问题复杂化,啧,可真把你厉害坏了,赶紧叉会儿腰去吧!”
说完就要走。
叶麟简直要被气笑了:“这话还是裱起来留着你上蹿下跳作死的时候用吧!”
他快走几步超过了薛书窈,泄愤似的赶在她前面回了房间,“砰”地一声摔了门。
薛书窈:“……幼稚鬼!”
大概是叶麟摔门的声音太大,很快隔壁房间就探出了颗睡眼惺忪的脑袋,谭曦打了个哈欠看向一旁紧闭的房门:“又怎么了?”
薛书窈耸耸肩,慢吞吞地回答:“更年期到了吧。”
她无视了谭曦“我信了你的邪”的古怪表情,岔开话题:“刚才来人通知舞会的时间了,晚上八点三十五分,赶紧去准备吧,记得提前管他们要两个面具。”
想了想,又多嘱咐了一句:“晚上跟紧我,别走散了,不然接下来几天你就自己在这看展览吧。”
谭曦:“……”
虽然不清楚薛书窈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但只要一想到那场预定中的化妆舞会,他就忍不住感到一阵别扭。
正如度假村经理所说的那样,舞会的信息已经在请柬上标注得十分清晰,与很多人想象的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不同,这一期化妆舞会的主题只有两个字——巫师。
无论新近的影视文学作品如何衍生,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提到巫师两个字,脑海中浮现出的典型印象往往仍少不了黑色长袍和兜帽的存在,或许还有阴沉沉的旧木屋以及咕嘟咕嘟冒着泡的坩埚,如果去除其中和吉普赛女郎或者魁地奇相关的元素的话,剩下的实在不像是个适合开幕庆祝活动的好主题。
八点二十分整,薛书窈将狐女面具从包里取出来扣到了脸上,然后推开了房门。
见另两人已经等在了外面,她点了点头打招呼。
叶麟大概气还没消,只透过惨白的面具瞥了她一眼就大步往前走去,步伐快得像是生怕赶不上霍格沃茨的开学典礼。
反正没人瞧见他破坏“人设”,薛书窈倒也无所谓,便和他隔了几步,慢慢地缀在最后,生动地向主办方展示了什么叫做貌合神离的一家。
从木屋到主宴会厅步行需要大约十分钟,路上透过茂盛的草木和林立的装饰石柱假山,偶尔能看到远处其他木屋的影子,但不知为什么,一路走来却一个人都没有碰到。
雨虽然已经歇了,但天仍旧阴沉不见星月,稀疏的路灯艰难地散发出一蓬蓬黯淡的光晕,让小径显得更加阴冷。
谭曦有几次犹豫着似乎想要回头说些什么,但都忍住了。
终于,小径尽头,主楼出现在眼前。
他不禁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但下一刻,走在他前面的叶麟却突然停住了,伸手把他和薛书窈都拦在身后。
他一愣,就见叶麟向旁边转过脸,冷声问:“什么事?”
他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左手边一条幽暗得几乎难以发现的岔路里站着两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年轻男人——他认得打头那人的脸,正是早些时候在电瓶车边观察他们的工作人员。
那个年轻男人的视线从三人的装束上扫过,自然而然地举起手里的手电筒,紫幽幽的光照射过来,掠过了前两张普普通通的陶瓷面具之后,终于在第三只低垂的兜帽下面映照出了一个蓝色的荧光印记。
他目光微微一凝,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欢迎光临,请问三位是一起的?”
薛书窈没动,丝毫没有上前的意思,只用手挡了挡直射过来的光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咕哝:“做贼似的……”然后才不耐烦地提高了声音:“废话!你自己不会看吗?明知故问有意思吗,别磨蹭了赶紧带路!”
年轻男人愣了下,不过鉴于对方的“前科”,他倒并没有产生什么怀疑,向旁边让了一步:“三位请跟我来。” 深渊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