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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对芷澜这么忠诚的表白有些头疼,她无法理解,也明白不了,遂转了话题道:“那他们能轻易见到相爷吗?若是能被相爷看中,岂不是也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芷澜显然是被朝夕的一翻话骇住了,这若换成失忆以前她是决计说不出这番话的。看来小姐真是把三纲五常全都丢了。芷澜笑道:“小姐你可知为何你比府中的那些如夫人晚嫁进来,却是嫡夫人,而他们却连侧夫人的位分都排不上,只是个侍妾吗?”
朝夕摇了摇头,在氤氲的水汽中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肘腕撑着下颌,任芷澜一点一点舀了热水淋在瓷白的肌肤上,水汽蒸腾的她如雪的玉肌晕染成嫩粉色,如能掐得出水来的娇艳花蕊,含苞欲放,鲜嫩欲滴,又如上好的绸缎,如丝的触感,令人只想轻轻地握在指尖。
芷澜接着道:“这就是门当户对。小姐是定远将军的嫡女,有如皇族郡主一般尊贵,以小姐的身份可以随意嫁给凤都的皇族贵介公子,若不是那件事,小姐如今已是太子妃,将来也可能成为国母。”芷澜说到此处哽了哽,显然对那件事依是放不下,朝夕是听她说过一次的,芷澜却是耿耿于怀当时未能找到她。可是即便芷澜找到了当时的朝夕又能改变什么呢?她忽然想,既然那个朝夕都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或许自有她的豁达。如今的她来自开放的现代,更是不在意名节那种事,若是一个男人只在意清白,他的真心也不过如此,这种男人根本不值得她去爱。那时的朝夕初来古代,尚未了解到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有着太多和她所接受过的事物相悖的事,这样的她,真的能在这陌生的朝代生活下去吗?
“据奴婢所知,正三品以下的官臣之女即便是嫁的极好,富贵滔天也最多是侧夫人,各府中的如夫人,多是出身七品以下的官臣家女子,自然也有例外的,若是嫁入后宫,做妃子,那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卑贱的奴婢又怎么能妄想呢!”说到后来,芷澜越渐低下头,话音都委顿下去,这是她心里永不弥合的自卑。漂亮的睫毛如一柄巨大的扇子,遮住眼睑,同时也遮住了她的悲戚。
朝夕却是这样想的,若是可以,她宁愿不要做这什么尊贵的相府夫人,这看似尊贵无匹的头衔,却不过是个虚设。她至今未见过自己的丈夫,也未出过相府的大门,去真正看一看天壑大陆这个陌生的时空。所有的事,都有规矩摆设着,她无法随心所欲的按自己的想法活着。她想,若是以前的朝夕,会不会也为这些所苦恼,会不会也想要去寻找自己的海阔天空?
“咚咚咚……”守在房门外的小鱼轻声道:“夫人,玉夫人来访。”
芷澜一怔,玉夫人虽出手帮过他们,这阵子却是为了避嫌并未来春暖阁走动,朝夕更是无从见过这府中的人,夜幕时分,她怎会偏偏挑这时来呢?
“请玉夫人在偏厅稍等,小姐正在沐浴。”芷澜唤道。迅捷地扶着朝夕从木桶中出来,换好衣裳,去见传说中的如夫人,这个她在异时代同一个丈夫的小老婆。
窗外夜幕降临,如披了一层霜华的丝缎,一轮弯月笼挂苍穹。枝桠上偶有嫩翠的枝叶开始向外延展,被积雪积压的枯枝也有了新生的迹象,湖水中结的冰也在慢慢化开,红梅已有了枯蔼的痕迹,这一切都预示着这个冬日即将过去。两月末的天依旧严寒无比,好在偏厅就在隔壁,玉雪来的时候先遣人备好了炭火,朝夕到的时候厅内已是暖和如春日。因在自己的院子里,她穿的并不多,衣着也略简单,只以纯白的缎裙,以红色暗线在袖口和裙摆绣了几簇红梅,斜斜地堕马髻上簪了支红珊瑚,因是刚沐浴,她脸色白皙,肤如凝脂,并未着任何脂粉,素颜下更显几分澄澈的美,和上了妆后的妩媚截然相反,却是美得那样纯粹宁静。
朝夕脱下大氅,她在踏入屋子时便已看到坐在紫木檀椅上的玉雪,她着一袭藕荷色的宝缎花袄,同以一色的长裙逶地,云鬓凌云髻,着蔷薇花相辅簪以鬓间,妍丽的嫩粉色花蕊衬得她人比花娇。她一派闲然的坐着,侧脸笼在光影中,眼角似有一抹凄楚,再细看,就又被她娇媚的笑容遮掩住,恍如只是错觉。屋中焚以香炉,瑞鼎的小兽吐着袅袅香气,清新怡人。朝夕到时,玉雪正在烹茶,她有一双小巧秀美的手,烹茶时指尖灵动,仪态娴雅,端得是一幅养眼的美景。茶水自茶嘴中缓缓流泻出,茶香也就随着慢慢蒸腾,恍若置身在一片茶园中,身心都放松下来。
看着她如在自己院中般随意,朝夕全身的汗毛都如临大敌竖了起来,一刻都不敢松懈。她再无知再迟钝,都看得出来玉雪在府中的地位。
玉雪看到朝夕进来,放下手中烹茶的器皿,抚了一抚,算作请安。笑道:“姐姐可算来了,不然妹妹可把你这的宝贝全搜刮出来,好让我瞧瞧姐姐都藏了些什么珍贵的稀罕物。”她笑着扶朝夕在锦垫子上坐下,自己方落坐。她细细端详着眼前这个传说中容颜有损,却鲜少有人真正看到过的女子。她气度端庄,雍雅娴静,眸底沉静内敛,并未世人所说的胆小怯懦,至少在玉雪看来,眼前的女子便是半边脸毁了容,也能令人不生厌恶之感,反觉得怡然自若。她在打量朝夕的时候,朝夕同样在打量她,她澄澈的眸光望进玉雪的眸底,幽深的古波碧潭似要将她吸附进来。
玉雪心中一凝,敛眸递了杯茶过去,“姐姐这的东西果然极好,没想到竟是连这‘鹤云针’也归在姐姐的囊下,这可让妹妹开了不少眼见。”
玉雪柔美的俏颜在浓厚的胭脂水粉下遮去了她真实的年纪,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切又不失份。朝夕眉宇间微不可查的拢了拢,勾唇笑道:“没想到玉夫人也这么识货,这却是珍品,想必你常年住在这府中也见过不少吧。”朝夕不喜别人乱翻她的东西,软软地丢了个软钉过去。
玉雪哪里知道朝夕是顺着她把话往下说,根本不知这东西的贵贱。她只觉得脸色一白,所有的血液都倒退回去,端着茶盏的手微微抖了抖。她掩饰的极好,好在朝夕他们并未察觉,她见朝夕并不接茶盏,只好放了下去,轻轻瞥了眼退在一边的芷澜。玉雪微有尴尬,没想到自己奉承的话会被人抓了话柄,却依是笑道:“姐姐,在您未嫁入府中时,这府中的内事相爷多少会交给妹妹打理,现在姐姐嫁进来,妹妹自然要将这个重任交还给你。”
玉雪到来的时候正巧赶上朝夕狼狈地在洗澡,她并未将这件事让人去通报给司夜离,若是说出去,只会令人更加有暗害她的机会。为此她又惊又饿,又有低微的发烧,虽不知玉雪是否已吃过晚饭,她自己是饿的狠了。着了小鱼小燕弄了些糕点送来,此时玉雪与她说这事时,朝夕正一口糕点含在嘴里,满嘴的糕点屑子,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
“咳咳咳……”
“姐姐你怎么了?”玉雪是看着她不顾形象的吃食,她又离的近,朝夕这一咳,满嘴的屑沫渣子都喷在她藕荷色的花袄上。玉雪滞了滞,显见的未料到会遭此难堪,脸上秀美的五官都扭在一起,跟随她来的两名侍女见此急急赶来为她清理。不过瞬间,她已恢复如初,忙执了茶递给朝夕,并嘱咐两名侍女:“快去照顾姐姐,我这里不碍事。”那两名侍女机灵的奔至朝夕身边,端茶的端茶,递锦帕的递锦帕。
芷澜给朝夕拍着背,顺了好几口茶,这才好些。试了试唇角,也顾不上比她更狼狈的玉雪,惊诧道:“要让我掌管相府?”
“姐姐是有所怀疑吗?妹妹这就去对爷说,爷定会准了的。”玉雪以为朝夕是不相信她,急迫地说道。
朝夕缓了缓,明白过来玉雪话中的意思,想必她会紧赶慢赶的来说这件事,必定是府中有人嚼舌根,令她听了心中不舒服。朝夕没想过自己要接受这些个如夫人,他们不来找她,她自也不会去找他们,至于司夜离,他们本就陌生,与其说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不如说和她扯不上半分关系。她虽有好奇,却也不想在这陌生的什么都尚未了解的时候去招惹他。但她今日一见玉雪,这个美丽的女子,从她身上隐见有几分傲骨,她似乎对他们有点稍稍的改观。虽是如此,依是不愿和她太过亲近,语气却是软了,“既然司夜离未让你这么做,这个家还是由你来当。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你却是在这府中立有威严,若轻易交于我,到时扰得府中不得安宁,岂可是好?”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到也不无道理。
玉雪不免有些为难,“可你才是这府中名正言顺的夫人,三月初三的春之祭也需你主持,府中女眷方可出府。这些大事我可做不了主,爷不说是怜惜雪儿的辛苦,可别人不知的以为妹妹是想抢了姐姐的位置,就是借妹妹一百个胆子妹妹也不敢。” 宿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