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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中

　　/沈苇

　　落叶铺了一地

　　几声鸟鸣挂在树梢

　　一匹马站在阴影里，四蹄深陷寂静

　　而血管里仍是火在奔跑

　　风的斧子变得锋利，猛地砍了过来

　　一棵树的战栗迅速传遍整座林子

　　光线悄悄移走，熄灭一地金黄

　　紧接着，关闭天空的蓝

　　大地无言，雪就要落下来。此时此刻

　　没有一种忧伤比得上万物的克制和忍耐

　　（选自微信公众号“遇见好诗歌”2018年11月16日）

　　导读

　　沈苇是一个具有深刻的生存之悲哀感的人，这正是他的诗值得我们信赖的根源。对诗人来说，生存环境提供了显现悲哀与孤寂的感受，生存环境显现了它，但仍然是生存环境，尤其是自然环境又安慰了它。如果关于孤寂的感叹是主体的声音，随之而来的嘲讽就已经是来自夜的嘴和“星光的牙”，嘲讽或者安慰来自于更加寂寥的自然空间。“夜只是呈现，放弃了徒劳的表达”，我们可以这样来理解沈苇诗中的西域地理：它就是显现，一切的呈现，并且把人的一切问题显现在这一环境之中。自我或人的问题在这一天平上或许失去分量，或许转向存在的另一侧。沈苇在他的诗篇中建构了一种去中心化的自我或者非中心的主体，显现了大自然对人类谬误的忍耐、克制和宽恕。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中，诗人表达了对人自身弱点的嘲讽和谅解，而诗人在替人类请求谅解并且承担着自我批评的职责。《林中》以更静观的方式再现了这一主题。这首诗如同一幅风格化的静物画，然而显示着世界暗中的生机，这生机不是勃发而是内敛的，它所用的动词也是内敛而简洁的：“几声鸟鸣挂在树梢”，马的“四蹄深陷寂静”，以及“熄灭”“关闭”“砍”“落”等显示着大自然克制与忍耐的力量，诗本身的修辞也显示着这种内聚与克制。它是沈苇诗学精髓的一次接近完美的展现。诗人不再像部分作品中那样倾诉自己，在世界自身显现时，诗人在替一个自然世界自身立言。西域地貌与季节上的这些隐忍特性几乎具有了道德的寓意。然而这道德寓意仍然是启示而非训诫性的。如同天地四时所施与的一种无言之教，诗人心领身受。（耿占春） 双年诗经：中国当代诗歌导读暨中国当代诗歌奖获得者作品集.2017-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