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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皇兄着急了?”凤景行冷笑的看了眼身后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杀了个碍事的太监罢了,想必皇兄不会怪罪,但皇兄若是心疼,那也不打紧,反正皇兄很快就能见到他了。”他这么说着随手搬了张椅子坐下,冷眼打量着西凤帝的情绪。放眼这奢华的延清宫,典雅清幽,到是个不错的地方,可惜因为住了他凤景行不太喜欢。他的话云淡风轻,听的人却汗毛竖起,为他这可怕的镇静感到忌惮。
是徐暮。西凤帝早就猜到了,可经他这么说出他还是被惊到了,不止是那份冷血的噬杀,还有他步步精心的冷酷。那他又要怎么对他呢?对于他这个皇位路上的绊脚石,他是会直接杀了他,还是逼他写下遗诏再将他给杀了?西凤帝忽然很想笑,他殚精竭虑的算计着他人,想让他们互相掣肘制衡来维持西凤的安宁,可最终也替自己养了匹狼。
“忘了告诉你,你的那两个好皇子我已经秘密将他们处置了,免得他们成为我的心腹大患,当然做大事者必要心狠手辣,这可是向你学来的。”他把玩着手中的剑穗,就好像在说件无关痛痒的事,“他们之所以会做那些事也是我挑唆的,如果没有我的推波助澜你以为凭着他们的智商能那么快就退出皇位之争吗?不过就算留着他们也没用,你也不放心将皇位交给他们,你看到了,他们迟早会将西凤给败掉,与其毁在他们手中,还不如交到我手上,皇兄觉得意下如何?”他讽刺地嘲笑道。
凤云殊和凤衍不争气西凤帝自然是知道的,他只是没想到他们竟会被自己的皇叔给算计,这个人太可怕了,可怕到他每说出一件事都令西凤帝颤抖。他几乎是怒不可揭的抄起案台上的汤碗朝他砸去,恨不能将他给砸死,省得他再害人。他的动作很大,汤碗中的药汁溅在他身上,哐当一声砸落在地,被凤景行轻巧的避开去。他冷冷看着眼前因大力反弹,颤抖着跌倒的帝王,此时狼狈的就像个踽踽独行的老人。他的一只脚踏在地上,另一只脚穿了半只靴子,他却像是浑然不觉,哪里还有半分帝王的气势。将这些尽收眼底的凤景行很是满意的看着西凤帝的狼狈,一扫经年郁气。他以王者之姿一步步往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凤景行将剑缓缓抬起,西凤帝以为他要杀他,他眼中没有惊恐,有的只是淡然,好似奔赴的不是死亡,只是短暂的告别。然而凤景行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弑君呢,他将剑插入西凤帝身侧的地板中,看着他就像是只任人玩弄的丧家犬般很是解气,他似是以逗他为乐道:“游戏还没结束,皇兄就那么想死吗?可惜我的话还没说够呢,皇兄是在害怕吗,怎么抖的这么厉害?据说皇兄病重,让臣弟来看看到底病在哪里。”他说罢一把扼住西凤帝的下颌,逼视着他看向自己,阴鸷道:“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就那么想求死,就不怕下到阴曹地府无颜见列祖列宗吗?”
他的话彻底激怒了西凤帝,他挥开他的手,怒声道:“你还有脸提列祖列宗?你谋朝篡位,心思狠毒,最该无颜的就是你,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朕?朕就算再差也不曾亏待过你,你就是只养不大的白眼狼,觊觎着不属于你的一切,你得意什么,你以为你赢了吗?这个皇位只怕你坐不来,你谋夺的也最终不会是你的。”他的情绪激动,颤抖的指着凤景行,胸膛起伏,脸色狰狞,身子更像是筛落的树叶般摇摇欲坠。
凤景行无视的看着西凤帝,丝毫没有因他的话而有任何情绪起伏,更对所谓的列祖列宗不放在眼里。在他眼中是他们先对他不仁,他又何须顾及那些,若是顾及他今日也不可能站在这里。西凤帝说什么于他来说都是废话,成王败寇早将结局注定,他这个孤家寡人走到今日这般田地能怪得了谁,都是他咎由自取。他在西凤帝的逼视中目光坚定,气势嚣张,没了顾及的他又何须再收敛,他要将这些年受的气全数归还给他。两人站得极近,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势均力敌的气势,西凤帝毕竟是帝王,不管他是否愿意,一路走来身上的王者之气让他即便在颓势时也依然凛冽,不为凤景行所慑。
凤景行悻悻然冷笑道:“到了此时此刻皇兄竟还能如此有底气,臣弟实在是佩服,也不知皇兄哪里来的自信敢这般对我说话,还是你觉得你能执掌乾坤,被那些愚蠢的将士所救?啧啧,我怎么忘了,皇兄手中紧握兵符,怕的就是夜不能安寝吧?然而怎么办呢,这枚兵符怕是要烂在皇兄手中了,这皇宫已被我掌控,就连整个凤都城都在我的囊中,皇兄想激怒我没用,你已无人可叫,想必这郁愤的滋味怕是不好受吧?那你可有想过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今日的滋味就是我每一日所遭受的苦楚。”他掷地有声的指责着西凤帝,言词犀利如利刃,一刀刀戳在西凤帝的心口,怕他不够滋味,他又转而轻松说道:“臣弟还是要感谢皇兄的,若非皇兄让我监国,我又怎么能不费一兵一卒这么顺利的就控制皇宫呢?所以说皇兄在心里其实早就有了打算,我现在所做不过是顺了皇兄的意,快了些而已,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放眼整个西凤皇兄不将皇位传给我还能传给谁呢?”他的话足够嚣张,直击西凤帝的伤口,戳得他体无完肤。他必然知道那是他心中不能说的伤痛,如今自凤景行这般张狂的戳穿,怎能不令他痛不欲生。
西凤帝脸色煞白,刹那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在两人的阵势中败下阵来,颓然的苍老了好几岁。凤景行所说每一句话都如针般插入他心底,走到这一步他竟是连反驳的能力都没有,他被算计的毫无一兵一卒。外人或许将永不知今夜所发生之事,权利的交替从来都是无声无息的,有谁又会在意这背后的阴谋血腥,转瞬即逝后新帝继位,大可将自己塑造的完美无瑕,而他不过是权利的牺牲品,其实他们都是,他又能比自己好到哪里去,眼前的风光都是暂时的,他的今日就是凤景行的明日,古来都是如此不停的上演着。
他忽然觉得累了,他在皇位上殚精竭虑,疲惫不堪,每日都要算计提防着他人,这种日子难道凤景行就以为会好过吗?权衡利弊、互相掣肘,几乎是每一日他都要思考的,朝堂是这样,后宫的争宠夺利何尝不需要平衡,他今生为了江山社稷泯灭过多少人性,利用过多少人,一路走来也自觉自己罪孽深重,但他是皇帝,他必须踏着别人的喜怒哀乐一路高歌扩土,他不觉得有错。回顾自己一生,他不敢说自己必定做得很好,下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对的,但他都是为了西凤,他摒弃自己的私欲,他无愧先帝传下的这份基业。权利是把双刃剑,既然凤景行执念要谋得皇位,那就让他夺好了,他就在阴曹地府中看着他是否能做好这一切。
西凤帝冷然一笑道:“动手吧,只要你动手,皇位就是你的了。”他在逼他出手,逼他坐稳弑君篡位之人,想必他日凤景行的日子必定不好过,就算他粉饰太平也抹除不了他双手沾满鲜血的事实,这个事实足以让他在日后夜不能寐。西凤帝算计的就是他人性深处的弱点。
见他那么坦然,凤景行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脸色变得尤为难看道:“皇兄不写传位诏书就想那么容易死?皇兄想的未必太天真吧。”他这话无疑将西凤帝的希望泯灭。他眼神阴鸷沉冷,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兄弟情义,或许也不是现在,在更早前当他决定蛰伏,装疯卖傻的时候他就将一切都抛却,在这冰冷的皇宫中哪里来什么亲情可言,退让只会让自己成为他人的鱼肉,唯有强大才能主宰命运。这个道理他从小就懂,所以这些年来能在西凤帝身边沉浮那么久,现在的他所做不过是将加注在他身上的屈辱奉还回去罢了,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可。
天幕无尽的黑沉逼压的人难以喘息,仿佛除了这座空落的宫殿外皆是苍茫色,就连那象征帝王的璀璨金色此刻看来都显得讽刺。金碧辉煌又如何,万千江山又如何,满眼空花皆欲残,门庭风潇独落寞。西凤帝抬起头来,看着被烛火点燃的宫殿,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他守护了一辈子的江山,每一寸山河疆土皆是他脚下所踏,他被万民敬仰,人人都要臣服在他的脚下。这把集荣耀、权利一身的皇位,有谁不羡慕觊觎着,可又有谁会知道一个帝王在落幕时是怎样凄惨悲凉的?他在冷笑,既笑自己又笑凤景行,他们都一样的可笑,每日都活在勾心斗角中,却忘了权利是把双刃剑,既伤了自己又伤了别人。 宿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