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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旁观了许久的国师虚咳了咳嗓子,示意众人他有话要说。果然,底下均静下来,就听得贺青彦淡然回禀苏映寒道:“臣私以为无需再审,那个小子不管是否是西凤的奸细,仅凭他害得我北魏死伤不计其数,就是身死也不足以消弭他的罪孽,不如就将他祭祀以慰亡灵,以儆效尤,也让西凤的细作看看是个什么下场。”看似平淡的话自国师嘴中说出却无端让人不寒而栗。
何谓祭慰亡灵?在北魏有着这么个古老而神秘的祭司院,当以大祭司最为尊贵,其地位堪比帝王还要令百姓敬畏上几分,就是帝王在大祭司面前也需礼让三分。因为北魏人民信奉神明,而祭司又能通灵,是以能与幽灵通话的祭司自是被奉为神明般对待。而通常大祭司又都是上天指定之人,并非凡人能当之,其要求非常严格苛刻,自小就被选中送与祭司院中培养出来的。除了日常替北魏占卜运程外,大小节日需由祭司院主持。这么看来祭司院似乎也没有外界看起来的那般神秘敬畏,真正令人胆寒的又是什么呢?就是除却北魏固有的对待刑犯的刑罚外,祭司院还保存着一种古老的最高刑罚,此刑罚不仅让受刑者在生时受尽折磨而死,死后亡灵也将被禁锢在天地间,永世不得超生,灵魂日日夜夜饱受苦痛,是为残忍至极,可怖至极。
国师的这一建议不疑令人为之一颤,要知道祭司院虽然久远,这种术法虽一直由大祭司流传下来,却是极少用过,不止其过程非常复杂,会耗损祭司的灵力,其结果也是非常邪恶,是以一直被奉为禁术,若非必要绝不轻易对人使用。然国师既提到了,众人也无不觉得不可,正要腹议,却是听得一道温柔甜美的女声传来。
“阿罗以为就让他那么死了是否太过便宜?我们祭司院有的是让人求生不能求死无门的法子,何必劳烦大家在这里伤神呢,不过是小事,到是扰得殿下厌烦。”说话的女声自一侧偏殿进入,一袭绿色碧波长裙,缀以繁复花纹点饰。墨色长发自中间分立两侧,垂坠在身后,覆以绿色蕾丝绑缚,而她饱满的额头上则垂挂着半圆形的额饰,额饰是以鸢尾花为基础上点缀的繁星,繁星则是用不同色彩的宝石镶成,缀以极短的流苏,紧贴在额鬓,令女子原本就美丽的脸颊炯炯生辉,艳丽不可方物,其价值也不可含估,是以每代大祭司的象征。
紧随着女子窈窕身影步出的几位宫女贴心伺候在侧,早在她出现的那刻就为她将前面纤尘不染的地板重新擦拭一遍,她脚上那双翠绿缎绣镶以夜明珠的鞋面竟是连半丝尘埃都沾染不到。
鸾殿四周点缀的烛灯在她的衬托下竟比她的身姿更暗沉了几分,女子唇瓣挽着一抹笑容,此时就好似那常年照不进玉清殿的光拢撒了一地,晃的人眼晕,不敢逼视她。
“大祭司。”众臣子惶惶向她施了一礼。
连一直都不甚在意这场朝事的魏太子都放下了托着下颌的手,抬起眼眸来看了她一眼。女子垂眸行礼后自有宫人拿了椅子给她堪座。女子并未坐下,反是收敛了神色,显得很是恭敬。
她这么一来到是更让底下的众臣信服,比起她那位嚣张的父亲来,她这个大祭司身居尊位却是没什么架子,怎不令人敬奉几分。对于她方才那番狠厉的话,似乎在这么个柔弱的女子说来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了,更多的则是觉得她是在为君主分忧。
此时众人也才想起来,祭司院素来都养着一种活物被奉为神虫,此种神虫以血为祭,既可治病亦可病魔,祭以神坛上被世人信奉。说起来神虫具体长成何样,显是极少为人知,只知其身子极小,似虫非虫,似物非物,变幻莫测。
如此俱都笑了,心想还真是,竟都未曾想到有这么个法宝可用来对付那个负隅顽抗的小子,量他嘴巴再硬,在神虫的威力下无人能抵抗的了。
被称为大祭司的芸罗郡主朝站在她斜对面的父亲望去一眼,那一眼似有让其收敛之意,也似有嗔怪之意,但她随即敛起目光,看向高位上的君主。那个人自从摄政后与其父魏帝风格截然不同,表面看似明了的心思实则最是让人难以猜测,而今他既不表态将人杀了也不表态如何处置,贸然的揣度他的心思,若是猜中的还好若是猜错了那可非儿戏。幸得她得知今日之事的情态如何严重,赶了过来,否则依着她父亲先前的意思怕是会有不妥,若太子殿下还有其他的计划那岂非就被其破坏了。好在,太子殿下如今性情虽不知为何暴戾了许多,但她不是旁人,有些话总归能入得他耳的。
苏映寒收起沉思的眼眸,脸色不怎么好,北魏经此一战元气大伤,死伤惨重,单是抚慰百姓就够忙活的了,他哪有心思在这里听他们议论该如何处置那个奸细,就算杀了他又如何,战事还是败了。他内心气血翻涌,只要一想到未能将西凤除去,未能将那个站在高位上的男人绞杀,他的心里就像有一把怒火无穷无尽的灼烧,恨不能亲自去。若非他不能,他早就在三年前就折返回西凤这么做了。没有人知道他为何要攻打西凤,又或者说北魏攻打西凤是迟早的事,不需要有任何理由,两国不和就是最好的缘由,或早或晚都要走到这一步。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初闻听那个消息时,他是如何的震惊,如何的不能自已。
有些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他也想珍惜,从初时觉得她好玩有趣,一点一滴被她影响着,到后来不知不觉间对她上了心,情爱究竟是个怎样的东西,他在未曾得到时就已猝然离去。那时若非她选择了他,他就只能无奈的选择了放手,她可知他心里的痛,就那么被掩藏起来,不去破坏她的幸福,只待时间来慢慢治愈他的伤。可即便是放手了又如何,即便是远离了她,对她的那份情就像是长在心底的一颗毒疮,时间埋的越久也越腐烂,直到传来她身故的消息,那种爱不得恨无门的苦痛才彻底的爆发出来,像是找到了个宣泄的出口,只有让自己忙碌起来,只有找到了这个借口他才能好过些,才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敢想起她,否则他无从去原谅自己。
“这件事就交给大祭司去办。”抛下这句话,他大步走出玉清殿,周身散发着戾气,底下众臣自是不敢反驳,此时才放松下来。每日的这个时辰都是他们最紧张的时候,既非要做个无用之人也不能讲错一句话,当真是做臣子好难。若说从前太子的性情就不似二皇子那般好说话,也是让人敬畏几分,可自从他摄政后就越加的难以接近。也是,太子殿下自小就被选定为储君培养,做事素来都是点滴不漏,心思也是常人难以揣测,又岂是他们能妄加论断的。
芸罗郡主目及处就见那人远去的背影,只来得及瞥见他明黄色衣料一角,艳丽的身影紧随着他而去。国师本想唤住她说几句话,无奈只剩下叹息,她那么明显的心思旁人又岂会不知,既然旁人皆知,那他又岂能不知,不过是不愿戳穿罢了,她这又是何苦。国师摆动衣袍,哀叹一口气,他这个女儿自小就出色,正因为太过出色许多事她都有自己的主见,未必是常人能规劝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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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罗郡主汲汲脚步转过御花园,朝着风吟殿的方向而去。贴身宫女低头紧随其后,想开口又怕会惹来斥责,想了想终是什么都不敢说。
芸罗郡主想起什么,吩咐身后人道:“让祭司院开坛将蛊虫送入牢中。”她声音冰冷不带感情,光照下那么美的一个绿萝女子却并不被阳光暖融,反是生出几股慑人寒意。她平静淡然的一句话就操控着一个人的生死,这是何等的令人惧寒。偏偏由此女子做来似乎也尤是优美的,宫女默然领命而去。
她又吩咐另一人道:“醒酒汤煮好了吗?”
“奴婢这就去拿来。”宫女不敢怠慢,忙的也去了。
风吟殿三字出现在芸罗眼底,远远地宫人就看到了她,方要进去禀报,就听得她摆了摆手,宫人就都领命退了下去。芸罗眸底不再是一副冰冷,反是换了副言笑晏晏的温柔色,她亲自端了醒酒汤,在宫人的恭迎下进了风吟殿。
偌大的风吟殿四周很是安静,侧殿中摆放了数展书架,宣栏目雕的架上横置着琳琅诗画,很是古色古香。相较侧殿的枯燥,主殿则是更显得无趣,居中而放有一案台,台面上分门别类摆放着同一色的奏折,堆积的像个小山,余下几支笔砚,就再不得见其他物品。两侧则摆放着不同的文书,皆为国事所用。主殿很大,另一侧用垂帘隔开的则是摆放着个小榻,专供疲累时歇息用。此时殿中并无他人伺候,只得菩桃一人随侍,他很是警觉,几乎在芸罗踏进殿中的那刻起就猜到是何人,索性不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宫人去魏帝面前嚼舌根,到也就镇定下来,恭敬唤了声:“郡主。” 宿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