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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你磨蹭什么呢,这拿剑的气势要足,像你这样的还要怎么打仗,跟个娘们似的。”说罢众人一阵哄笑,抬着破碎的饭碗啃咬着馒头指手画脚的对着他们口中的阿月比划。
阿月肚子饿的咕咕叫,嘴唇干的裂了一层皮,细小苍白的皮肉翻滚,再配上她一张爬满伤痕的脸,着实有些可怖,但好在众人也都看惯了他这副容颜并未觉着什么,照样能对着他吃的下饭,反正饿了嘛什么都能吞,就是没的吃。
阿月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腰上绑了条布带,上刻歪歪扭扭的一个月字,是他在这个世间存在的痕迹。说起来他来到这个军营时日也不算短了,但他各方面的技能和体力都不达标,莫说是让他射箭杀敌了,就是拿剑他都费了一番功夫。当初这里的军爷实在看他不像样,就让他天天拿着剑高举头顶半月有余才算是有了那么点男人的气概出来。他们这里可不是闹着玩的,也绝不养闲人,若是他再一事无成那上战场也没什么用,只会给他们添乱。于是这的几个当到点小官的军爷就想着不如将他调去伙房,谁知这看着秀气的文弱书生脾气还挺倔,就是不愿调任,说什么都要上战场杀敌,顾名思义还慷慨激昂的说出一番陈词来是以被他们在背后说他是书生,想来是读了那么点笔墨,保家爱国的思想是不错,就是太过手无缚鸡之力了。若非近几年来北魏与西凤连连着打战,怕是也不会招像他这样的人。
倒也不是看不起他,他们作为武将自然有武将的优越,就是脾气都不怎么好,没什么耐心。说一遍不行兴许还能说两遍,说多了见他还是那副德行自然也就压不住脾气了,若非看在他还能替他们写写家书的份上早就不要他了,只是他这个字,连他们这些大老粗都看不下去了,也就勉强翻个白眼忍下了。
几个军爷脾气不好,上来就会拿鞭子抽人,每日里必会规定好需要完成的任务才会让他们进食,若是做不好那就只好饿着,水也是一样。本来行兵打仗的余粮就有限,他们身为最底层的士兵想要吃饱绝不可能,一日三餐能有个稀粮配馒头那已是极好,往往都是半碗稀粮就能撑过一天,到了夜半饿的前胸贴后背,到是什么烦恼都没了,光想着吃饱就够忧愁。
阿月这人站在一堆大老爷们中算是矮的了,但其实他并不矮。脾气也算温和,素来都极能忍,纵使明知被人欺负也鲜少会怒目相瞪,一直都是客客气气。他这副性子到是讨喜,再说他总是不能完成布下的任务,自然为他们节省了不少粮食,凭着这点到是有不少士兵与他交好。但也有人心中揣测着疑惑,怕是这个阿月心计不小,变相着在讨好人呢。明知自己比不过旁人是要找棵大树好乘凉呢,这小子以为吃了几口墨水就想左右逢源,讨好众人,他们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种人,自己没什么真本事。这是同阿月他们几个敌对面之人的心声,他们坐在树荫底下凉飕飕看着阿月扎马步,由于未能完成今日拿剑刺杀敌人的任务而被罚着吊水,两只手各一桶水,绝不能滴出一滴来,否则就要被罚去打扫一个月的马桶。
阿月望着桶中澄澈的清水,喉咙不可抑制的滚动了下。再望向碧蓝的天空,阳光刺眼,照的他原本就不算好的眼生疼,可他还是仰面朝着阳光感受着温暖,只有站在阳光底下他才能感受到身体是暖的,才能驱散他身上的寒意,以及他心中冰封已久的寒冰。
“你小子是不是眼神不好,我离你那么近你都刺不中,活该又被罚,这要上战场大概只有被杀的份了。你也莫要记在心中,磨炼你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保住你的命。”纳西语重心长说道,莫了想拍拍他的肩膀,但看他手中不方便也就此作罢,继续吃着他的口粮。
阿月心里可是对着这小子恶狠狠鄙视一番,“你到说的好,讲什么废话呢,是哥们的就给我留点吃的,老子都要饿死了,讲那堆无用的做什么,这还没上战场呢,真到了那时再说吧。”他干巴巴的看着纳西走远,冷不丁的猛觉着肩膀一沉,哐当,一桶水就那么毫无预兆的砸在地上,水花溅落在地,水声顺势就引来了旁人的关注。
“阿布斯你做什么,我又没招惹到你,何至于你成日看不惯我?”这一沉积恼的阿月都火了,忍不住斥责他,他声音微有沙哑,显是旧疾未愈。平日他做些小动作也罢了,但今日他确实又饿又累,只想着早点结束这漫无天日的体罚,能睡个舒坦觉,反正吃食他是不指望了。不想这阿布斯自己非要招惹上来,无非就是见他好欺负。他忍并非是怕他们,而是不想同他们这帮武夫一般计较,他力量上是不及他们,但想玩阴的他能分分钟碾压他们。这是非要逼得他不能低调生活着么,可眼下他并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至少在他还没能力保护好自己前,没有与人抗衡的资本。
“看不惯你?是啊,那又如何?”阿布斯到也实诚,半分没有掩饰对他的厌恶。莫了他拍拍手,将落在地上的大石捡起丢向一旁,连最后的证据都毁灭干净。阿布斯笑的很是张狂,丢给他个你能拿我怎样的眼神轻飘飘走远。
躲在树荫底下的一众阿布斯跟随者俱都轰然大笑,对着阿布斯翘起拇指。本来就是,阿布斯在这军营中力气是最大的,骑术射箭也都排在顶尖,自然是看不起阿月。他们也常常拿阿月来打赌,将欺辱他当成是种乐趣。当然与阿月交好的纳西等人虽心中明朗却是也不敢真的对抗阿布斯他们,毕竟以他们的能力早就受到军爷的赏识,这里的几位副将都对他挺好。
“怎么回事?怎么又是你,不惹麻烦是不是皮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里落了多少水就罚你不能喝多少水,容我来看看,看样子你今日都休想喝一滴。”这位副将下面的小将说罢就拿鞭子往阿月身上抽,粗糙的鞭子到钩着倒刺,每抽在身上一次都火辣辣的疼,虽未抽的皮开肉绽但会让人痛不欲生,这些是专门针对他们这些找麻烦的小兵招待的。
阿月不敢躲,任着鞭子如针般扎在身上,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反正他越是躲抽的就越厉害,这样反而会令军爷解气。像他这样的人这点疼痛根本算不了什么,再难熬的他都能忍受,没有什么能比从地狱中爬出更难忍的。
阿月眸子眯了眯,紧紧盯着坐在树荫底下的阿布斯。他的眸子其实很好看,如深夜中绽放的璀璨星辰,清澈见底,但越是这样干净的眸子在幽深似海时越是可怕,阿布斯有点被他的眼神惊骇到,可再一想这小子有什么可令他惧怕的,碾死他就像碾死只蚂蚁般容易。
“活该。”阿布斯无声说着唇语,满眼都是嘲讽。
军爷抽了阿月几下,许是他这样沉默不喊疼不反抗很是无趣也就不再抽他,反正这小子也被他们抽习惯了,每日不来上几鞭都会难熬,他们几个小将都轮流抽过他,刚开始确然是存着几分乐趣,时日久了也着实没什么意思,他身无几两肉,瘦的皮包骨,据说身子也不大好,手脚又不利索,若非看他可怜也不想就真的玩死他。
阿月凝望着天光大好的日头,眸底寒凉一片。紧握着的掌心里深红见血,他不知道他还能熬到何时,但他知道他一定要活着,他还什么事都没做,怎能甘心就这样无声无息成为了别人的踏脚石。
待到军爷肯放过他,又是度过一天。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营帐,他不敢将衣服脱下去查看身上被扎出来的伤口,只得合着粗衣躺下。他住的营帐是六人一间,睡的通铺,他睡在靠窗最里面。纳西他们进来看到他合衣躺着,紧磕着双眼以为他睡着了,也就将野外采来的药草放在木架上轻手轻脚退了出去,他们晚上有人要站岗,也有人寻着去找乐子了,毕竟军中生涯苦闷,虽日日疲累但总不能一回来就倒头就睡,人生活着总要给自己点盼头,就像阿月能支撑他常年累月经受非人的苦痛也必然是有满腹的心事不与人说,才能磨炼出他这般坚韧。
阿月睁眼看着他们摆放在木架上的药草,虽知这些草药于他的伤没什么用处,但到底是纳西他们的一片心意,他是要辜负了。不是他不承他们的好意,而是他不敢赌,那空落落的粗布麻衣下胸部的地方被他用白布缠紧裹了好几层,深怕被人看出来。阿月并非怕人看出来她是个女人,混迹在军营中会是个奸细,而是她不得不混迹在军营中,因为只有在这里才是离皇权最近的地方,也只有在这里她才能迅速接近她想接近的东西。她不怕死,她怕的是什么都做不了。 宿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