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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妈死了, 死于高空坠物。
早上出门买菜,经过商场的时候的时候掉下来一只花盆,不偏不倚, 正好砸在黎母头顶,当场死亡。
出了好多血, 黑红色粘稠的液体顺着盲道砖的纹路淌下去,汇聚成一小股, 一直流到马路牙子下的下水道口里去。
这件事听上去, 像个荒唐到惹人发笑的意外。
黎听等着黎予断断续续说完,在沉默中挂掉电话。
窗帘没有关严,月色透过玻璃,从缝隙中照进来,从地板到床上鼓囊囊的被子, 都留下一道银白的光, 泛着凉凉的冷意。
纤瘦高挑的影子僵直立在床边, 一动不动,点点微光映着她姣好的脸颊,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得像个精心雕琢的塑像。
方亦亦睡得似乎不怎么安稳, 她吧嗒了下嘴, 嘟囔着梦呓了几句什么,翻个身,脸颊无意识蹭了蹭软乎乎的枕头,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睡了过去。
夜晚的房间安静到呼吸声清晰可闻。
许久之后, 床边的影子发出一声轻笑, 她仰起头, 长发微微晃动,蝤蛴似的脖颈白得没有血色,形如鬼魅。
*
方亦亦是被太阳光吵醒的。
夏季炎热,房间内空调温度调得高,即使有黎听在她旁边,经过长时间照射,脸蛋也变得腻腻,额头和鼻尖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方亦亦热得不行,只觉得整个身体都湿漉漉的,难受极了。
她坐起来,扒拉扒拉头发,转头去找黎听。
黎听安静在床边坐着,两条腿斜放着,红色粗跟丝绒鞋子耷拉在床沿上,腿上放着那台笔记本电脑,眉眼冷淡,一副一夜没睡的样子。
方亦亦动了下大腿,想把自己从被窝里捞出来,哪知刚一活动,血染山河破的感觉奔涌而至,她登时僵硬,余光看见床头柜上放着的蓝色小包,顾不上别的,一把抓起来,跳下床直奔洗手间。
不多会儿,洗手间传来冲水的声音。
方亦亦抱着肚子,身子躬得像只虾米,半死不活地走了出来。
她往床上一趴,期期艾艾地叫唤:“学姐,好痛……”
黎听从笔记本后面抬起头来,招招手对她道:“过来。”
方亦亦蹬掉拖鞋,手脚并用,软骨头似的趴了过去,下巴抵在黎听大腿上,抬起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黎听动作一顿,笑道:“勾引我?”
方亦亦小刷子似的睫毛扑扇了下,低下头,把脸埋在黎听大腿上的裙子里,鼻息间溢满了独属于黎听的,淡淡的香味。
这味道并不浓烈,清清淡淡,不凑近闻不出来,类似古寺里冉冉的沉檀,又有些像清晨山涧里追着露珠的野花,非常神奇,容易上瘾。
方亦亦满足地深吸一口气,传出来的声音有些闷:“我没有,学姐身上好香。”
黎听抬起的手轻轻落在方亦亦毛绒绒的脑袋上,柔软的发丝顺顺滑滑,手感很好。
“是骨灰坛子的味道。”
方亦亦并不相信:“骨灰坛子哪有味道。”
黎听并不反驳,只问她:“饿不饿,早餐吃什么。”
方亦亦舔了舔嘴唇,思索迄今为止吃过的菜肴。
“豆浆吧,”她道:“要热的,还想吃烧鹅和土豆丝。”
手机就在枕头边上,黎听伸手拿过,扔给方亦亦,“自己订。”
以为又能吃到学姐亲自订的早饭的方亦亦,失望地撇撇嘴,就这现在的姿势翻了个身,后脑勺枕在黎听腿上,举着手机,打开外卖APP。
外卖APP和微信是挨着的,方亦亦手一滑,点开了微信,惊讶地发现左下角先是有53条新消失提示,最上面的是服装店的孙店长,头像右上角有个红色圆球,未读消息提示:45条。
她对这个店长感官还不错,毕竟这个人让她首次认识到,来钱是一件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困难的事。
可是孙老板找她干什么?
抱着疑惑,方亦亦点开聊天界面。
一周前:
【洛拉伯格服装专卖店:小芳同学,假期玩儿得怎么样?娱乐归娱乐,钱还是要赚的呀,店里新到批衣服,你的专场该开张啦!】
五天前:
【洛拉伯格服装专卖店:小芳同学?你看到消息没,手机怎么打不通,给我回个电话。】
四天前:
【洛拉伯格服装专卖店:歪?有人吗?小芳同学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睛。】
两天前:
【洛拉伯格0服装专卖店:这工作你还干不干!换手机号了?看到立刻回消息!】
一分钟前:
【洛拉伯格服装专卖店:你被解雇了,再也不见。】
透过屏幕,方亦亦纵观了孙店长心理变化的全过程,坎坎坷坷,莫名可怜。
“……”她欲哭无泪。
她突然想起来,离校的时候,黎予送她上飞机,在机场临时给她换了个电话号码,为的是怕陈思可通过手机号找她麻烦,因为她没什么联系人,也没备份个手机号,就直接换了,压根忘了孙店长这一茬。
方亦亦歉疚得不行,两只手抓着手机,着急忙慌地准备回复。
指尖触碰点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她顿了顿,放弃打字,语音电话打了过去。
倒也不是不想打手机号,只是她的号码储存在手机卡里,换卡一起没了。
铃声响了两声,被挂断。
方亦亦欲哭无泪,抱着手机抓狂地蹬腿。
黎听道:“怎么了?”
“我被炒了。”方亦亦沮丧地把手机给黎听看。
黎听翻看着两天记录,挑了挑眉,道:“你以后也不可能回去那工作了,这样也好。”
“哎?为什么不可能回去工作,我有新的任务吗?”
黎听语气平淡:“带你去个地方。”
“奥。”方亦亦点点头,没多问,反正带着她去,去哪到时候就知道了。
她现在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孙店长看起来好生气啊,都怪我,我这脑子就应该拎出来放水里洗洗,省得天天忘事。”
黎听不太理解方亦亦的脑回路,凉飕飕地道:“大可不必,你现在的状态就是洗完之后的样子。”
“哎……”方亦亦难得心神不在黎听身上,她叹了口气,拧紧眉头,斟酌着编辑了一串致歉的消息发送过去。
等了好几分钟,对面没有回复,心知这是真把人惹毛了,估计不会回复她,方亦亦惆怅地退出微信,打开外卖APP,准备买点心仪的早餐,安慰下失业的自己。
虽然点的都是爱吃的,但受此影响,方亦亦还是少吃了两口饭,一个白嫩Q软的烧鹅,剩下一半愣是吃不下去了。
她如临大敌地盯着那块留着她牙印的半块烧鹅,纠结许久,张了张嘴,打出个饱嗝儿。
方亦亦:“……”放弃了,等会儿再吃吧。
“饭量变小了。”方亦亦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壁顶花瓣形状的灯,拍了拍撑得圆滚滚的肚子。
这两天她没有和黎听滚床单,身体对营养需求变低,饭量变小也正常,饮食习惯还保留着的话,她大概会变胖。
还没哀叹完,突然眼前一黑,眼睛被捂上,紧接着,唇瓣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
方亦亦一愣,睫毛颤动了下。
捂着眼睛的手轻轻移开,褐色的眸子正对上一双暗如夜空的眸子。
黎听两只手臂撑在她两侧耳边,轻轻趴伏在她身上,不轻不重地啃咬她的唇瓣。
鼻息间被熟悉的气味填满。
这种事情,不管做多少次,方亦亦都手足无措,紧张得像个新手。
她涨红了脸,肾上腺素飙升,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胸腔里是砰砰地跳动的心脏,打鼓似的震动着耳膜,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黎听带着喑哑的声音传来。
“闭眼。”
方亦亦才骤然惊醒,闭上眼睛,伸出双臂抱住黎听的腰,轻柔地回应。
一开始还比较克制,浅尝辄止,到了后来,逐渐失控,氛围变得激烈,黎听沿着方亦亦光滑细嫩的皮肤逐渐下滑,碰触到布料的边缘,整个手掌都覆了上去。
突入起来的冷意让方亦亦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黎听动作一顿,理智回神。
她双臂撑着床单,抬起头看着方亦亦,漆黑的眸子里滚动着炽烈的风暴,像要把人吞噬似的。
对方突然停下且迟迟不见动作,方亦亦不明所以,睁开眼睛,一眼就跌了进去。
看痴了。
黎听微微眯了眯眼,努力克制着,从方亦亦身上下来,就势往旁边一滚,和方亦亦并排躺着。
她没有说话,闭上眼睛,等着体内那团邪火湮灭。
没了熟悉的微凉,方亦亦有些空落落的,她侧过头,注视着黎听线条完美的侧脸,做了几次深呼吸,下定决心似的,侧过身子,双手小心翼翼地抱住黎听的胳膊,豆虫似的挪动着,往黎听边上蹭。
黎听出言警告:“不想死就别招我。”
方亦亦对黎听的警告不为所动,眼圈发红,带着固执和倔强,热情又克制地蹭到黎听耳边,尚未平度的喘/息带着气音,小声道:“学姐,我来可以吗?”
说完,不再动作,琥珀似的眼睛雾蒙蒙地看着黎听,等待答复,手却依旧紧紧抱着黎听的胳膊,丝毫不打算放开。
黎听有些意外,她侧过头定定地看着方亦亦,五秒之后,扯着嘴角笑了下,神色轻佻,像淬毒的罂粟,诱惑又致命:“来啊,做不好吃了你。”
鬼是完美的利益主义者,从来不会拒绝对自己有利的事,少数高阶鬼会克制天性,懂得权衡,知道如何将利益最大化。
黎听是鬼,当然也不例外。
她没有理由拒绝,也不想拒绝。
方亦亦的体温是温热的,她感受着那份带着颤抖的热意,眼眸深沉,眼底闪过一抹妖冶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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