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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赏析示例
将进酒(唐)李白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将进酒》原是汉乐府短箫铙歌的曲调,题目意译即“劝酒歌”,故古辞有“将进酒,乘大白”云云。这首李白“填之以申己意”(萧士赟《分类补注李太白诗》)的名篇,旧说均以为作于天宝间去朝之后(约752)。据今人考证,李白曾两入长安,此诗当为开元间一入长安以后(约736)所作。诗人时与友人岑勋在嵩山元丹丘的颍阳山居为客,三人尝登高饮宴(《酬岑勋见寻就元丹丘对酒相待以诗见招》:“不以千里遥,命驾来相招。中逢元丹丘,登岭宴碧霄。对酒忽思我,长啸临清飙。”)。人生快事莫若置酒会友,作者又正值“抱用世之才而不遇合”(萧士赟)之际,于是满腔不合时宜借酒兴诗情,来了一次淋漓尽致的发抒。
诗篇发端就是两组排比长句,如挟天风海雨向读者迎面扑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颍阳去黄河不远,登高纵目,故借以起兴。黄河源远流长,落差极大,如从天而降,一泻千里,东走大海。如此壮浪景象,定非肉眼可以穷极,作者是想落天外,“自道所得”,语带夸张。上句写大河之来,势不可挡;下句写大河之去,势不可回。一涨一消,形成舒卷往复的咏叹味,是短促的单句(如“黄河落天走东海”)所没有的。苏东坡《八声甘州·寄参寥子》开篇道:“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韵度似之。紧接着,“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恰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说前二句为空间范畴的夸张,这二句则是时间范畴的夸张。悲叹人生短促,而不直言自伤老大,却说“高堂明镜悲白发”,一种搔首顾影、徒呼奈何的情态宛如画出。将人生由青春至衰老的全过程说成“朝”、“暮”间事,把本来短暂的说得更短暂,与前两句把本来壮浪的说得更壮浪,是“反向”的夸张。于是,开篇的这组排比长句既有比意——以河水一去不返喻人生易逝,又有反衬作用——以黄河的伟大永恒形出生命的渺小脆弱。这个开端可谓悲感已极,却不堕纤弱,可说是巨人式的感伤,具有惊心动魄的艺术力量,同时也是由长句排比开篇的气势感造成的。这种开篇的手法作者常用,他如:“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宣城谢脁楼饯别校书叔云》)沈德潜说:“此种格调,太白从心化出”,可见其颇具创造性。此诗两作“君不见”的呼告(一般乐府诗只于篇首或篇末偶一用之),又使诗句感情色彩大大增强。诗有所谓大开大阖者,此可谓大开。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悲感虽然不免,但悲观却非李白性分之所近。在他看来,只要“人生得意”便无所遗憾,当纵情欢乐。五六两句便是一个逆转,由“悲”而翻作“欢”“乐”,从此直到“杯莫停”,诗情渐趋狂放。“人生飘忽百年内,且须酣畅万古情”(《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美酒登高楼”(《梁园吟》),行乐不可无酒,这就入题。但句中未直写杯中之物,而用“金樽”、“对月”的形象语言出之,不特生动,更将饮酒诗意化了;未直写应该痛饮狂欢,而以“莫使”、“空”的双重否定句式代替直陈,语气更为强调。“人生得意须尽欢”,诗人眼下虽不得意,却用乐观好强的口吻肯定人生,肯定自我:“天生我材必有用”,这是一个令人击节赞叹的句子。“有用”而“必”,一何自信!简直像是人的价值宣言,而这个人——“我”——是须大写的。
于此,从貌似消极的现象中露出了深藏其内的一种怀才不遇而又渴望用世的积极的本质内容来。正是“长风破浪会有时”,为什么不为这样的未来痛饮高歌呢!破费又算得了什么——“千金散尽还复来!”这又是一个高度自信的惊人之句,能驱使金钱而不为金钱所使,真足令一切凡夫俗子咋舌。诗如其人,想诗人“曩者游维扬,不逾一年,散金三十余万”(《上安州裴长史书》),是何等豪举。故此句深蕴在骨子里的豪情,绝非装腔作势者可得其万一。与此气派相当,作者描绘了一场盛筵,那绝不是“菜要一碟乎,两碟乎?酒要一壶乎,两壶乎?”而是整头整头地“烹羊宰牛”,不喝上“三百杯”决不甘休。多痛快的筵宴,又是多么豪壮的诗句!从文学继承上说,此处与汉乐府《西门行》“酿美酒,炙肥牛。请呼心所欢,可用解忧愁。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云云,在文辞、内容上有近似处,然而赋予这种愁情以豪放之极的形式,乃是太白独特之处。
至此,狂放之情趋于高潮,诗的旋律加快。诗人那眼花耳热的醉态跃然纸上,恍惚使人如闻其高声劝酒:“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几个短句忽然加入,不但使诗歌节奏富于变化,而且写来逼肖席上声口。既是生逢知己,又是酒逢对手,不但“忘形到尔汝”,诗人甚而忘却是在写诗,笔下之诗似乎还原为生活,他还要“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以下八句就是诗中之歌了。这着想奇之又奇,纯系神来之笔。
“钟鼓馔玉”意即富贵生活(《墨子》中说,诸侯欣赏“钟鼓之乐”,士大夫欣赏“琴瑟之乐”,农夫只有“瓴缶之乐”,又富贵人家吃饭时鸣钟列鼎,食物精美如玉),可诗人以为“不足贵”,并放言“但愿长醉不复醒”。诗情至此,便分明由狂放转而为愤激。这里不仅是酒后吐狂言,而且是酒后吐真言了。以“我”天生有用之材,本当位至卿相,飞黄腾达,然而“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行路难》)。说富贵“不足贵”,乃出于愤慨。以下“古来圣贤皆寂寞”二句亦属愤语。诗人曾喟叹“自言管葛竟谁许”,所以他说古人“寂寞”,也表现出自己“寂寞”。因此才愿长醉不醒了。这里,诗人已是用古人酒杯,浇自己块垒了。说到“惟有饮者留其名”,便举出陈思王曹植作代表。并化用其《名都篇》“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之句。古来酒徒历历,何以偏举“陈王”?这与李白一向自命不凡分不开,他心目中树为榜样的是谢安之类高级人物,而这类人物中,“陈王”与酒联系较多,这样写便有气派,与前文极度自信的口吻一贯。再者,“陈王”曹植于丕、睿两朝备受猜忌,有志难展,亦激起诗人的同情。一提“古来圣贤”,二提“陈王”曹植,满纸不平之气。此诗开始似只涉人生感慨,而不染政治色彩,其实全篇饱含一种深广的忧愤和对自我的信念。诗情所以悲而不伤,悲而能壮,即根源于此。
刚露一点深衷,又回到说酒,而且看起来酒兴更高。以下诗情再入狂放,而且愈来愈狂。“主人何为言少钱”,既照应“千金散尽”句,又故作跌宕,引出最后一番豪言壮语:即便千金散尽,也当不惜将出名贵宝物——“五花马”(毛色作五花纹的良马)、“千金裘”来换取美酒,图个一醉方休。这结尾之妙,不仅在于“呼儿”、“与尔”,口气放肆,而且具有一种将宾作主的任诞情态。须知诗人不过是“丹丘生”招饮的客人,此刻却高踞一席,气使颐指,提议典裘当马,慷他人之慨,几令人不知谁是“主人”谁是客人。快人快语,非不拘形迹的知友至交断不能语此。诗情至此狂放至极,令人嗟叹咏歌,直欲“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情犹未已,诗已告终,突然又迸出一句“与尔同销万古愁”。这句既含“且须酣畅万古情”的豪意,又关合开篇高堂之“悲”,使“万古愁”的含义较之“万古情”更深沉。这“白云从空,随风变灭”的一结,显见诗人奔涌跌宕的感情激流。通观全篇,真是大开大阖,大起大落,非如椽巨笔不办。
《将进酒》篇幅不算长,却五音繁会,气象不凡。它笔酣墨饱,情极悲愤而作狂放,语极豪纵而又沉着。诗篇具有振动古今的气势与力量,这诚然与夸张手法不无关系,比如诗中屡用巨额数目字(“千金”、“三百杯”、“斗酒十千”、“千金裘”、“万古愁”等)表现豪迈的诗情,同时又不给人空洞浮夸感,但其根源还是在它那充实深厚的内在感情,那潜藏在酒话底下如波涛汹涌的郁怒情绪。“李白的生活充满了大起大落的变化,他的感情也波澜起伏,千变万化。戏剧性的变化和不同寻常的生活,造就了李白的性格,也构成了李白诗歌波澜起伏的感情基调。”(林庚《唐代四大诗人》)本篇的诗情便是大起大落,忽张忽翕,由悲转乐、转狂放、转愤疾、再转狂放,最后结穴于“万古愁”,回应篇首。如大河奔流,有气势,亦有曲折,纵横捭阖,力能扛鼎。其歌中有歌的包孕手法,又有鬼斧神工、“绝去笔墨畦径”之妙,既非馋刻能学,又非率尔可到。通篇以七言为主,而以三、五、十言句破之,极参差错落之致;诗句以散行为主,又以短小的对仗语点染(如“岑夫子,丹丘生”、“五花马,千金裘”),节奏疾徐尽变,奔放而不流易。《唐诗别裁》谓“读李诗者于雄快之中,得深远宕逸之神,才是谪仙人面目”,此篇足以当之。
|按语|
以上分析得力于“知人”。抓住诗人写作的具体环境和时间,联系诗人生平和性格,对诗中一些关键的、容易为人忽略的字句作了详析。文中引用林庚语,将诗的写作特色与诗人生平联系,指出二者的同构,亦属此法。
赵将军歌(唐)岑参
九月天山风似刀,城南猎马缩寒毛。
将军纵博场场胜,赌得单于貂鼠袍。
冬日西线无战事,这首诗写军中博戏,却巧含暗喻。诗中那个称雄赌场、手气极佳的将军,想必在战场上也运气不坏。“场场胜”是个双关语,表面上是说赌场得意,隐义则是说常胜将军。赌场上的赌神,好比战场上的战神。末句中的“貂鼠袍”最有意味,这是纵博场上用来下注的抵押品,加上“单于”的定语,暗示这是一件战利品——这正是将军常胜、大胜的一个物证。
顺便说,岑参其人及其边塞诗的关怀取向,与高适、王昌龄不同。高适是个政治家诗人,关注的是军中弊端。王昌龄是个人道主义诗人,关注的是士卒疾苦。岑参则是个唯美诗人,从不以功利的、现实的目光去看待边塞的一切,而是取审美的态度,来歌唱边塞新鲜的、生气勃勃的景物、事物、人物。他喜欢边塞有写不完的冰川雪海、火山沙漠、烽火杀伐以及比这一切更刺人心肠的悲伤和快乐。岑参喜欢塑造超人,他的同情永远在强者的一边——“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
赵将军正是他喜欢的那一类人,也可以说是他喜欢塑造的那一类人。诗中不写其沙场英姿,而写其赌场风采,这是举重若轻,得绝句法。读之恍若看见了赵将军旗开得胜,刀尖上挑着一领单于貂鼠袍还归军营的飒爽英姿。其人的英勇善战,尽在不言之中。这就是绝句侧面微挑,偏师取胜的好处。
李白也有一首以博弈喻战争的七绝:“六博争雄好彩来,金盘一掷万人开。丈夫赌命报天子,当斩胡头衣锦归。”(《送外甥郑灌从军》)以博弈喻战争,自是妙喻。然而,明喻何如暗喻。“报天子”、“衣锦归”等,挑得太明,反觉一览无余。单看也不失为一首好诗,但与岑参这首七绝比,就不免相形见绌了。
|按语|
知道了诗人的审美取向,就能感觉到他和笔下人物的息息相通,诗的兴会亦出自于此。
致酒行(唐)李贺
零落栖迟一杯酒,主人奉觞客长寿。主父西游困不归,家人折断门前柳。吾闻马周昔作新丰客,天荒地老无人识。空将笺上两行书,直犯龙颜请恩泽。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元和初,李贺带着刚刚踏进社会的少年热情,满怀希望打算迎接进士科考试。不料竟因避父名“晋肃”当讳,被剥夺了考试资格。从此“怀才不遇”成了他作品中的重要主题,他的诗也因而带有一种哀愤的特色。但这首困居异乡感遇的《致酒行》,音情高亢,别具一格。
“致酒行”即劝酒致辞之歌。诗分三层,每层四句。
从开篇到“家人折断门前柳”四句一韵,为第一层,写劝酒场面。先总说一句,“零落栖迟”(潦倒游息)与“一杯酒”连缀,略示以酒解愁之意。在写主人祝酒前,先从客方(即诗人自己)对酒兴怀落笔,突出了客方悲苦愤激的情怀,使诗一开篇就具“浩荡感激”(刘辰翁)的特色。接着,从“一杯酒”而转入主人持酒相劝的场面。他首先祝客人身体健康。“客长寿”三字有丰富潜台词:忧能伤人,折人之寿,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七字画出两人的形象,一个是穷途落魄的客人,一个是心地善良的主人。紧接着,似乎应继续写主人的致辞了。但诗笔就此带住,以下两句作穿插,再申“零落栖迟”之意,命意婉曲。“主父西游困不归”,是说汉武帝时主父偃的故事。“主父偃西入关,郁郁不得志,资用匮乏,屡遭白眼。”(见《汉书·主父偃传》)作者以之自比,“困不归”中寓无限辛酸之情。古人多因柳树而念别。“家人折断门前柳”,通过家人的望眼欲穿,写出自己的久羁异乡之苦,这是从对面落墨。引古自喻与对面落墨同时运用,都使诗情曲折生动有味。经此二句顿宕,再继续写主人致辞,诗情就更为摇曳多姿了。
“吾闻马周昔作新丰客”到“直犯龙颜请恩泽”是第二层,为主人致酒之辞。“吾闻”二字领起,是对话的标志。这几句主人的开导写得很有意味,他抓住上进心切的少年心理,甚至似乎看穿诗人引古自伤的心事,有针对性地讲了另一位古人一度受厄但终于否极泰来的奇遇:唐初名臣马周,年轻时受地方官吏侮辱,在去长安途中投宿新丰,逆旅主人待他比商贩还不如。其处境狼狈岂不比主父偃更甚?为了强调这一点,诗中用了“天荒地老无人识”的生奇夸张造语,那种抱荆山之玉而“无人识”的悲苦,以“天荒地老”四字来表达,可谓无理而极能尽情。马周一度困厄如此,以后却时来运转,因替他寄寓的主人、中郎将常何代笔写条陈,太宗大悦,予以破格提拔。“空将笺上两行书,直犯龙颜请恩泽”即言其事。主人的话到此为止,只称引古事,不加任何发挥。但这番语言很富于启发性。他说马周只凭“两行书”即得皇帝赏识,言外之意似是:政治出路不特一途,囊锥终有出头之日,科场受阻岂足悲观!事实上马周只是为太宗偶然发现,这里却说成“直犯龙颜请恩泽”,主动自荐,似乎又鼓励少年要敢于进取,创造成功的条件。这四句真是以古事对古事,话中有话,极尽循循善诱之意。
“我有迷魂招不得”至篇终为第三层,直抒胸臆作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主人的开导使“我”这个“有迷魂招不得”者,茅塞顿开。作者运用擅长的象征手法,以“雄鸡一声天下白”写主人的开导生出奇效,使自己心胸豁然开朗。这“雄鸡一声”是一鸣惊人,“天下白”的景象是多么光明璀璨!这一景象激起了诗人的豪情,于是末二句写道:少年正该壮志凌云,怎能一蹶不振,老是唉声叹气。“幽寒坐呜呃”五字,语亦独造,形象地画出诗人自己“咽咽学楚吟,病骨伤幽素”(《伤心行》)的苦态。“谁念”句,同时也就是一种对旧我的批判。末二句音情激越,颇具兴发感动的力量,使全诗具有积极的思想色彩。
《致酒行》以抒情为主,却运用主客对白的方式,不作平直叙写。《李长吉歌诗汇解》引毛稚黄说:“主父、马周作两层叙,本俱引证,更作宾主详略,谁谓长吉不深于长篇之法耶?”本篇富于情节性,饶有兴味。在铸词造句、辟境创调上往往避熟就生,如“零落栖迟”、“天荒地老”、“幽寒坐呜呃”,尤其“雄鸡一声天下白”句,或意新,或境奇,都属李长吉式的“锦心绣口”。
|按语|
作者是个性突出的诗人,本诗又具有特定的创作背景,所以析文着重于“知人”,既指出它反映出李贺诗一般特色之处,又指出其别具一格之处。
赠妓云英(唐)罗隐
锺陵醉别十余春,重见云英掌上身。
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罗隐一生怀才不遇。他“少英敏,善属文,诗笔尤俊”(《唐才子传》),却屡次科场失意。此后转徙依托于节镇幕府,十分潦倒。当初以寒士身份赴举,路过锺陵县(江西进贤),结识了当地乐营中一个颇有才思的歌妓云英。约莫十二年光景他再度落第路过锺陵,又与云英不期而遇。见她仍隶名乐籍,未脱风尘,罗隐不胜感慨。更不料云英一见面却惊诧道:“罗秀才还是布衣!”罗隐便写了这首诗赠她。
这首诗为云英的问题而发,是诗人的不平之鸣。但一开始却避开那个话题,只从叙旧平平道起。“锺陵”句回忆往事。十二年前,作者还是一个英敏少年,正意气风发;歌妓云英也正值妙龄,色艺双全。“酒逢知己千杯少”,当年彼此互相倾慕,欢会款洽,都可以从“醉”字见之。“醉别十余春”,显然含有对逝川的痛悼。十余年转瞬已过,作者是老于功名,一事无成,而云英也该人近中年了。
首句写“别”,第二句则写“逢”。前句兼及彼此,次句则侧重写云英。相传汉代赵飞燕身轻能作掌上舞(《飞燕外传》),于是后人多用“掌上身”来形容女子体态轻盈美妙。从“十余春”后已属半老徐娘的云英犹有“掌上身”的风采,可以推想她当年是何等美丽出众了。
如果说这里啧啧赞美云英的绰约风姿是一扬,那么,第三句“君未嫁”就是一抑。如果说首句有意回避了云英所问的话题,那么,“我未成名”显然又回到这话题上来了。“我未成名”由“君未嫁”举出,转得自然高明。宋人论诗最重“活法”——“种种不直致法子”(《石遗室诗话》)。其实此法中晚唐诗已有大量运用。如此诗的欲就先避、欲抑先扬,就不直致,有活劲儿。这种委婉曲折、跌宕多姿的笔法,对于表现抑郁不平的诗情是很合宜的。
既引出“我未成名君未嫁”的问题,就应说个所以然。但末句仍不予正面回答,而用“可能俱是不如人”的假设、反诘之词代替回答,促使读者去深思。它包含丰富的潜台词:即使退一万步说,“我未成名”是“不如人”的缘故,可“君未嫁”又是为什么?难道也为“不如人”么?这显然说不过去(前面已言其美丽出众)。反过来又意味着:“我”又何尝“不如人”呢?既然“不如人”这个答案不成立,那么“我未成名君未嫁”原因到底是什么,读者也就可以体味到了。此句读来深沉悲愤,一语百情,是全诗不平之鸣的最强音。
此诗以抒作者之愤为主,引入云英为宾,以宾衬主,构思甚妙。绝句取径贵深曲,用旁衬手法,使人“睹影知竿”,最易收到言少意多的效果。此诗的宾主避就之法就是如此。赞美云英出众的风姿,也暗况作者有过人的才华。赞美中包含着对云英遭遇的不平,连及自己,又传达出一腔傲岸之气。“俱是”二字蕴涵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深切同情。只说彼此彼此,语气幽默,不直接回答自己何以长为布衣的问题,使对方从自身遭际中设想体会它的答案,语意间妙,启发性极强。如不以云英作陪衬,直陈作者不遇于时的感慨,即使费辞亦难讨好。引入云英,则双管齐下,言少意多。
|按语|
一般说来,诗词只要涉及人际交往,均应知人论世。这首诗中涉及云英和作者两人,读者对这两个人的关系就不能一无所知。
菊花(唐)黄巢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黄巢是唐末农民起义领袖。最初,他和一般读书人一样,幻想通过考试的道路解决前途问题。在他落第之后,才对社会和个人的命运作了深刻的反思,重新选择了人生的道路。这首诗题一作《不第后赋菊》,通过咏菊来抒发叛逆思想。与陶渊明的爱菊不同,黄巢并不把菊花视为花之隐逸者,而是由菊花又称“黄花”作想,把它视为自身的幸运花和起义的标志。
他的另一首《题菊花》云:“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这首诗就写得不错,前两句刻画菊花冷艳的形象,虽然冷艳,却是不甘寂寞的,后两句表达“不是不争春”的意思,虽然是假设句,却是十分自信的语气,使人联想起“彼可取而代也”(项羽)、“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西游记》)那样的话,真是敢想敢说。
再看这一首咏菊的诗,不是一般的菊花诗,而是一首重阳作的菊花诗。劈头一句“待到秋来九月八”,就不寻常。明明重阳节是“九月九”,而这句可以不押韵,就写成“九月九”也没关系。然而,为了定下一个入声韵,与“我花开后百花杀”的“杀”、“满城尽带黄金甲”的“甲”叶韵,以造成一种斩截、激越、凌厉的声势,作者愣是将“九月九”写成“九月八”,不但韵脚解决了,不平凡的诗句也造成了。紧接,“我花开后百花杀”,菊花开时百花都已凋零,这本来是见惯不惊的自然现象,句中特意将菊花之“开”与百花之“杀”(凋零)并列,构成鲜明的对照,意味就不一样。亲切地称菊花为“我花”,当然是从“黄花”的“黄”字着想,而与“我花”对立的“百花”,无非是现成社会秩序(帝王将相、文武百官、诸如此类)的一个象征。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极写菊花盛开的壮丽情景和农民革命军入城的想象。最耐人寻味的,是两个形象,一是从菊花的香而生出的“冲天香阵”,把浓烈的花香想象成农民军的士气;一是由菊花的形色而生出的“黄金甲”,把黄色的花瓣想象成农民军的盔甲。“阵”、“甲”二字与战争与军队相关,“冲”、“透”二字,分别写出其气势之盛与浸染之深,充满战斗性和自豪感,表现了作者对农民起义军必定攻占长安,主宰一切的胜利信念。
黄巢菊花诗,无论意境、形象、语言、手法都使人一新耳目。“满城尽带黄金甲”这句诗特别气派而富于视觉美感,无怪喜欢安排视觉盛宴的大导演张艺谋非要用它来作一个影片的名称不可。
|按语|
这是一首反诗,其作者尽人皆知,读来没有障碍。
满江红(宋)岳飞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岳飞是宋代著名的民族英雄,他出身农家,北宋末投军,南宋时归宗泽,为留守司统制。建炎三年(1129)率军拒金,屡立战功。历少保、河南北诸路招讨使,进枢密副使,封武昌郡开国公。为秦桧以“莫须有”之罪陷害。
这首传诵极广、影响甚大的词作,今能确认的较早记载,是明代天顺中汤阴岳庙及弘治中杭州岳坟之石刻。明清人信为岳飞所作,无人疑伪。但因碑刻未具词作之来历,近人余嘉锡提出质疑,曾在学术界引起争论。迄今尚无充足理由认为伪作,故本文仍从旧说。其写作年代可定在岳家军颇试锋芒,急于北上直捣黄龙之际。
开篇就是登高临远,凭栏眺望,展现出抒情主人公的高大形象。句中隐括了《史记》描写荆轲辞燕入秦、义无反顾一节的若干文辞。荆轲在饯筵上和筑声而歌,初为“变徵”(调名,宜悲歌)之声,唱《易水歌》,“复为羽声(亦调名,宜抒激情)慷慨,士皆瞋目,发尽上指冠”。“发尽上指冠”这一精彩文句,陶诗曾化为“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咏荆轲》)二句,有所发挥;此处则凝为“怒发冲冠”四字,益见精策,掷地有声。有人还指出,连“潇潇雨歇”一语,亦神似易水之歌(见《七颂堂词绎》),写疾风暴雨,既壮勇士之行色,又可借以暗示曾经存亡危急的时局,有双重妙用。句下还隐约以虎狼之秦喻金邦,也是恰切的。史载荆轲提一匕首入不测之强秦,有誓死之心却无必胜的把握。而岳飞劲旅北上,实有决胜信念。“潇潇雨歇”的“歇”字,似乎意味金人嚣焰既煞,中兴转机将至。可以说,起首三句便奠定了全词气吞骄虏的基调。
紧接着,词的音情发为高亢:“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啸”,乃魏晋名士用以抒发难以言宣的复杂情感的一种口技,“长啸”为“啸”之一体。“长啸”而“仰天”,就与独坐幽篁中弹琴者的长啸大为不同,那啸声必然响遏行云,如数部鼓吹,非如此不足表“壮怀”之“激烈”。而抬头仰天的动作,又给人以一种暂得扬眉吐气、解恨开怀之感(如李白之“仰天大笑出门去”)。对于古人,君父于臣子均可譬之“天”,仰天长啸,抒发的无非是一腔忠义之情,这已遥起下文“臣之情”三字。古人珍惜盛年,以“立功”为不朽之一,而作者却将“三十功名”视同尘土,则其壮怀在于国家之中兴、民族之奋起欤!(按,或以为岳飞并不讳言功名,“尘与土”谓风尘奔波,以照应下文“云和月”,亦通。)为光复国土,岳家军昼夜星霜,驰骋千里,浴血奋战,屡挫敌锋。“三十功名”与“八千里路”两句,一横一纵,兼写壮怀壮举,概括性极强,形象性悉称。“尘与土”与“云和月”天然成对,妙合无垠。
到这里,字里行间全是破虏雪耻、只争朝夕之意,于是作者信手拈来古乐府警句“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长歌行》)化入词中,及时努力之意与抗金事业联系,便洋溢着强烈的爱国主义激情,可谓与古为新。无怪陈廷焯称赏“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二语“当为千古箴铭”(《白雨斋词话》)。
上片歇拍充满一种责任感、紧迫感,过片不断曲意,直书国耻,声调就转为悲愤了。公元1127年,金人南下掳徽钦二宗及皇室宗族多人北去,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靖康之乱,为有宋一代的奇耻大辱。当时,“靖康耻”岂但“犹未雪”,肉食者中无意雪者亦大有人在,故主战的英雄不得不痛切地大声疾呼:“臣子恨,何时灭!”这里的“臣子”二字,当痛下眼看,须知对于囚在北地的“二圣”,高宗赵构亦在臣子之列。因而,过片四句无异乎“夫差,尔忘越王杀尔父乎”那样沉痛直切的呼告,使人联想到作者在《南京上高宗书略》中的慷慨陈词:“乘二圣蒙尘未久,虏穴未固之际,亲帅六军,迤逦北渡。则天威所临,将帅一心,士卒作气,中原之地,指期可复。”
“贺兰山”在今宁夏境内,与当时金邦黄龙府方位大相径庭。但既是诗词语言,便不可拘泥解会。盖以“贺兰山”代敌我相争之地,唐诗已习见,如“贺兰山下阵如云”(王维《老将行》)、“一时齐保贺兰山”(卢汝弼《和李秀才边庭四时怨》);宋人更以代指敌方根据地,如北宋姚嗣宗诗云:“踏碎贺兰石,扫清西海尘”,即以代指西夏,宋末汪元量诗云:“厉鬼终须灭贺兰”,又代指元蒙。此词则以“贺兰”代指金邦。说到破敌,悲愤之情遂化作复仇的激烈言辞:“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饥餐渴饮”的熟语与“食肉寝皮”的意念熔铸一联,切齿之声纸上可闻,这便是作者在别处说的:“嗣当激励士卒,功期再战,北逾沙漠,蹀血虏廷,尽屠夷种”(《五岳祠盟记》),如实反映了惨遭凌暴的宋人对于女真统治者的特殊民族仇恨,声可裂石。又由于“壮志”、“笑谈”等语,造成“为君谈笑静胡沙”式的轻快语调,惬心贵当。
复仇亦非终极目的,杀敌乃为“还我河山”。词的结尾即以此深自期许:“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山河破碎,故须“收拾”,使金瓯完固,方能勒石纪功,班师奏凯。决胜的气概镇住全词,与发端的力量悉敌,非如椽之笔,难以到此。
全词濡染大笔,直抒胸臆,忠义愤发,元气淋漓。寓绝大感慨,饶必胜信念。塑造了一个有血有肉的民族英雄自我形象,使之深入人心不可磨灭。此词属于豪放一路,与传统词风迥乎不同,但其音情颇饶抗坠,词情由豪迈转悲壮、转激烈,终归于乐观镇定。唯其如此,故无粗滑叫嚣之病,而有起懦振顽、感发人心的力量。虽燕赵之感慨悲歌,亦无以过之。所用语言,文随情生,凡所化用,皆如己出。它称得上一首思想性与艺术性高度统一的杰作,故虽不传于元蒙时代而终风靡后世,至与岳飞英名,同垂不朽。
|按语|
岳飞的《满江红》属英雄抒怀之作,词中所述与其生平经历与业绩息息相关。对作者生平及词作相关历史背景的了解,是阅读鉴赏不可或缺的前提。
钗头凤(宋)陆游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这首词的本事是作者本人的生死恋,最早见于宋人陈鹄《耆旧续闻》卷十:“放翁先室内琴瑟甚和,然不当母夫人意,因出之。夫妇之情,实不忍离。后适南班名士某,家有园馆之胜。务观一日至园中,去妇闻之,遣遗黄封酒果馔,通殷勤。公感其情,为赋此词。其妇见而和之,有‘世情薄,人情恶’之句,惜不得其全阕。未及,怏怏而卒。闻者为之怆然。”其后,刘克庄《后村诗话》亦载,增言妇与陆氏有中外。至周密《齐东野语》更绘影绘声,添枝加叶,俨然小说:“陆务观初娶唐氏,闳之女也,于其母夫人为姑侄。伉俪相得而弗获于其姑,既出而未忍绝之,则为别馆,时时往焉。姑知而掩之,虽先知挈去,事不得隐,竟绝之,亦人伦之变也。唐后改适同姓宗子士程。尝以春日出游,相遇于禹迹寺南沈氏园。唐以语赵,遣致酒肴,翁怅然久之,为赋《钗头凤》一词,题园壁间,实绍兴己亥岁也。”话越传越长,千古如斯。然陆游早年的婚恋不幸,已可得其仿佛。
词从游园重逢,勾起对往昔欢爱的追忆开端,“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这并非写眼前事,因为女方虽遣人致酒肴,实未当面,所以这应是由眼前的黄酒果馔、满园春色回忆起过去与伊共赏春光的情景:红润的手臂,滕黄的美酒,给人以举案齐眉的美好联想,“满城春色宫墙柳”正是有情人眼中的明媚春景。可惜好景不长,“东风恶,欢情薄”,接下“桃花落,闲池阁”,是指暮春的到来,自然时序的无情的变迁,构成对人事的变生不测的象征,语极蕴藉却并不晦涩。几年离异给双方带来的是无尽的悲怨,“一怀愁绪,几年离索”在语序上是倒置以协律。煞拍一串儿三字“错,错,错”,奔迸而出,意极沉痛。然而到底错在哪里呢?是错在五百年前风流冤孽,还是错在个人的软弱而封建道德力量的强大,抑或是错在家长的专制呢,说不清,也不要说清,反正一口咬定错就是了,这就够读者去慢慢咀嚼回味。
重逢是令人难堪的,春光还和过去一样美好,而伊人却红消香减不堪憔悴。“人空瘦”的“空”字意味甚长:盖两人虽不忘旧情,从婚姻关系而言已各有新欢,可谓各不相干,相思只是徒劳无益的事体。然而感情失控,难以自禁,“泪痕红浥鲛绡透”。鲛绡就是手绢,古代传说有美人鱼失水为人所救,寄寓其家积日买绡,不得已将归去,从主人索器,泣作满盘明珠以为报答(事见《述异记》)。这故事本身就含有离异而不忘旧恩的象征,与词中人相似,故不可仅作借代语读去,如此方觉其句楚楚动人,“红”字惨然映带下文“桃花落”,“透”字韵极险峭。以下突入景语,又成象征,“桃花落,闲池阁”便是“东风恶”的后果。一切都无可挽回了,然而“世间只有情难尽”,明明还在相爱,却又不能相爱;明明已不能痛快地相爱,却又不能痛快地诀别。最后只得以“莫,莫,莫”三字不了了之,这是说“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呢,还是想快刀斩乱麻,以免“剪不断,理还乱”呢,也很难说清,只好分付读者诸君去判断了。
《钗头凤》曲调的最显著特征是上下片煞拍三字相迭为韵,较难安顿。而此词之妙就在于“错,错,错”、“莫,莫,莫”用意的含混,让人颠扑不破似的。而“错莫”本是一个连绵词,其意为落寞,或书作“莫错”,如李白“长吁莫错还闭关”、杜甫“失主错莫无晶光”,此词上下片煞拍正是拆用此二字,故在“错”、“莫”各自的本义外,还多一层凄凉寂寞的意义。
陈鹄《耆旧续闻》提到去妇和词,惜不得其全。而《古今词统》则见全词,署唐婉。又见录《全宋词》。有可能是后人据断句补足,但也不排除为原词的可能性,因为就词而论实在天衣无缝,情真韵高处不减陆游之作: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尝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有位女生说她在读中学时,有一次受了委屈,读到这首《钗头凤》,心里便涌起一阵痛楚的感觉,产生了共鸣,眼泪跟着流下来,索性哭了个痛快。她以为“怕人寻问,咽泪装欢”二句特好,有人听你诉说烦恼其实是幸福的,最痛苦的就是无可告诉却要应付旁人的处境。这可以算是对唐婉之作的很好的评价吧。
|按语|
《钗头凤》的写作,与作者婚姻的不幸,及故人的重逢相关。对这些基本情况的了解,就成为阅读的前提。引用陈鹄《耆旧续闻》,以及周密《齐东野语》相关记载,皆有助于词作的赏析。 诗词赏析七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