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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少卿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接近七天,一直老实本分,让一众下人都大开眼界,大吃一惊。
二少爷居然开始不逛花楼,不到处溜达,也不惹祸,不出去找姑娘,这实在是一件苏家难能一遇的奇观,下人们都以为是二少奶奶的功劳,大家都对这位二少奶奶很是佩服。
不过,这对小夫妻两关系好像有些微妙,二少奶奶性情清冷,除了自己院子里的人,和其他下人均不亲热,二少爷,性情温和和所有下人打成一片,但是他和少奶奶的关系好像也不是特别好,两个人不似新婚的夫妻倒像是老夫老妻,不常粘糊在一起,关系淡淡的,只是偶尔搭几句腔,但是少爷又好像对少奶奶很上心……总之,关系微妙的很。
翌日,正午
苏尚原刚刚下朝回来没多久,苏家正在用午膳。
席间,安如意还是一脸的愁容,眼见着憔悴了不少,苏以沫怏怏的,神情慵懒,没吃多少就退了席。
凌亦如没什么过多的表情,一如既往地高傲,苏少卿和慕落汐都是表情淡淡的。
苏尚原夹了口菜,瞥了眼空缺的席位,看向安如意,问道,“洛心呢,少恒不在,她就不用午膳了?”
安如意垂着头,神情略微有些闪躲,吞吞吐吐的说道,“洛心,身子骨不太舒服,大夫说…可能…”
“大夫说什么你直接说清楚,别在这装模作样的,”凌亦如瞪了眼安如意,没好气的说道。
“是,大姐,我正要说,”安如意抬起头看了眼苏尚原,“老爷,您是要做爷爷了,只是洛心说才两个多月,要我先别声张这事。”
“什么?”苏尚原神情一跃,有些不敢相信,叹道,“这事怎么不早说,昨天你还带着洛心跪了那么久。”
安如意压低了声音说道,“才两个月,说出来不吉利的,所以洛心没让说。”
“你这媳妇的孩子来的倒是时候,”凌亦如冷哼一声。
苏尚原看了眼凌亦如,轻轻叹了口气,“亦如,话不能这样说。”
“是,老爷,”凌亦如娇纵惯了,却是很听苏尚原的话。
“如意,你叫洛心好好养胎,少恒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他会没事的。”
“是,老爷,”安如意吸了吸鼻子,用手帕拭了拭泪水,啜泣着说道,“老爷,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如意啊,少恒就算再做错什么,毕竟是我的孩子,我也不会放任他不管的,只是现在在刀锋浪尖上,我也是,说不上话,只能找别人试试了,”苏尚原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
慕落汐扫了眼桌上三位长辈,继续夹着菜,吃的淡然。
苏少卿也一直没说话,他怕安如意一个不小心被他气出病来,那就真的是大逆不道了。
回到院子里后,苏少卿从书房拿了几本和观天象有关的书,回了房间。
清风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调侃道,“少爷,我以为你当太史令只是个唬头呢,没想到您真的对观天象感兴趣啊。”
苏少卿瞥了眼身后的清风,背着双手,幽幽的说道,“少爷我还有很多本事呢。”
“那是,那是,”清风跟在苏少卿身后,连连称赞。
深夜,寒风肆意。
因为苏少卿足不出户,慕落汐也被困在了苏府七日,此刻,她正披着件披风,坐在台阶上仰着头在观望天空。
苏少卿放轻了脚步,拎着两壶酒朝她缓缓靠近。
喜欢观望天空的人,多半是向往自由的,更何况是她慕落汐。
苏少卿看了眼坐在院子里一言不发的慕落汐,把酒放在了她的面前,打趣道,“喝酒吗?”
慕落汐淡淡的瞥了眼苏少卿,一脸的疑惑,轻声开口,“你很喜欢喝酒?”
“你这不是白问吗,”苏少卿笑了笑,拿起一壶酒,仰头大喝了一口,继续说道,“长安城谁人不知,我苏二少最喜欢的就是喝酒,逛花楼。”
慕落汐撇了撇嘴,摇摇头,顺手拿起另一壶酒,轻轻抿了一口,思绪却飞向远方,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也知道吧。”
“知道什么,安洛心没怀孕吗?”苏少卿牵了牵嘴,又喝了口酒,“反正过段时间,说不定这个孩子就会‘不小心’流掉。”
慕落汐意味不明的盯着他,看了许久。
苏少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众人以为他很糊涂,很多事情不知轻重,但是,她却知道,他做事大胆无畏,心智成熟,把握的住分寸…他到底是谁?真的是一个整日无所事事的花花公子吗?还是这些都只是他的伪装。
面具下的苏少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果然知道,那你也知道上次的事情是你母亲故意为之?”慕落汐挑了挑眉,又抿了一口酒,问道。
这是慕落汐第二次感受到后院里女人的城府,慕家没有女眷,慕经年还未娶妻,所以,慕落汐很少和女人打交道。
苏少卿没有否认,仰头畅饮。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慕落汐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他对这一切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却不去拆穿,只当自己是一个看客,冷眼看着她们上演着各种各样的戏剧,旁的人只会觉得他什么都不知晓,事实上,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可以笑着将你推入深渊。
苏少卿垂着眼看向慕落汐,碰了碰她手里的酒壶,目光有些阴晴不定,问道,“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慕落汐摇摇头,喝了口酒,声音有些含糊,“我不清楚。”
“唉,”苏少卿轻声叹了口气,语气温和的说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要简单。”
慕落汐不明所以,有些迷茫的看了眼苏少卿,问道,“什么意思?”
苏少卿笑了笑,他自然不会告诉她的。
“我说,你长的挺好看的,要学会多打扮,”苏少卿戏谑的说道。
慕落汐摇了摇酒壶,顺手把它放在了地上,这酒太烈了,不能再喝了,她晕晕乎乎起身,整个脑袋都是迷糊的,脸颊微微泛红,她想,她应该是喝醉了。
明明只是浅酌了几口烈酒,怎么就醉了?
缓缓起身,慕落汐忽然脚下一个没站稳,倾着身子就要朝着台阶摔去。
下一瞬,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苏少卿。
他放下了酒壶,双手紧紧地扶住了慕落汐的双臂,把她拥入了怀抱。
他的怀抱,很温暖,虽然没有慕经年的壮硕,但却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慕落汐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瞬间竟然觉得有些看不清楚眼前的男人到底是谁,她眨巴着眼睛,盯着苏少卿看了会,才缓缓开口,“你,长的很像一个人,我们……好像在哪见过……”说道一半,她闭了闭双眼,惬意的靠在了他的胸膛。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身着白袍的清秀少年,那张脸,稚嫩青春,与他如此相像。
是梦境吗,还是现实?
那个少年是谁?她只知道,一定不是萧墨,萧墨素来喜爱深色,从来不着浅色的衣服,而苏少卿,素日里总是穿的浅浅淡淡的,一身的儒雅,书生气。
“是在哪见过,”难得见到慕落汐这样依赖的一幕,苏少卿轻声一叹,扶着她靠在自己肩上,语气中皆是温柔,他轻轻抚了抚她的碎发,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柔柔的说道,“可是,你好像忘记了,怎么办呢?”
身旁人久久没有回复,只是传来了浅浅的呼吸声,苏少卿侧目瞥了眼慕落汐,无奈的摇摇头,又是长长一叹,有些惆怅。
她居然睡着了。
一旁姗姗来迟的兮儿正欲张口唤自家小姐时,被苏少卿一个手势打住了,他摆了摆手,兮儿点点头,连忙掉头回自己房间去了。
又坐了一会,直到夜深的静悄悄时,苏少卿见慕落汐睡熟了,才勾了勾手,把她横抱起来,朝着她的偏房走去。
轻轻的把她放在床上之后,又替她捏了捏被角,怕她会踢被子。
天气转凉了,这样的天气,很容易着凉的。
看着喝醉以后的慕落汐,苏少卿竟然觉得很好看,她的脸上很干净,从不抹那些胭脂俗粉,睡着以后的她,少了些警醒,一脸的人畜无害的样子,看着看着嘴角就不自觉的上扬,他不禁叹道,苏少卿啊苏少卿,你真的是没救了。
正欲起身回房时,他忽然听到慕落汐嘴里在喃喃着什么,好奇的凑过身子,这才听清楚,她说的好像是,‘苏少卿,千万不要喜欢上我,否则,我会很麻烦的。’
他脸色微变,起身关了窗,就出了她的房间。
慕落汐,倘若我早就喜欢上了你,该怎么办呢?
情不知所起,只是越陷越深,倘若我能够控制住对你的感情,我们也许,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慕落汐,是你把我忘记了。
我们见过,还不止一次,我将你深深地刻在了脑海中,铭记于心,而且,却只是把我当做你生命中的一段旅途,随着时间,随着风飘逝。
可我,不想就这样将你忘记。
我从不后悔遇见你,也不后悔娶你,我只后悔,当初为什么没能够拯救你,如果那时的我足够强大,可以将你拯救,我们现在会不会很不一样?
她甚至都不用对他勾手,他就会不受控制的朝她走去。
喜欢一个人是隐忍,爱一个人,需要克制自己。
慕落汐,吾心之所向,吾心之所爱。
回到自己房间之后,苏少卿在案板上缓缓的写下了这几个字,落款处还画上了一朵紫藤花。
放下笔之后,他浅浅一笑,顺手把另一副字画放在了这张纸张之上,这才慢慢挪步到窗前,看着窗外皎白的月光,心中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才睡着。
笠日,慕落汐难得一次起了个晚床,醒来时,头晕脑胀的,外面艳阳高照。
她坐在床上,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想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脑海中,只是隐隐约约记得苏少卿后来和她说了些什么,具体的内容,完全想不起来了。
窗外,忽然扬起一阵轻声,清远悠扬,欢快悦耳,玩转绵连,犹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蜓而来,缓缓流淌。
院子中的琴声,月皎波澄。
使人神怡心旷之际,慕落汐缓缓起身,推开了窗户,耳边一阵微风忽起伏。
远远传来缕缕琴声,悠悠扬扬,一种情韵却令人回肠荡气。
虽琴声如诉,所有最静好的时光,最灿烂的风霜,而或最初的模样,都缓缓流淌起来。而琴声如诉,是在过尽千帆之后,看岁月把心迹澄清,是在身隔沧海之时,沉淀所有的波澜壮阔。
在懂得之后,每一个音调下,都埋藏一颗平静而柔韧的心灵。
她感觉自己的心弦被什么东西微微波动着。
弹琴的男子亦如记忆中的那个白衣少年,一袭白色长袍,温文儒雅的坐在小院里,神情淡然的拂动着手中的琴弦。
一曲终了时,男子的目光朝她投来,温情似水。
慕落汐忽然有些慌乱,连忙关了窗,背靠在窗前,想让自己缓缓刚刚那样惊慌的情绪。
她更加笃定了之前的那个想法。
“小姐,”兮儿打了盆水,送到了房间里来,“你醒了。”
慕落汐点点头,一脸镇定自若的走到桌前,开始洗漱。
兮儿站在一旁,神情有些不自然,欲言又止。
“怎么了,”慕落汐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问道。
兮儿怯懦的瞥了眼慕落汐,张了张嘴,嘀咕道,“小姐,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慕落汐沉思了会,久久才开口问道,“你昨夜,看到什么了?”
“小姐,姑爷待您很好,您……真的……”兮儿吞吞吐吐的说着,自己也不太明白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慕落汐一个手势打断了她,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已经学会用苏少卿惯用的手势了。
“兮儿,苏少卿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不清楚,可是,我希望你不要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他,终究是不适合你的,清风其实除了性格怯懦了些以外,各方面还是不错的,我觉得你可以多放些心思在他身上,”慕落汐的语气稍带着一丝严肃以及警告的意思。
兮儿连忙低着头跪下,语气中夹扎着着急和慌乱,“小姐,兮儿从来没有那样想过,兮儿不敢把心思放在姑爷身上。”
慕落汐只是冷冷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兮儿微微僵住,咬了咬唇,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坦白,“小姐,你落水一事是我不小心碰撞到您所导致的,只是,那时候,也是因为有其他人撞了我一下,所以……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害怕您和姑爷责罚,所以……所以一直没有和您说这件事情,小姐,我错了……”兮儿边说着,眼里的泪水不停地滴落,“小姐,您能不能不要把我赶出去,我真的错了,小姐,对不起……”她一边跪着,一边磕头,额头很快就红了。
慕落汐紧抿着双唇,只是怔怔的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怎么,兮儿犯什么事了,你要这样对她?”苏少卿端着一碗醒酒汤,推开门就走了进来,很自然的把汤放在桌上,靠近慕落汐的那一侧,看了眼兮儿,问道。
慕落汐皱了下眉,淡淡的说道,“私事,与你无关。”
兮儿闻言,心都凉了一截,慕落汐素来对手下的人宽容,那是因为没触及到她的底线,一旦惹恼了她,只怕,她会很生气。
“小姐,我真的错了,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兮儿跪在地上,又连着磕了几个头,额头都见了血。
苏少卿瞥了眼慕落汐,连着啧啧了几声,起身顺手就把兮儿拉了起来,摆了摆手,宽慰道,“你先下去,你们家小姐现在在气头上,一时半会别来找她,知道了吗?”
兮儿抬头看了眼慕落汐,见她并没有说什么,连忙点点头,退出了房间。
慕落汐瞪了眼苏少卿,怒道,“苏少卿,我教训我的陪嫁丫鬟,和您有关系吗?”
“当然有,少奶奶,你要是这样做,传了出去,名声可就不好了,”苏少卿牵了牵嘴,笑道。
慕落汐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行了,一大早的怎么火气这么大,你脑袋不疼了?先喝了这碗醒酒汤,”苏少卿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把醒酒汤朝着她的方向推了推。
慕落汐错开了他的目光,有些不自在的说道,“你不必这样对我,我们早就约定过,只是名义夫妻,”她的意思不言而喻,他们之间的关系走得有些近了。
苏少卿的脸色沉了几分,良久才说道,“慕落汐,我发现你一生气就喜欢疏远身边的人,是不是?”
“我说的是实话,”慕落汐有些苍白的辩解道。
“实话,那我也说实话,我确实喜欢你,你又要如何,疏远我,不理睬我,还是,其他的呢?”苏少卿直接挑明了对着慕落汐说道。
慕落汐霎那间陷入了沉思。
确实很麻烦,倘若不是因为苏少卿一开始同她有约定,她根本不会和他走的这么近,不会对他没有那么的警惕,而今,他这般挑明的态度,显然是违背了当初的约定。
“苏少卿,你该知道的,你不能喜欢我,”慕落汐自己都觉得她的声音充斥着无力感。
但是除了这个,还能和他说些什么呢?
“为什么不能,”苏少卿摇了摇扇子,不以为然的问道。
因为我们两个根本不是一路人,因为你是个花花公子,因为你深藏不露。
当初萧墨就是觉得她和苏少卿两个人根本不会走到一块去,她不可能喜欢上这样吊儿郎当放荡不羁的花花公子,而苏少卿,也不可能喜欢上一个不爱打扮,只会上战杀敌的女将军,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而今这个决定的方向好像出现了偏差。
慕落汐揉了揉额头,有些头疼的说道,“你不清楚吗?”
“慕落汐,我认识你,已经很多年了,可你认识我,不过是两三个月……”
“少爷,子桑少爷来了,在你房间里呢,”清风的闯入打断了苏少卿的话。
苏少卿复杂的看了眼慕落汐,起身转身,走出了她的房间。
清风连忙和慕落汐打了招呼,之后也随着苏少卿走出了房间。
慕落汐忽然松了口气。
苏子桑来的倒是及时,不然按照刚刚的进度下去,她和苏少卿肯定会吵一架。
只是,他刚刚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会说他认识她已经很多年了,很多年是多久呢?
换了身衣服,慕落汐拎着剑去到了院里子。 相府之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