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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奇,姑娘你到底是怎样的人?”接下来的路,芊芊和阿霖一起坐在马车里,说是陪她解闷却让阿霖觉得有几分监视的意味。
“如果你长了眼睛,就不要从别人嘴里去了解一个人。”阿霖不咸不淡地答了一句——也罢,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默默说服自己沉住气,等待机会开溜。
“为今之计,只好委屈姑娘了,若不是因为义兄,我也不想得罪姑娘。”芊芊换了个坐姿,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阿霖。她很好奇,阿霖身上到底有什么魅力,让那紫衣人还有自己的义兄如此着迷。
“你们这么做,未免强人所难,”阿霖也抬头看着她,“这个局面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但僵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吧……”阿霖知道无论是墨染宸还是辛遥,都不会丢下她不管。他们都是固执的人,固执,却是一边固守自己的尖锐,一边又执着于自己的温柔。
“你怎么了,魔怔啦!”没听到回答,阿霖伸手,在女子眼前晃了晃。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芊芊自顾自地念了一句,她的声音婉转柔和,字字含情,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说一个关于相遇的故事……
回忆太美,往事便不敢轻易去追。那时园中的桃花开得极为热烈,春风拂来恰如薄酒一杯,不饮亦醉,颇有一种微妙的滋味。那天你说话的语气温婉,流光如沙匆匆而下。多少年的光阴更迭,很庆幸在红尘的渡口,我们又有了这样的重逢。希芸卧室,有人在引弦而歌,也有人在挥毫泼墨,可叹时光太匆匆……
阿霖静静地听着,她的情绪很容易带入,内心慢慢平静下来。突然觉得,这样的女子,实在不像个坏人啊……
丹青一抹白衣路,千年往事亦如昨。有情不必终老,那些种植在心里的美好,无论山高水远,不管时光变迁,一直会久久的留存在记忆深处,千年万年花开不变。
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几日寂寥伤酒后,一番萧索禁烟中。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
“墨染哥哥,你在哪里?”
“霖儿,别怕,我来了,我来带你回家。”
“墨染哥哥……”
风声呼啸着穿过,衣衫猎猎作响。蓝衫女子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依然在黑暗中盲目地朝前摸索,而她的前方已经没有路,万丈深渊像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顷刻就要将她吞没。
“霖儿!霖儿!停下!”所有的镇定都已经耗尽,他终于忍不住脱口惊呼出来,用力地想拨开四周的迷雾,对着那黑暗中的身影大喊,“快停下来,危险!”他想斩开重重的迷雾,却发现雾障如水一般不留痕迹,根本破不开……他不知道她在哪里,然而,他知道她要掉下去了……
“不要往前走了,快停下来!”他开始失去控制,径直往悬崖的方向冲去——他伸出手,指尖相触,却来不及拉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脚踩空——
“霖儿……”墨染宸从梦中惊醒过来,三天过去了,阿霖依然杳无音信,饶是他再怎么定力惊人也还是慌了,再找不到她的话他怀疑自己会发疯。这世上并没有永远坚强无畏的人,只是习惯了以坚强的一面示人。
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阿霖心里也着急,她并不完全相信邶青沂的说辞,总觉得他们另有目的。好不容易等到芊芊姑娘阖上眼皮,阿霖抬手迅速摘下自己剩下的那只耳环扔了出去,另一只她偷偷留在了客栈的桌脚。她绞尽脑汁想多留下些线索,方便寻找她的人。眼下要悄无声息地逃跑有些困难,芊芊像块粘皮糖一样粘着她,让她有些头大。
耳环只有两只,阿霖觉得实在是太少,都扔完了怎么办?捧着脑袋琢磨了半晌,她又把头上的珠花取下来,拆成散珠,隔一段路扔一个出去。他们走的路越来越偏僻,从昨天离开最后那个小村子开始,已经是荒无人烟的山道,路不太好走,但胜在风景不错。芊芊和阿霖下了马车,邶青沂牵着马儿,山间的风景让他们暂时忘记了各自的身份,倒像是携手出游的友人。
正是山花烂漫的季节,山上有一种雪一样的花,漫山地开着,也漫山地飘着。从一树的白,再蔓延到满地的白,那一簇一簇的雪白,实是壮观。抬头间还会不断的飘落下来,花是整朵的落下,伴着丝丝细雨,迷蒙中透着那雪白,以为是飘雪了。满地桐花,飘落的不是伤,是一地的缠绵,并不凄凉,因她不是秋的落叶。
两个姑娘走到树下,静静看着一瓣一瓣落下的唯美。顷刻间,整个山间唯属她最是清灵,白净。无声的花雨,配着无声的驻足,就像五月天里下了一场雪,把最美的那一刻全部揉进你的眼里。“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在该落下的季节,她毫不吝啬,是为完成她结籽前的使命。
近看桐花,五瓣洁白的花瓣,中心泛着淡淡红晕,三五朵一簇缀满枝头,炫烂得令人陶醉惊叹不已。以一种优雅的姿态伫立山间,不以香味引你的鼻子,不以美貌勾你的眼睛,不以婀娜的身形诱惑你的心。有一种“繁华飘零两不知”的清冷寂寞。
夜晚,梦境里,墨染宸再次来到了悬崖边,迷雾重重遮挡着他的视线。他很着急,他知道阿霖在这里,但他看不到她,他情急之下抽出随身的龙吟剑——拔剑四顾心茫然,剑是良剑,但再锋利的剑也无法斩开迷雾。他需要一阵风,破开雾障,这样他就能找到她了——他要带她回家。
他内心强烈的希望刮一阵大风,吹散这该死的雾气。正这样想着,老天爷仿佛听到了他的想法,一阵山风呼啸而过,迷雾散开了一些。更让他震惊的是,那风仿佛停留在他的指尖,缠绕不去……
他再一抬手,风更大了,吹得他的衣衫猎猎作响,他终于看到她了,她已经走到悬崖边,眼看就要掉下去——她终于看见他了,她朝他伸出手,喃喃道:“风,风灵哥哥……”她的声音太低,墨染宸没有听清楚她叫的是什么,他只能用尽全力向她奔去,伸手想抓住她。
太迟了,蓝衣女子的脚跟已经悬空,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掉下去,手指擦过他的指尖。他目眦欲裂,只能跟着她跳下去——他终于抓住她了,指尖的风缠绕住两个人的身体,减缓了下坠的趋势……
店小二拾起了那只掉落在桌角的耳环,眯缝着眼睛刚想揣进兜里,眼前红衣人影闪过,一伸腿把他绊了一个大马趴,摔了个狗啃泥。辛遥接住飞出去的耳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风也是地走了。
暮色消融,隐约了晦朔葱茏,待月色涌起,谁人轻叩门扉,斑驳了流水般岁月。似曾有欢声笑言萦绕这高轩,云动寂静鸣蝉,雨坠激漪涟,点染勾勒这世间,真一味风清月朗。
梦里那一袭紫衣打马向她奔来,穿过纷飞的花雨停在她面前,一双如墨的眼睛里有飘落的花,落成她的倩影。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向她伸出手,轻唤:“霖儿,跟我回家。” 墨染相思江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