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悬疑灵异 深渊密码

第十七章 4.10 DAY 2 伤痕

深渊密码 途南 7533 2021-04-05 17:40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深渊密码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在看到薛书窈三人毫发无损地从102A房间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相当吃惊,毕竟在十几分钟之前,他们与老管家那些人之间充满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叶麟的房间就在几步之外,几人直接转了进去。

  门刚关上,谭曦就忍不住问道:“什么‘居士’?”

  少年狐疑地盯着对面的两个人,却发现叶麟也一样皱紧了眉头,似乎对这件事同样毫无了解。而唯一能够给出解答的薛书窈却不慌不忙地从酒柜里取了一瓶伏特加出来,给自己倒了小半杯,想了想,又打开冰箱,慢吞吞地开始往杯子里加冰块。

  谭曦劈手抢过她手里的冰盒,稀里哗啦地把杯子倒满,不耐烦道:“我在问——等等,你……”

  他急冲冲的询问到了一半却突然转了个弯,缓了下来。他意外地发现薛书窈的脸色难看得厉害,握着杯子的手甚至好似有一点发抖。

  薛书窈面无表情地顺着他惊愕的目光看过去,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我也是人,当然会紧张。只不过刚才尽力控制着,才没有被那群走私贩子看出来而已。”

  见谭曦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她喝了口酒,笑了声:“说穿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街头算命先生的把戏罢了,注意细节,加上一点联想,然后再用些模棱两可的词句让人觉得高深莫测。”她指了指叶麟:“我们去偷偷检查各个房间的时候,发现有一件空房的衣柜里全是僧袍、袈裟,看起来相当新,应该就是为这次或者上一次的拍卖准备的,而配套的佛珠上面有细微的划痕,显然被人用过,证明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也就是说半年前的那次拍卖会,有人抽到过那间房间。”

  “而按照主办方的尿性,这也意味着拍卖品里有和佛教相关的东西。”薛书窈又抿了口酒,“恰好我记得一桩案子,大概就在七八个月前,东南亚某国一处佛舍利塔遭到破坏,其中供奉的三枚舍利子被盗,至今没有被追回。”

  谭曦听得一愣一愣的,不可思议道:“所以你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就……可你一点证据也没有,如果偷盗佛舍利的并不是他们怎么办?这也太冒险了啊!”

  “哧。”薛书窈挑起嘴角,用看傻小子似的眼神瞅了瞅他,“我有哪句话说我的‘雇主’买的是舍利子了么?”

  谭曦:“可是,你明明……”

  薛书窈晃晃手指:“我说雇主是‘居士’,因为他/她抽到了僧房,如果称呼大师或师太很容易赌错性别,相比之下,当然要选更加中性的称呼了。而这个称呼也只能证明他当时抽到了僧衣那间房,对于佛教相关的拍卖品可以优先购买,但又没说他最后买的一定就是舍利而不会是什么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作品啊。至于骨灰和钻石那句,如果他拍下了舍利,当然听起来像是在影射,可就算他没有,那又能怎么样呢,我只是随便打了个比方而已嘛。”

  谭曦琢磨了一会,说道:“看刚才那个管家的反应,那位‘居士’应该买下了舍利。”

  薛书窈垂下眼帘,淡淡笑道:“我运气好。”

  谭曦便不说话了。如果是过去,他可能还会觉得薛书窈是在炫耀,但此时一想起她抑制不住颤抖的双手和疲惫的神色,便不由得胸口发堵。

  在少年返回自己的房间之后,薛书窈又倒了杯酒。

  她冲着叶麟举了举杯,反客为主地问:“喝吗?”

  叶麟沉着脸:“你可以走了。”

  然而不幸薛书窈突然得了选择性听力异常的毛病,把这句话听成了“十分乐意”,她便从善如流地又倒了杯酒,没加冰,直接从桌面上推向叶麟的方向。

  叶麟沉默片刻,大概是发现她铁了心不肯离开了,只好生硬地问:“有事?”

  薛书窈没有回答,把自己那杯酒端起来抿了一口,然后随意指了指对面注满了透明酒液的杯子。叶麟盯着她看了半天,冷笑一声端起杯子,泄愤似的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让酒精带来的灼烧感驱散胸口盘桓的郁气。

  ……紧接着就被呛得咳嗽起来。

  薛书窈:“……”这可真是够出息的。

  她翻了个白眼,等着咳嗽声停下,又提起酒瓶续了一杯,叶麟看都不看她,闷不做声地再次把酒喝干。

  薛书窈这才开口:“舒服点了?”

  叶麟不否认却也不承认,夺过酒瓶又给自己杯中续满。

  这样反复三四次,他颜色略浅的眼珠开始因为酒意而蒙上了薄薄一层水色,脸色也开始产生了少许变化,但与寻常的醉鬼不同,不仅并没有一丝涨红,反倒隐隐有些发白似的。

  薛书窈观察着他的面色,见状收起伏特加:“行了,如果感觉好点了,咱们就来谈一谈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吧。”

  叶麟瞪着她不说话,伸手去抢酒瓶,但刚一动作,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晃了下。薛书窈一愣,赶紧托住他的左臂把人扶住。她打量了下他的模样,用一种相当古怪、却让人觉得隐含着一丝怀念的语气评价道:“酒量还是这么差,酒品也差。”

  叶麟一下子就冷了脸,愤愤把她搀扶的手甩开,自己扶着茶几边缘坐到了沙发上,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而生闷气的猫,他抬手用力捏住眉心,又晃了下脑袋,就好像这样就能把酒意甩出去似的。

  薛书窈垂下眼帘,没和他计较:“不想谈吗?也好,那就把衣服脱了。”

  叶麟呆了下,酒精的冲刷让他的神经有点迟钝,他皱眉颇思考了一会才慢半拍地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顿时像瞧见了一只正在跳着桑巴过马路的蛇颈龙似的,满脸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薛书窈看着他那副快要惊讶到空白的表情,嘴角抽了抽:“帮你给肩膀受伤的地方冷敷一下啊,不然你以为呢?”她一边翻找出跌打药油,又从冰箱里取出剩下那半盒冰块,用毛巾包住,回头发现叶麟还呆坐在原地,便催促道:“还不脱衣服?”说到这,突然古怪地笑了笑:“别担心,我会动作温柔一点的。”

  叶麟愣了两秒钟:“……闭嘴!”

  他头晕得厉害,方才烈酒喝得太急让他有点想吐,再听见对方口无遮拦地拿自己寻开心,蓦地生出一阵烦躁,但刚想反唇相讥,却又发现脑子里像是被塞进去了一大团白雾,想要说的话在雾气的遮掩下分割得零零碎碎,还没到嘴边就想不起来了。他又使劲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一点,皱眉回忆了半天,总算从那些缠成一团的思维碎片里找出来了一个还算完整的念头:“不用你帮忙,我自己能行!”

  他板着脸,大概还以为自己拒绝得很严厉,完全没意识到说出这句话就意味着认同了对方在处理伤处上的安排。

  薛书窈抱臂看着他,再次确认了一个真理——叶麟这刻薄的讨厌鬼果然就只有在神志不清的时候才会稍微可爱一点。这是她许多年前偶然发现的,没人知道,甚至连酒量可悲的当事人自己也没意识到,真是可喜可贺。

  她莫名地有点想笑,强忍着走上前去,不顾反对地直接解开他那件近似十七世纪西班牙风格的短披风,叶麟下意识地抬手阻拦了一下,却被她巧妙地避开了,他呆了一会,忽然口齿清晰地问:“为什么?”

  薛书窈没反应过来:“什么?”

  高度的伏特加很是上头,每过一分钟叶麟脑中的昏沉感就更重一点,他用沙发靠背支撑着头,仰起脸看她,目光有些涣散,但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很清楚,也同样冷淡:“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薛书窈却听懂了,她脸上笑意微微收敛,但随即就泰然自若地答道:“不是说了吗,帮你冷敷一下。还是说,你指的是为什么要和你聊你闹别扭的事?这也简单,现在那些走私贩子的疑心恐怕还没有完全消除,咱们总不能先内讧……”

  叶麟冷冷道:“你要顾左右而言他到什么时候!”

  薛书窈一怔,剩下的后半句话便不由咽了回去。墙上时钟的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她神色中故作的轻描淡写终于渐渐消散。她低下头,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指尖隔着一层包扎伤口的纱布从叶麟的肩膀慢慢下滑,动作轻而缓,却不带任何旖旎暧昧的姿态,最终落在他的肋下,那里有一条巴掌长的利器造成的伤痕,已有了年头,但仍能推想出当初受伤时的凶险。

  “伤得重吗?”她忽然问。

  叶麟没有躲开,闻言嘲讽地扯了扯嘴角,答非所问道:“你说过你不欠我的。”

  薛书窈眼帘低垂,一言不发,算是默认了这一说法。

  叶麟便冷笑出声,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推开,慢慢地坐直了身体。他单手撑着头勉强缓解一阵阵的眩晕感,哑声说:“不想说就走吧。”

  薛书窈却还是一动不动。

  叶麟看着她,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已经很久没有想起的往事片段又开始在脑中闪现,记忆深处那张笑容灿烂的少女的脸沉沉浮浮,慢慢和眼前这张称得上冷漠的面容重叠在一起,但又始终无法真正地重合,像是……

  他闭上眼,指向门口:“我说让你出去!”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道刺耳的裂帛之声。

  他愕然地睁开眼睛,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薛书窈仍然没有离开,就站在他面前一步之处,抬手扯开了自己的衣服。

  薛书窈抿着嘴唇,面无表情地把身上那件绯红的缎面圆领袍掷到地上,然后开始解里面的下一件,她面色苍白,双眼却不闪不避地直直迎向叶麟震惊的目光,在他想起来要出言阻止之前,她已经干脆利落地脱得只剩下贴身的内衣了。

  叶麟还没成型的恼怒质问就哑在了喉咙里。

  不是出于别的理由,而是因为就在她胸口左侧,紧贴着心脏的位置,同样横亘着一道伤疤,扭曲的疤痕衬在苍白的皮肤上,醒目得刺眼,像是死神的邀约。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不那么致命却同样可怕的伤痕或深或浅地错落在她身上的其他部位。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女人的躯体,而更应该属于一名被血与火淬炼过的战士。

  她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欠你的。”

  说完,不等对方的反应,薛书窈就又一件一件把衣服穿了回去,最后用力系紧腰带,勒出笔挺的腰背轮廓,像是披甲执锐、随时准备出征。

  两人相对沉默良久,薛书窈终于叹了口气:“你问为什么,这就是为什么。”

  她第一次不遮不掩地提起当年的事情:“那天如果我心软了,不,不必心软,只要表现出一点犹豫,他们就会怀疑我的立场,怀疑我的目的,最重要的是,同样怀疑那些和我走得近的人。和我一起执行任务的同事、战友会因为我的私心而暴露,他们可能会被防备、无法完成任务,可能会受伤,甚至可能会像邱苗苗一样死在不明不白的事故里。你以为我是个背信弃义、自甘堕落的婊子,所以你恨我,觉得我欠了你的。但叶麟,我不是。我只是不能用你一个人的安危去赌整个任务的成败和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她按住自己的胸口,在层层衣物之下,疤痕蜿蜒,指尖纱布透出血迹,洇上衣袍,仿佛旧伤始终不曾痊愈。

  “这就是失误的代价。”她忽然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低声说,“到了最后,我所有的同伴还是全都死了,如果不是胸骨碰巧卡住了弹片,我现在应该也和他们一起躺在地下三尺腐烂成泥,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一个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谁犯下的失误!”

  叶麟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却像是卡住了。

  薛书窈机械地笑了一下,再一次地重复道:“你看,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欠你的——我只是做了那个时候我唯一能做、唯一该做的事情,这些年里我也从未曾有一分一秒为此感到后悔。”

  她说完,便垂下眼帘,重新戴上面具,遮住了脸上即将无法隐忍的情绪。

  “好了,”假面遮住了表情,只剩下平静如初的声音,“你肩上肿得厉害,需要尽快处置。”说着,她将药油倒在手心,动作轻柔地在叶麟右侧肩胛附近涂匀,然后将包裹着冰块的毛巾按了上去。

  这一次叶麟没有抗拒,他甚至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只是有点怔愣地坐在沙发上,表情空白。他感到自己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几天前他就知道了薛书窈当年参与了一项重要的卧底任务,也因此能够猜到那次糟糕的会面中她必定也是身不由己,可即便如此,他仍然认为她至少应该为此说一声抱歉,并且下意识地设想过如果薛书窈真的道歉了,他应该如何应对……

  可是没有。

  酒意炽热地上涌,冲垮了平日里自傲而苛刻的堤防,叶麟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烫得生疼,他慢慢抬起视线,看向薛书窈隐在面具之后的双眼,然而却什么都看不出来,没有愤怒,没有眼泪,什么都没有。

  他突然就发觉自己简直可笑极了。

  特殊的工作使然,这些年里他已习惯了夙兴夜寐,从不敢有丝毫疏忽,他一度以为这就是辛劳的极致了,却从来没有想到,他那个开朗爱笑、善解人意的小师妹,他曾经笨拙而不自知地喜欢过的女孩,在那么漫长的时间里竟然每一天都如履薄冰地行走在深渊边缘,随时都准备着与不知姓名的敌人以生死对赌,最终生生将自己磨成了一把无坚不摧的冷铁寒刃。

  或许她不是不后悔,而是有太沉重的责任压在她嶙峋消瘦的肩上,壮志未酬的英魂沉眠于深海,久久无法凯旋,作为唯一的幸存者,她从来都没有任何后悔的权利。 深渊密码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