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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倾,阿月他们被编排入新兵,统管他们的是苏将军手下一员得力副将,据说很是受苏将军依赖。那员副将姓卓,卓将军将他们排列成队,开口道:“西凤胆敢来偷袭我们,是觉得我们北魏无人么,我们今夜就杀过去,大家准备着,时刻听我命令。”卓将军很是威严,却也难显粗犷,看这主意就显劣势。
“是,尔等听候将军下令,势要杀得西凤片甲不留。”偏偏还真有蠢笨之人附和。
打仗之人空有一身力气,大多都没什么真正的脑子去多想,像她般从前打架打的多了,心眼也多的委实算不得多。她简直要抚额了,这个卓将军真是比马将军还不如,北魏怎的就养出了这些个无用之人,想的都是什么馊主意,那人又不是傻子,难道不会在此时做好了准备,就等着这帮冲动之人瓮中捉鳖么?
“卓将军,小人觉得不妥,若这时杀到西凤军营,莫说倾合之力会被士气大涨的西凤军给覆灭,就是真能全身而退,也必然会大败,至此要想杀入龙虎关怕再是不能。”阿月在一片激昂中下跪叩首道。她言词平静,淡然陈述着一切,就像是给他们当众泼了盆冷水。
“阿月,你这个贪生怕死之徒,说的什么鬼话,老子才不怕死,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他西凤军一起同归于尽,才不枉这人生白活一场。”有人愤慨道。
“是啊,都被他们西凤欺负到头上来了,就属他们阴招最多,若不是偷袭他们能伤我们这么多人吗,我们是一定要为这么多死去的兄弟报仇的,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谁若是想当逃兵那就休怪我手中的剑不认人。”那人气愤地暗指道。
“你说什么呢,你要是敢杀自己人试试。”纳清他们原本也觉得阿月说话不好听,但毕竟是同住一起之人,有着彼此不同的友谊,一听有人要对她不利顷刻就要维护她,他们可以不分是非黑白,却是不能任同伴受欺负。
底下议论声四起,连着卓将军也变了脸色,觉着阿月是个怕死之人才说出这番话,正要将她军法处置,就听得她声音微哑,却是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说道:“将军,小人既身为北魏人又怎的没有切身之痛,虽说我们上了战场皆不怕死,可这死法却是大有不同的,若说能杀一人以命相抵,也实在太过廉价。”阿月慢慢道来,她不卑不亢,从容中自有一份气度令人惊觉这个瘦弱的小兵与旁人不同。
众人一听,深觉她的话说的有道理,心中的怒火缓缓平息下来,心知是中了西凤的挑拨之计,若非有这个阿月在,怕是他们都去白白送死了,于是沉静下来听她继续说道。
“小人不才,还请卓将军请苏将军从长计议,切莫受了西凤的蛊惑,该如何将这场仗打下去就如何打,按部就班就行。”
“如此简单?”卓将军疑惑道。
“如此简单。”阿月坚定回答。
“好,我这就去同苏将军说。”卓将军粗犷的面上一派沉静道。
然而阿月又是怎么想的呢,阿布斯几人暗中偷偷观察着阿月,这小子是想在苏将军面前抢战功吧,看不出来这个阿月平日里不声不响,受尽欺辱,却是还有着这份隐忍的心思,他绝不能就这么轻易让她出人头地。
稍倾,卓将军遣人将阿月请进了军帐中。阿月是悄悄去的,并未惊动任何人。
“坐。”卓将军吩咐人给她看茶。
阿月敛眸端坐,心中一片明了,卓将军请她来的意思是为何。她沉了沉心思,等着卓将军将话讲下去。
窗外夕阳西下,景色潋滟迷人,大片绯靡的橙红映染了半边天,层层叠叠的云朵交织在幕顶,如同每日都盛开的夜色惑人。而她,终将沿着她既定的命途走了下去……只有一天能站在云巅,才能俯瞰底下的风景,护住她想护住的,而非被迫的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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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北魏军在阵前宣战。这三日,魏军营中安静异常,除了伤员的救治,便无其他异动。这令得西凤前去暗中打探消息的士兵很是不解,或许是安静的太过诡异,令凤兵反是不安。这不像是魏兵会做的事,魏兵素来冲动,原想就着这次机会再大败魏兵的,结果却是他们这么沉的住气,莫不是他们察觉了他们的动机?便是他们察觉,按着魏兵的性子也是要决裂的,宁可玉碎不为瓦全,这不是他们的风格。
坐在营帐中的司夜离脸色沉寂,他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拿着竹棒,对着他面前的沙盘进行推沙,沙盘中插满了小旗,旗中标志的地方凸起处就是北魏的地形。他双唇紧抿,神色淡然,许久都不说话。站在他帐中的几位将军却是神色各异,不知该说些什么,司相自有考量,自从他来了此,军中的兵权就自然落到了他手中,各位将军也不过是摆摆样子,实然皆是听他指挥。如今司相这副神色,敌军又在阵前叫嚣,这场仗是应还是不应,总要有个说法,可看司相的样子似乎很是不着紧,直叫他们看的糟心。以前是听闻相爷做人处事皆是淡然,才会在两位皇子夺嫡时能全身而退,哪怕是娶了叛臣宁浩的女儿,也未能撼动他的相位,是以说明这位相爷才智过人,手段不菲,可这也太过淡定了,却教他们摸不着头脑的不敢轻易开口。这样的人实然不好惹,猜不出他的心思,自是说什么都不能合他心意,是以几位将军都战战兢兢,每次商议军事皆是保持高度紧张,对这位文相恭恭敬敬,比之让他们去与魏军对打还要辛苦,着实不易。
帐外进来一覆鲛纱女子,一袭白衣出尘,手中端着早膳娓娓而来。众人都看出此女子正是近来时常陪伴在司相身侧的神秘女子,到没什么特别之处,至多就借用军中的灶房煮些药膳给司相饮食,众人不知此女的身份,也不知司相看起来很是寻常,并无何病状,约是不解,大约是调理身子罢。至于那女子的身份,私下也有过诸多猜测,况且看他们的样子形容十分亲密,到是想起三年前司相大婚,普天同庆,凤都举办的那场极为热闹的婚礼,城中人大多有幸喝上一杯喜酒,沾染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喜气,和这位名动天下相爷的风采。莫不是相爷这次还带着这位夫人前来吧,看起来当真是恩爱异常,既然相爷无意揭破此女的身份,那众人就当糊涂,私底下却是对这位女子恭敬客气,皆不敢怠慢。
女子恍然见到帐中围了不少人,均是俯身行礼。这一大早的,他们也真是会挑时辰。索性对面之人近来状况还算好,否则怕是连她都会显露恼怒之色,到是他神情看不出半分倦怠,应是昨晚睡的还不错。女子行过礼将早膳端上桌,她这一来众人均是不好意思再留下,也是太过心急才会不分时辰就火急火燎的赶来,亏得司相没多说什么,反是精神不错的推演着沙盘。众人没看出些什么来,皆告退往外。
“北魏既来,也无惧他们,便是不能中计未能将他们一举拿下,那就正面迎敌。”司夜离微微抬头,沉声吩咐道。他眸色漆黑,沉静无波,说出的话便是命令。
几位将军一滞,纷纷领命道:“是。”
“按你的想法,他们这次会否耍什么诡计?”女子将勺子舀了些药粥盛入盅中递给司夜离。
司夜离接过白色的瓷碗,纤净的指腹指骨分明,他瞥了眼细白的粥,淡然说道:“我的身子已无碍,你不需再做这些,交给旁人去做即可。”
旁人?流锦,还是侍奉他的侍女?她又怎会放心,她若放心,他的身子也不会如此这般。想当年就是太过笃定他会消沉几日便好,才会疏忽引得他喝酒喝到胃伤,再加上那时他没日没夜在映月阁的废墟中翻找了十几日,吸入了太多有毒浓烟,造成隐有咳疾,若非后来她发现的早,只怕他如今就不是这般情景了。还说什么无碍,她都不敢想那时的他是否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偿还对那人的亏欠。好不容易熬了这些年,也亏得有这些动荡的战事他才不致忘了自己还有许多事未完成,这才慢慢好转起来。这些他以为无人知晓,她却是再清楚不过,只是他不说,也便成了她心里不能言说的伤罢了。
“我来就是来做这些的,你若不让我做,是要谁做呢?”她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挽唇微笑凝望着他。
他的眉眼良久舒展开来,搅动着手中的勺子,一点一点就着碗盏吃起来,直到将碗中的食物吃尽,方看到她温润了神色。他们两人便是如此,什么都不需言说,自能懂得彼此的心思,从来都是保持默契。
也许较之跌宕起伏的情爱少了些激情,却是于日常起居间融入了点滴温情,平淡些没什么不好,只有平淡方能长久。只要看着他如今在自己身边,曾多少年来的梦想终是一尝夙愿,她就什么都不求了。 宿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