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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宗已经做好了被砍头的准备了,现在他最担心的的就是自己的妻子和儿女。
也不知道他们在广德制置司过得怎么样?如果自己死了,陆英还会一如既往的照顾好他们吗?如果去舒州,能不能找到潘野客?
唉,叔言兄,你可把我坑苦了啊。
每一次牢门的响动,周宗都以为是来提自己去受审或者砍头的。虽然他只是被提审过一次。
刚到金陵的时候,周宗就曾经打点过一趟,当然,主要是宋齐丘那儿。他知道,自己这次事情的最初起因,实际上就是因为冯延巳诬告韩熙载而起的,自己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
韩熙载出了事,徐铉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们那一派,目前也就是常梦锡还能说的上话。但是自己和常梦锡没有那个交情。
周宗也是病急乱投医,指望宋齐丘这老贼为他说话,的确很难,只要他给自己不使绊子就千恩万谢了。
就在周宗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天牢的大门打开了,狱卒的脚步声从大门口开始就有规律的响起,越来越近。周宗想着,该不会是又有一个倒霉蛋要掉脑袋了吧?
然而,狱卒的脚步声到了周宗跟前的时候,戛然停下了,然后一脸严肃的站在了监室门口。
那最后的一脚重重落下,仿佛落在了周宗的心上。周宗看了看自己左右,没有人抬头,怎么?难道是自己?
周宗的心在一刹那凉了起来,这是要凉凉了的节奏吗?
不会这么快吧?怎么说自己也是堂堂节度使,一方诸侯啊,只过了一次堂啊,堂堂一个宣州节度使,就这么草率的要砍头了?再就没有一点仪式感吗?
不能这么草率啊!你们也太不把节度使当回事了吧!然而,现在不是追求待遇的时候,保命要紧。
就在周宗胡思乱想的时候,那狱卒的腰弯的更加低了,一张脸快要笑成一朵菊花了。
周宗听说死刑犯临死的时候会有各种异常表现,所以狱卒对于死刑犯是相当的包容的。看着狱卒的那张笑脸,周宗无奈的长叹了一声,终于还是要被砍了啊。
于是便缓缓的闭上了双眼,静等狱卒进行最后的宣判。
“周大人……”
狱卒的声音十分恭敬,周宗甚至能够从中听到一丝的恭敬,这些都十分符合一个狱卒面对死刑犯时的表现,也更加坚定了周宗的猜想。
“周大人……”
这一次比前一声更加恭敬。周宗又叹了口气。然而,他毕竟也是做过节度使的人,自然不能过于丢份,便睁开眼睛,看着那狱卒,等待着最后的判词。
“大人,陛下有旨,着令大人即刻出狱,就任江州司事参军。恭喜大人,今日终得逃脱樊笼!”
那狱卒表现得十分恭敬,不恭敬不行啊,这位可是神通广大,齐王之死那么大的事情都能搞定,谁知道将来会有什么样的造化?自己平时也没少给这位脸色,鬼知道他出去后会不会记恨自己?人家要是找自己的麻烦那是轻而易举。
什么?自己要出去了?而且也居然没有被贬为庶民?
本来在周宗看来,能够不死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在他的估计中,自己的结局无外乎两种,贬为庶民,或者,死。
然而,现在剧情居然反转了?
江州司事参军?那不是江文蔚吗?江文蔚去哪儿了?
但是他知道自己也不该多问,再说了,一个小小的狱卒知道什么?
出了天牢,周宗长吁了一口,终于重见天日了啊!沐浴在阳光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丝毫没有理会周围众人的目光,只是由衷地感叹,阳光的味道真好。
早有亲兵心腹在外边等着了,周宗找了一家旅馆,好好地洗浴了一下,直到把那股子晦气都洗干净了,才重新换了衣服,直接朝着常梦锡的府上走去。
他已经通过亲兵知道了这段时间的一些情况,原来是自己的女儿投递书信到常梦锡府上的事情,这也让他十分感动,这个孩子终究没有让他操心过。
常梦锡正好也在,周宗先是拜谢了常梦锡,也多亏了常梦锡的援手,要不然他至此即使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常梦锡向他详细解释了缘由,尤其是韩熙载的情况,他万万没想到,韩熙载居然创下了那么大的基业。
当然,常梦锡肯定是猜不到韩熙载的这个军师的含义,还以为韩熙载是这支势力的一把手呢。但是周宗却知道,这个军师,应该是张无邪的军师,张无邪毫无疑问对于这支军队有着最大的掌控力。
至于张无邪自己没有当一个节度使的原因,周宗很清楚。虽然这是一个乱世,但是你要是出来这么一个十四岁的节度使,而且还是崛起的如此之快。那是绝对会被人当做怪物研究的,很显然张无邪没有做小白鼠的兴趣。
居然去了安州和复州,仔细一想,他才明白了张无邪的眼光。假如你选择其他地方,绝对会被别人攻击的,没有人愿意看着自己身边有一只老虎壮大起来。
然而张无邪偏偏的选择了中原,这是暂时无主的中原。这个时候的中原各州,都是在相互的猜忌之中,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身边那个方向会有一把刀子伸过来。
然而他却选择了安州和复州这样两个边州。要知道,边州一般都是四战之地,将来一旦中原有主,边州就是帮助皇帝保卫边疆的,干脏活累活的。
如果是靠近内地,甚至是靠近帝都的,反而还会遭到猜忌,毕竟,卧榻之侧,岂容它人酣睡!
只有到边州,反而是皇帝最放心的。反正离得远,也不怕你威胁到我,如果有敌军来攻,那好,你正好是最合适的炮灰。
但是,正所谓祸福相依,这种地方却是张无邪能够获取根据地的最佳选择,太肥的肉得有那个胃口,要不然吃了不能消化。
这是一个聪明的家伙。
而韩熙载能够跟着这样一个家伙,也是让周宗为他开心,尤其是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惦记着他,可见韩熙载还是很重情义的,毕竟,他可不相信凭借着自己和常梦锡的交情,女儿的一封信就能够让常梦锡出马。
即便是常梦锡的主要目的是扳倒冯延巳,就自己只不过是顺手为之,但是也只是因为如此,反而使得自己不但保住了性命,还没有被一贬到底。
拉了一会话之后,周宗辞别了常梦锡,再去拜访徐铉,毕竟徐铉也是韩熙载的好朋友,虽然说也自身难保,在这件事情上出力甚微,但是他也要去一趟。关于韩熙载的情况,他了解的更多一些。
徐铉和周宗谈乐常梦锡救自己的经过,也更加让周宗对于这些政坛老手的手段有所了解。借助李璟对于冯延巳的而不满,巧妙的将打击冯延巳和救周宗两件事结合起来,虚虚实实,根本就看不出他的哪一步才是主要的。
而且既能够准确地把握皇帝的心思,又能够选择合适的切入点,把自己的目的掩饰在自己和冯延巳恶劣的关系之下,让人摸不清其真实目的,这才是高手。
徐铉还想周宗建议,如果将来再南唐过得不好,可以及早给自己谋划一条退路,言下之意是暗示周宗,韩熙载那边可以做为以后的备选。
在处理完金陵的事情之后,周宗便去了一趟吏部,拿到了任命文书,然后就是迫不及待的赶往了宣州的广德制置司,那里有他的妻女,这段时间让他们担惊受怕,估计也是受了不少苦。
而且宣州还他的亲信,也是要带走的。
周娥皇也没有想到,父亲居然真的出来了,虽然被贬,但是这个结果要比预料中的好多了。
久别重逢,一家人高兴坏了,尤其是周夫人,自周宗进门眼泪就没有干过。
周宗好不容易才把妻子哄开心了,这次唤过来女儿,“你怎么想起给常梦锡常大人写信了?”
“女儿听说韩叔叔在复州已经有了两州之地,唯恐陛下因此恼羞成怒,这才慌不择路,冒昧给常大人写信。再说了,其他人也都帮不上忙。”
“你找常大人是对的,徐大人他们都没办法,只有常大人才有这个能力,为父这次也的确是常大人帮忙就出来的。”
“父亲何时赴任?”
“皇命紧急,今日停留一晚,明日到宣州,稍事收拾,后日就去江州,估计两日即可到。”
“韩叔叔他们当初可是走了一天就到了江州,还拐走了江大人。”周娥皇终于等到父亲脱险,也是十分高兴,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起来,于是便不由得和父亲开起了玩笑。
“你韩叔叔他们当初是逃命,能和我相比吗?唉,如果不是当初冯延巳咄咄相逼,也许你韩叔父还没有这种造化。复州那地方虽然基业不大,但是宁为鸡首不为牛后,以你韩叔父的本事,将来也许会有一个大造化的。”
“哼,大造化也是不能和父亲相比,父亲再怎么说也是大国臣子。别说是小国军师,即便是小国之主又怎么样?高从诲不也是见了我朝大臣大气不敢出么?”
“女儿啊,那个小国之主可不是高从诲那癞子可比,那家伙真的是妖孽。这一点冯延巳倒是没说错。”
“不就是仗着点小聪明吗?我看不见的。”
见女儿耍起了小性子,周宗也是无奈地一笑而过。 单枪匹马戍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