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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结魄灯的仙力,精魂幻化出的灵体慢慢聚拢,再次浮聚出女子的鬼魂。冥王心中大定,长舒了口气,真是有惊无险,他急急地吩咐黑白无常道:“快翻找与仙子匹配的命辰,速请她去投胎,千万莫声张。”
黑白无常遂点头,手中多了几本命格簿,迅速的浏览着。要合仙子的仙缘,又要是好的命格,这着实有些难度。
冥王此刻哪管顾的了许多,只想将这烫手山芋丢出去。
“有了。”白无常欣喜道,“天壑大陆,西凤王朝之皇后所出嫡女,皇室公主。这身份足以尊贵相配,除此之外属下等实则找不出能再与仙子合适之。”
冥王想了想,幽冥界素以掌管人的生死轮回,虽能寻以华贵的出生,但其实往后的命运走向他们是无法得知的,这是司命星君的事。冥王能做的仅此而已,既是如此他也无甚觉得不妥。精魂初识,魂体虚弱,当得再次投胎时早将前程过往忘却,怨念被封印在灵体的最深处,除非找到锁扣,否则她便只是个普通的凡人,继续在尘世间来而复往的轮回。
女子透明的魂体懵懂无知的在寝殿中来回飘荡着,支颌的掌心把玩着鬓角散落的额发。冥王与黑白无常惧是一凛,从未想过是这般瑞气霖霖,清透明净的女子,彷如尘世间任何污浊都无法沾染其身,便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魔界之人呢?
在将她送入轮回之时,神帝竟已从天界而来,止住冥王叩拜的身姿,隔着遥遥曼珠沙华静静凝望着那个被黑白无常带走的身影,踏过三生河途,衣袂消失无踪。而那张万年不变的仙姿尊容却在那一刻,眼底有着无尽的落寞与孤寂。那一次,他也是望着清绝孤傲的背影决绝的离去,也许她再不会回头看他一眼,如果她回头,那漫长无际的等待是否就有了归途?
似受到感应般,懵懂的她默然回首,背后是一片黑暗,她不知要寻找些什么,茫茫的暗夜岿然无波,远方有零星的光点耀世而出,光点在慢慢变大,那是前往人间的出口。黑暗中有优昙花自幕际撒落,坠向无边幽径。霎时,时间静止,浮尘入定,万世万物被迫在这一刻停歇,唯有一人翩然踏云而来,拂开拽着她臂弯的黑白无常,将落在她发间的优昙花抖落,轻轻地拥于怀中。她的魂体已近似于透明,他其实也感觉不到拥着她的温度,但唯有那样做,他才能那么近的再次看清她。三十万年的等待,就为了能抱一抱她,感受着她依旧存在于世间的气息。这样,就好。
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不管是恨着还是忘了,他都要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那样她才能真正的找到幸福。就让他一个人守着这份过往,来偿还对她的罪孽,回到最初的原点。
拂袖化诀,优昙花尽,仿佛那一切都不曾存在。黑无常扯了扯白无常,问他:“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白无常莫名恍然道:“有什么事?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将搀着仙子的手放开了?”还好她没有逃掉。黑无常指了指白无常虚空的掌心,鄙视道。
“噢……放开了吗?”白无常摸摸头,思绪片刻混乱,白光近在眼前,一切即将结束,或者是另一段的开启。
春寒料峭,西风肆虐,金光剔透的冰锥子倒挂在精雕细琢的廊檐屋壁上,薄稀橙红的绯霞穿透菱形的折光,倒影在灰色的墙面,五光十色,别有一番滋味。萧条枯败草叶萎颓的铺在长长的宫殿之间,青石子的路在雨后的冰地上极难行走,偶见一片红梅林中朵朵绽放的骨苞,艳丽的花蕾为这个苍白的世界增添了色彩。
荱长的行队中分两排整齐的队列,清一色的宫装长袍下是一张张严肃的脸,被寒风刮得双颊通红,依旧严整以待提着宫灯,为这个尚未大亮的晨曦照亮前路。俨然最前排正中的銮驾,双侧金云繁锦盘龙跃居其上,镂空的靠椅有着金属特有的冰冷刺骨,暗黑的貂皮铺缀在椅背上,紫色的雕纹绣珠软垫斜斜地往里凹了一块,被人舒适地挤压在当中。执帐扇的宫人紧跟其后,又分两人举着华盖替其遮挡风寒,其中十六人肩抬着玉辇,小心翼翼步履蹒跚地绕过巍峨的凌云宫殿。
辇驾上明黄缎绣蟠龙,袍底绘以金丝祥云,脚蹬一双藏青色皂靴,男子以手支颌,撑着朱栏,眼睑下是淡青的乌黑,显示着尚未休息好,所以他只能靠着这短短的路程来弥补睡眠。随行的仪仗紧跟在侧,左手边是他最贴身的太监总管徐暮,右手边是禁军统领叶裴。
“皇上,与东燕交邻的几个边境城池近来又频频发生战事,东燕趁着我朝与北魏国的战役休整,以我腹背受敌,断不会轻易与其交恶,烧杀掠夺,狠狠敲诈一笔。我朝物资丰盈,在贸易出口受阻,百姓损失不小,朝中也有闻风往来的富甲多有举家迁往凤都,这于社稷来说并无不利,只是……”
“只是什么?”假寐的皇帝平淡道,细听着禁军统领的密报,偶尔蹙眉询问几句,不似太过上心,唯有左侧的徐暮深知皇帝赶在上早朝前听这些,是为了对付等会的硬战。他暗暗侧头,目注着这位从打小起跟随的主子。先帝在位多年,残暴酷政,好战喜奢,外有三大国虎视眈眈觊觎着西凤丰沛的物资和矿产,时不时也会有些小国想要麻雀在后捡些好处,内有朝廷几大政党自持一树,各自为权,谁都捍动不了谁,敛财卖官,欺压百姓,多不胜数。终于在内忧外患之际,将这个几多飘摇的江山传给了这个生性敦厚老实,毫无建树的中庸之帝。虽说好听是仁厚,实则不过是无能,若非先帝亲诏,又有几个能承认这个未来之主,但这其中却并不包括一人——贤王。贤王乃先帝五子,与西凤帝虽非一母同胞,却时常跟在他左右,从小得他庇佑,他天赋异禀,早慧聪颖,他母后又是先帝最爱,脾气秉性都像极先帝,是为深得先帝宠爱,又擅长狩猎,谁都以为他会是皇位竞争最有利的人选,却不想他却是最早下跪尊称一声万岁的。便是如此,旁人岂非没有这点眼力见,这也是为何后来其余的宗眷都各自前往封地,却是贤王独留凤都,伴在西凤帝身侧的原因。另一个原因,然是源于太后只此贤王一子,自是盼着他能承欢膝下,西凤帝为此成其美事,和太后的关系也融洽许多。太后虽在背后支持着,那些年却也是树大盘跟,敛政揽权,自家族中势力如日中天,若非贤王站在西凤帝这边,怕是早就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想要终其一日将其完全架空,并非易事。因西凤帝非太后亲生,她想要拥立自己的亲生儿子并非不可能,为此贤王倒是早将手中的权利如数上缴,只当个闲散王爷,一则免伤了兄弟间的和气,二则也免去了诸多猜忌和不安。直至太后故去,贤王倒是一直都本本分分,同西凤帝兄友弟恭,并未有任何僭越的举动。
西凤帝乃先帝嫡子,继位时已近青年,如今清鹳的身子也尚算健朗,鬓边的白发却是为这操心的帝位增多了不少。眉宇间的倦怠之色被他敛去,再转过两道弯便到了朝政的大雄宝殿——勤政殿。他不会露出一丝疲累给自己的臣子看到,这个勤勉的皇帝执拗的保持着最佳状态,这是他对整个西凤秉持的态度,虽然他也不懂为何他的父皇将这个国家交到资质平庸的他手中,但既然被赋予了这种使命,在行驶权利的同时,他时常勉力自己不要将西凤亡在自己手中,否则即便是百年后他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黑衫的男子面如冠玉,俊逸笔直的紧随辇驾,手中握着长柄的宝剑。在这禁宫中唯有他能佩戴兵器,为保皇帝安全,其余皆不能挟之面圣。
“长此以往将形成一种劣性,必将形成迁徙之徒,落后的城池将有可能会在东燕的骚扰下弄得民不聊生,从而成为空城。”叶裴娓娓道来。
“那依你看呢?”
“皇上何不派贤王前往游说,他素来与商贾富胄交好,若能得他协助,再派兵镇守,此事便能解决。”
“皇上,早前定远侯与北魏一役您已对他加官封侯,若再派兵,恐他会提兵符一事。”徐暮在旁适当的提醒道。
寒风拂过,馥郁的腊梅香隐隐绰绰飘散在空气中,在凛冽的晨风中醍醐灌顶。他都忘了,朝中最会打仗,能镇压敌军的将领也唯有宁浩,他秉承了宁氏在战事上的谋略智慧,令他不得不倚仗宁浩,却又不得不提防着他。西凤帝叹口气,朝中大小官员,竟无人能压得住他,也无人能取代他。 宿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