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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小石和国红一同往回走去。

　　深秋的天气很短，又非常地冷，到了村，太阳已经下山了。

　　小石首先开了自己的家门，家里是那么凄凉，墙上的蛛丝垂下有一尺多长，一股阴森森的寒气扑面。尽管他们在收割庄稼的时候，陈大娘把这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可是时间长了不住人，满屋到处都是灰尘。

　　他在母亲的遗像前再次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看着娘亲慈祥的面孔，她仿佛看到了老娘的音容笑貌，听到老娘唤儿乳名的声音，听到老娘临终前断断续续的话语“我儿莫要为老娘耽搁了自己的前途，你要辍学，老娘临死也不会瞑目的！你去吧！老娘死不了…。！”现在娘没有了，机会也没有了！当作家这条路确实是太难了！他知道这条路是太艰难了，有些作家一辈子也见不到自己的成果，可是自己怎么就走上了这条路，而且一直是放不下呢？脑子里怎么有那么多的灵感，没完没了地折磨着他夜半爬格子。他记得语文老师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谁有渊博的知识，并且化为能力，谁就是百万富翁！可是在实践生活中他知道，单单凭这些还不够，还需要多种条件，金钱、机会、复杂的社会关系，这些都会把你推向成功的高峰，也会把你甩下无底的深谷！”

　　回到国红的家，国红的娘亲正躺在床上，看到小石就挣扎着要坐起来“石儿！多时不见了，看瘦成个啥了！”

　　小鹏急忙过去把国红娘按下去：“婶儿！别起来！”

　　“快坐！快坐！唉——你娘在的时候，经常找我串门儿！两家好得很呐！”

　　是啊！他清楚记得在小的时候，他娘引着他经常到国红家串门子哩！俩人无话不说，谈笑风生，很能合得来。她们大人们盘腿坐在热乎乎的炕头聊她们的天，小家伙们自然也就凑在一起玩他们的。他们用高粱杆儿做成马车，把逮住的一只大肚子蝗虫拴在车辕内让它拉车！要嘛！就是偷偷地上树摘毛毛杏儿，用小刀切成片放在窗台上说要做果脯！有时候上树掏鸟，把热乎乎的鸟蛋从温热的窝里掏出来装在口袋里，半生不熟地用火烧着吃。有时候，把刚刚过满月的小麻雀掏出来，圈在笼子里喂养起来。直到上学的时候，他们呢！又在一起，整天手拉着手去上学。

　　“红红！快给小石做饭，吃了饭就住在咱们家吧！省得他还得打扫家哩！”

　　“嗳——！”

　　国红把小石一把拉到他的房间，从箱子里把一大摞信件都翻出来：“这是村长给我送来的，关于你的信件，说要我抽时间给你！可是你又逮不着，我又去打工，这些信件快成文物了！今天好了，总算是物归原主了，你自己慢慢地看吧！”说罢自己到院子里抱柴生火做饭去了，顿时炊烟在夜幕中袅袅上升，一片蓝色的烟雾弥漫在空中。

　　小石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玉珠，又放心不下蕊珠。他真想很快地赶回去，可是看到暮色苍茫，路途遥远，于是也就专心清理自己的来信来函。

　　小石一件一件地拆开信件，认真地看着。这些信件大部分是退稿，他辛辛苦苦写的稿子上面连一个子都没写，自己折叠的痕迹还没有变，只不过在信封里夹着一张电脑上打得几乎千篇一律的小纸条：文学大赛征文参赛广告，文学作品发表的价格表，长篇小说出版的价格表。这就是说只要有钱就可以发表，有钱就可以出书。还有些信件无非就是要求参加征文比赛的信函、邀请参加文学社，作家联盟协会的邀请函，入会需要的会费等。他看了半天深深地长叹一声。过去写东西，给出版社寄过稿子去，编辑部把关非常严格，一旦录用还给作者稿费呢！出版根本不用作者发愁，现在是你累死累活搞成的精神产品还得自己出钱才能出版，自己再当推销员销售你的作品，由此看来，要想成为作家首先必须先成为富翁，自己这个穷光蛋出版一部作品何等之难，他想不通，文化教育本来是全民事业体系，怎么会成为商品来进行交易！他感到自己眼前一片昏暗，他真不该再写什么长篇小说，不该搞什么学术研究，这条路真如李白的“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了！看来这“书道”之路是行不通的！特别是对于他这种正直的人来讲，更是前途渺茫。他无聊地翻看着这些没有实在意义的回信，把一些没有实在意义的信件往桌子上一甩。突然从里面掉出两封封面异样的信函，他弯腰拾起来。不看则罢，一看则使他无法控制自己，心里不由地狂跳不止。他一手拿着信，一手拿着给蕊珠买下的东西，像发疯一样地撒腿就跑。真如吴敬梓在儒林外史中写到的范进中举一样，癫狂起来。

　　国红发现小石手里拿着信，癫狂着夺门飞奔而去，心里大吃一惊，以为是小石突然得了什么怪病，也就放下手中正烧火的铲子，急忙追出来。

　　哪里能追的上，小石早就消失在漫漫的夜幕之中了。夜幕中小石扔下这么一句话：“明天上山水村陈满红家找我！” 青楼圆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