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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转眸看向沈暮娩,她若是知趣就该主动的避让,而非无动于衷的站着,俨然将自己当成了主角的身份。她不知沈暮娩是哪里来的优越感,可她凭借的不正是司夜离给的娇宠才敢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吗?
沈暮娩也正毫无顾忌的挑衅看着她,她唇瓣隐含一丝讥讽笑意,似在宣誓自己的主权。她虽然什么都没做,甚至连一个亲昵的举动都没有,可阿月还是被他们给伤到。
她看了眼司夜离,反倒是他不甚在意道:“我与娩儿就要成婚了,有什么事是需要避着不让她知道的?我与她之间从来都没有秘密。”他的话给了沈暮娩撑腰的底气,同时也在凌迟阿月的心。
阿月勾了勾唇,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像是做梦般不真实,梦醒来所有的美好就都破碎了,而这好像只是她一个人的美梦。他倒退了两步,觉着很可笑。她握紧了拳,将屈辱全都吞下,再次看向司夜离冷漠的眸,转身道:“我在清月宫等你。”如果他还执意要带着沈暮娩的话,她不介意在勤政殿等他,看沈暮娩还敢不敢跟来。
司夜离眸色晦暗,他看着阿月越走越远的身影,眸底的最后一丝神采也被她带走。他转过身,在众人的一片诧异眼光中携着沈暮娩离去。流锦摄魂等人也不知还能说什么好,只能商量着再各自劝上一劝。
入了夜后,疲惫的阿月先是在午后小睡了几个时辰,她将所有国事都积攒推拒至灵秀宫中,谎称身子不适。想来也确实是不适,东燕御医早就交代过她要多注意休息,万不能再劳累,并按时服用安胎药,确保孩子的安全。为此她不敢再任性,作息规律,哪怕有些时候她根本吃不下也睡不好,可她还是会逼着自己去做。她会为了沈暮娩的事伤心,却不敢让自己多想,只要不去想她似乎就有理由来骗自己,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她在逃避的同时也将悲伤狠狠压抑在心底,她收敛起苦痛,将自己伪装起来。因为她知道愫愫必定也期望着她的孩子出生,愫愫那么疼她,定不会想看到她抑郁悲伤的。
管事宫女将灯都掌了起来,庭院中满是星辰般的流光华彩。阿月坐在琉璃盏下,有一勺没一勺的搅动着碗里的米粥,桌案上摆了精致小菜,许是她交代过胃口不佳,他们就特意想着法子弄些可口的,颜色丰富些的食物。一旁还摆着药碗,里面浓稠的液体冒着热气。已是炎热的天气,宫殿四周都放着堆着冰块的雕花盆,使得殿内凉爽舒适,身旁也有宫女在贴身伺候着替她试毒,唯独那碗冒热气的药碗突兀了景色。浅淡的药香弥散在空气中,宫女们对于阿月的事素来都不敢多嘴,可这之中有多少眼线,多少又是她所不能掌控的人,她着实说不清也不可能一一查探他们的底。她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自己,所以她将这些人都支了出去,他们想要打探的和她想让他们看到的,至此已经完毕,再多就无可奉告了。反正她有孕的事也瞒不住,只要太医院来给她请平安脉,这事就必定会惊动到所有人,况且她还需陈三来护着她的孩子。她想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还不敢在她眼皮底下对她做些什么,毕竟这里还是她掌权的西凤。只是她现在有弱点暴露在人前,那些不管觊觎着什么的人总是不能安分的,她必须提高警惕的同时先出手对付他们,才能确保自己的安全。
她将米粥和汤药都喝完时司夜离也恰好进来,他一身黑色常服,金丝滚边的袖沿暗衬将他衬托得丰神俊朗,他依稀还是她记忆中那个倾城绝世的人,他的眉眼他的笑容音色都烙印在她灵魂深处,可他那疏淡清浅的眼眸中透着对她的疏离,使她好像又回到了初时,甚至比初相识更增添了一丝冷漠绝情。这还是那个深爱着她也让她爱着的那个人吗?为何他的誓言犹言在耳,他的承诺历历在目,可他却不再是他了呢?
那一瞬间阿月握紧了佩带上的璎珞结,她在紧张,她害怕面对的会是个最熟悉的陌生人。明明他在临走前还将她抱在了怀里,说着一定要回来的话,只要山河在、她在,于他来说便是足够。她大概已经忘了他所指的山河,到底是谁的山河。他是回来了,可他们却再回不到最初。她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能使他变化这么大,但她知道在她最艰难最危险的时刻他没有来,他是忙着对付轩辕澈,只是其中因果却非因为她,她曾找过很多理由来说服自己,却没有一条理由能抵抗过内心的声音。他不来还能是什么理由,无非是装作视而不见,不想来。抑或是他故意不来,其中原因只能说明他对她的所有都是虚假的。如果说他们先前被人设计消息有误,那后来是愫愫亲自带人与他们汇合的,而她一想到自己曾为了他的生死奋不顾身抛下一切时,她就忍不住憎恨自己。
如果她能放下这些,何苦又会为难自己。
司夜离走到她身边坐下,他目光看着桌案上空置的瓷碗,低声问道:“你想和我谈什么?”他神态间的疏离像是条无形的沟壑,将他们隔离。
阿月握着瓷碗的手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下,她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敛起眸底的悲伤道:“阿九想杀我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解决?”她见他沉默,心底一点点往下沉,她原是想试探一番,可试探了才明白这件事他早就知情。又怎会不知情呢,他毕竟是颜九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颜九会做些什么她又在哪里他又怎可能真不知,不过是不愿去管罢了。可只要一想到他早就知晓却不愿去管的事,细思极恐下让她不觉心惊,她的指尖甚至隐隐握出一层汗来。眼前的人当真是那个爱她至深的人吗?为何她感受到的只有陌生?
“你根本就不想管是不是?还是在你眼中这是个很无聊的问题?”
他眼眸冷淡,“阿九马上就要与轩辕澈成婚了,她会以妃子的身份嫁入皇室。”这就是他给她唯一的解释。
妃子的话,也就是说颜九并非嫡妻,这无疑是对她最大的羞辱,她怎么说都是东燕的公主,差点还成为东燕的女皇,让她忍受这些她又是如何想的?到底是什么让颜九放弃自尊隐忍至深,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对付她吗?他们之间也终究走到了形同陌路的地步,曾经那个亲昵挽着她喊她六嫂的少女终是一去不复返了,这其中或许也是她的错。可其中恩怨是非当真能说得清吗,她今日会说这些话无非是还念着过去的旧情与颜九是他妹妹的关系,除去这些她又何必再三忍让,大可对颜九下手,然而这些他可会念着?现在的他或许早就不在乎了,从他决定与沈暮娩成婚起他就决意要将她从心底撇除,是这样吗?
阿月深吸口气隐忍问道:“就当阿九的事不提,我可以将那些当作没发生过,那沈暮娩呢?你与她成婚的目的当真就如她所说,为了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权利吗?她所能给你的,难道你从西凤拿到的还不够多吗?我怎么忘了你们都是目的明确之人,从一开始你们就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为此你们努力了那么多年,我又怎敢奢望你会为了我放弃,真如你所说只要我在就足够?”她言辞咄咄逼人,丝毫不给彼此留有余地。
司夜离看着她,但他眸底是一片黑暗,犹如幽深的海,他的眸子里没有她的身影,她只看到了无尽的深渊。他不躲不避,沉静道:“因为我爱她,从开始就是如此。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与她早就成婚了,我对你才是利用,一直以来你都应该清楚知道我想夺回的是南晋,而西凤于我来说就是对抗轩辕澈的筹码。既然西凤已经陷入被动,我与她联姻后只要夺下南晋,于西凤来说不也是好事吗?”他将话挑明,想要的无非是她的知难而退。只要她懂得进退分寸,他们就还能相安无事相处下去。但他也太了解阿月的性子,她是个执拗之人,绝不可能容得下沈暮娩,所以他们之间只能做出个决断,而这决断却是最难下的。
“好事?所以说为了你所谓的好事我是不是应该将嫡妻之位都让出来,成全你们才是最好的事吧?我与她永远不可能共侍一夫,我也做不到和他人分享你,你是不是也要预备写休离书给我?”她的眸子清冷,看向司夜离的眼底只余平静。压抑了一晚上的怒火后她发现自己对于这件事只剩无望。
“我不会写休离书,我劝你也最好别动这个心思,我是不会与你和离的。娩儿她什么都不会计较,但我不想委屈她,所以我让她以平妻的身份出嫁,你们从前既能形同姐妹,往后就还是如此相处。” 宿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