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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间即便没有了感情,却还有亲情,还有儿子……怎能说走就走呢!儿子,她是在责怪他将儿子杀了吗?所以将她连最后活下去的希望都剥夺了吗?可他有什么办法,这些都是他自己逼迫到这步的,他们不单单是父子,还是君臣,他要对天下人有个交代。她一定知道他的无可奈何,所以她连抱怨都没了,以这种决然的方式去陪儿子,去赎罪。他恍然想起从前,那时她初嫁他时,在得知怀了寒儿后她是那般的高兴,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拖着他转圈圈,一点都没有即将为人母的稳重感,他却害怕她动了胎气将她紧紧拥在怀中,用吻取代了他的喜悦。彼时的他们都还是年轻时的模样,爱情也还是初盛开的美好,她只是个简单的女人,是什么令他们一步步走到今天这种地步的?是权利吗,还是时间?他们心里或许依然还会有对方的影子,可爱着的却也仅仅是那模糊不堪的影子,更多的就剩下了缅怀,活着的时候没有感觉,只有死了才伤感。爱情到最后的样子是不是都是这样,爱着那份爱着的感觉,却早已不再是那个人。
魏帝握着魏后的手,久久都无法言语。忏悔、赎罪还是别的话,如今都已没有意义。若是她想以这种方式来惩罚他,那她做到了,人生最悲痛的不是生离死别,而是眼睁睁看着那人死去,活着却要忍受一遍遍思念的痛苦。
苏映寒上前的脚步微微停滞,他忽然觉得父皇也老了,他的发鬓间都有了须生的华发,只是从前被皇帝的威仪所掩盖,褪去了这层光环,他也不过是个寻常人家的普通丈夫。他有些明白父皇母后之间的感情了,有些东西无需言说,外人哪能真正体会。苏映寒默默往外退,同时将人都遣退,最后的临别他想父皇一定只想同母后单独相处。
苏映寒下令不许将哭声传出去,他想到尚不知情的阿月,如果她得知了此事会不会为了陪他而留下来?如果她留下来,那是不是就说明了她在同情他一夕间失去了母后、兄弟而承受不来呢?苏映寒望着无尽的夜,天边隐有灰白在慢慢隐现,再过不久就是她要离开的时辰了。他不会告诉她的,强留下她前进的脚步又有什么意义,那只会是一个郁郁寡欢的她,从前他不懂爱是什么,也是在以为她离去后的这几年中他才慢慢领悟到,爱她就是放手让她去做她想做的事,只有她快乐了他才会快乐。
小七,我的线就在你手中,如果你过够了自由累了想停下了,那你将线扯回来,我永远只在你转身的原地,等着你。
天边泛白时阿月其实就已经醒了,她心中隐有不踏实,特意唤了宫女前来问昨夜是否发生过什么事,宫女们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说他们都睡的很好,并无听到声音,还问她听到了什么。他们不像是在说谎,阿月没有再继续问,可能真的是她多心了。她收拾好了细软,叮嘱宫女将马牵到魏宫外,是时候该离开了。她一一看着与她相处了一段时间的这些宫女,他们虽然未必做事做得最好,但对她尚算用心。从衣兜中取了些碎银两给他们,大家主仆一场,也希望他们将来能跟更好的主人。宫女们得到赏赐很是欢心,纷纷说着舍不得她走之类的话,阿月想起了被她赐死的仙儿,若说感情她与仙儿相处的最久,也最不愿与她走到形同陌路的地步,那个单纯怯懦的女孩终究是与她无缘。她知道仙儿至死都一定还在怨恨她,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事而负责,她也做错了,所以她要离开这里,但愿一切都还不晚。
到得北皇城门口时天光已将大亮,阳光照在城墙上,刺眼的很。索性万丈光芒到也不是很热,阿月骑在马上,身后是巍峨森严的魏宫,广阔的城门将繁华热闹划开,隔绝在外的尘世有一种轻松的味道。守卫驻守在城门外,安静地目送着她。阿月转身盯着身后,他是知道她离宫的时间,他不来是不是就意味着不想看着她伤感?也好,她最是怕离别那一幕,索性做了个最好的选择。
訾夙,你要保重,就算没有我,也一定要好好的,你有你的江山要守,别再为了我一再的妥协,我不值得你的深情厚爱。
高耸宽广的城墙上,男人一身黑袍站立在墙头,微风猎猎吹动他的袍服,他就那样看着她扯动缰绳一路疾驰而去,有好几次他都想开口挽留住她,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遥遥屹立在城墙上,眼见着她走远。也不知是否感应到他,她转过头来朝着他的方向望去,斑驳的光影照在他身后,有种朦胧的错觉。他就在斑驳光影下抬手朝她挥别,她的唇角挽起个笑容,笑容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他的视线下。他的泪就那样毫无征兆的落下,小七,我已没了母后,我不想再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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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一百四十二年夏至,再过不久便时值夏末。在这大热的天下,地处东边的东燕已是酷暑难当。但在这盛夏的天日里却难掩欢喜之事。东燕边境离西凤数个城池的鎏州境内却是热闹非凡,迎来了不少贵客。鎏州在东燕地势优越,贸易往来繁盛,是为数不多的几大富庶州郡之一,且远离朝堂,少了那些党派之争,百姓安居乐业,过的到是富足。但令其富足的最大一个原因,却是兖州最为繁复盛名的鲁家庄,其百年基业皆在鎏州境内,据说是为鲁班后代,善于兵器机栝打造,其做工精良巧夺天工。东燕皇室兵器打造,密道机关等皆是出自其手,是不可多得的一枚良臣。而且即便是鲁家怀揣秘术祖上有家规绝不涉足朝堂,为保子嗣得享太平。然而鲁家庄毕竟传承至现代已过百年,并非人人都遵守家规,或有异心者近几代频出,特别是上两代出了个叛徒,企图颠覆鲁家庄,将兵器打造卖与各国以赚取更多的钱财,他是壮大了鲁家庄,同时也引来了皇室的不满,介于仰仗着他们伺机不敢轻易动弹,却一直成为了皇室心中一根不拔不爽的刺,便暗中将他们打压。而经此改变,鲁家庄鲁氏秘术也是名声大噪在天壑大陆声名鹊起,只是彻底变成了一门生意家族,与各国甚至是东燕之间皆以生意钱财算计,谁出得起钱皆可与之买卖。这种做法起初在一团和气的家族间并无任何不妥,但渐渐有人想私吞家族秘术,便也有了各房暗中较量,且争这一家独大的局面。到了鲁氏第十二代,共有五房之争,其长房长子长媳已死,只留下长房长孙鲁潇然,因长子死时鲁潇然年幼,掌权便落在二房二叔手中,暂代族中长老一职,司庄中大小事务。
说来这位鲁二叔也是个人才,不仅将一盘散沙的鲁家庄打理妥妥当当,还能镇压其余三房,令得他们不敢太过嚣张,至少表面上不敢公然造反。族中族亲见此便也不再劝其将族长一职交由成年的鲁潇然,鲁潇然自幼由这位二叔抚养长大,亲如父子,一则深信其人品,二则他身有残疾,也确实不适合当家,在身后支持其掌权。
自从三年前在西凤发生了许多事后,鲁潇然就将颜九送回了家,而他则回到了鲁家庄开始慢慢接手族中家务。彼时他们心里都有伤痛,或许分开才是最好的,即便再牵扯下去也没有结果,这本身就是无法解开的结,唯有夜深人静时他才敢放任自己去思念她,并从暗探手中接过写有她消息的情报,一遍又一遍的细细看,斟酌着那些话中她的好坏,幻想着她每日的情景。但她身份毕竟太过尊贵,每日来的消息有限,每每传来也已是几日前,多是些生活琐事,可看得出来她过的很好,即便没有他,她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闹腾,而是冷静地做好自己,与她身份相匹配的举动。他的女孩终于长大了,他不知该欣慰还是难受,是他逼着她一路成长,是他残忍地将她推开,而如今却要偷偷地去查探她的消息。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可笑,明明还在意却装得无所谓,他究竟想要什么他自己是否清楚?
近来说鲁家庄迎来了几位贵客是因为这几位曾经都不同凡响,而他们早前也一直都有业务上的往来,合作的尚算愉快。后来虽说他们没落了,但近几年来鲁家庄的生意也算不得好,后代人才辈出,机栝术早就不再是什么秘密,就算未必与鲁家庄比,但其生意在皇室的打压下也是越来越难做。
“坐。”鲁二爷客气的寒暄道。鲁家庄地处广阔,族中田地万顷,虽说已传承了数百年,但族中宅院皆是大气古朴,内里更是宁静悠然,自有一种愉悦舒心的静谧。院舍沿溪而建,几步外便是潺潺的流水,溪边花草怡香,从敞开的窗子里一阵阵飘来。 宿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