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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
婷婷的手里,有了粉红色的纸鹤。柳蓝的手,有浓香的温暖。玉霖似乎陷进了高燕的沙发中,只是贴花指甲的盈盈,还在玩弄着她的贴花指甲,很专注。
一个月过去了,玉霖还在等。
婷婷以前叫徐媛媛.行走在城市的繁华都市的三年中,她还是一个人.一个人走得太久,学会了享受孤寂,所以没什么朋友.她有一双纤细的手,听说绣十字绣时,最灵巧.
婷婷的家在北京郊区的一个镇上。家里还有一个哥哥.父母在很远的海淀工作。婷婷爱笑,正如她爱哭一样.可在家人面前没哭过,一滴泪,都没让家人见到。
三年前,有过一次恋爱,站在镇西的百花山上,婷婷才哭,冰天雪地的。婷婷的朋友,给了她很朦胧的感觉,于是婷婷喜欢.可正因为这朦胧,又让她觉得被忽略,若有若无的牵挂,终抵不了甜言蜜语的缠绵,婷婷成了游丝,在他眼里,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女人。
很冷,雪在下,婷婷在楼下的平台上摔倒。爬起来,再摔倒,膝盖上的血,渗透出来,在裤管上印出了梅.梅的造型,是一枝独秀的傲慢.眼睛是冰冷的,花已经没了痛的感觉,就这么爬起,摔倒......
玉霖听到的故事,是高燕描叙的.只是玉霖忘了笑,甚至连安慰,都忘掉了。
高燕描叙很夸张,绘声绘色的夸张,玉霖皱起眉头,又舒展开来。
手,纤细的手,正在握紧透明的玻璃杯。纯的透明的白酒,在手心里,很暖.婷婷似乎没有在听,眼睛里的游离,漫无边际。
高燕还继续的蜷缩在沙发里,这个世界,好像都与她无关.玉霖看不到高燕的眼睛,那一丝丝的秀发,总遮挡在前面.
好像玉霖从来就没见到过高燕的眼睛.
盈盈说,那是因为高燕的眼睛贼亮,不能显现出来,要不然就有一股子媚流,将你击倒。
高燕的秀发,忽然飞扬起来.玉霖能感觉到,那眼睛里,散发出来的犀利,风,从侧面吹来,玉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蜷缩的身躯,还是蜷缩着,沙发上卧着的高燕,似乎一直这样.可玉霖明明感觉到了她眼睛里,放出的光芒。
高燕一直是高燕,从来不介意别人的眼光,就像绘声绘色描叙婷婷冰天雪地时的笑,都是那般从容的一样。高燕也忘了笑,更或是忘了动。蜷缩起来的身体,在沙发上,保持着一种慵懒。
看玉霖时,高燕的发,再密,也挡不了。习惯了沉默,越是人多时,越能安静下来,高燕做到了。
来这个城市,高燕只是想离开家,离开父母的宠爱。天南地北的走了一遭,头发长了,长得连眼睛,都被遮挡起来。不用眼睛,高燕也能看到这世界,只是世界,与她无关。
玉霖打的寒颤,有些刺激了心,那根弦,被拨动,悠扬,却黯淡。
透明的玻璃杯中,袅袅升腾起来的热气,弥散着火锅特有的香.玉霖第一次喝二锅头,是很久前.
八十六
经常上网的人,总会对千篇一律的闲聊麻木对待。云非语也是。仅仅不同的是,她怕触及已经决心尘封的那根弦。所以,也就不想和任何人走的太近。即便眼下的生活并不如意。
“漫天飞舞的雪如痴般笼罩着这一世沧桑,雾气茫茫中千万片奔向这一地红尘,往日里袅袅婷婷的圣洁身姿早已在寒风冰雪中低下卑微的头。
想你是真的累了,再撑不起那片充满希望的翅膀,只是你曾有过的梦又飞向何方?你的翅膀只有两种色彩,粉红如少女脸上的韵,洁白如红颜纯洁的念。而今,你默默的承受着孤单、凄美,落寞的置于这冷冷的尘世中,不嗔不怒。”
玉霖第一次发觉,文人嘴里的诗情画意,多愁善感等词汇,原来也可以变得这样具体,具体到自己能触手可及。但他不敢伸出手去,怕惊扰她那份忧伤的娴静。
云非语打开电脑,玉霖的留言就接二连三的跳了出来,无非是很详尽的述说自己出身的寒微,创业的艰辛。中间自然夹带着不少人情的冷暖,世态的炎凉。洋洋洒洒几十条,看得云非语苦笑不已。
并不是她冷血,而是,玉霖看重的那些自以为不一般的坎坷沧桑,她只觉得是家常便饭,没有多少可称道之处。一个人经历多了,就会变得有些麻木,这是没办法的事。
云非语所能感受的,只有玉霖孩童般的真诚。可能也就是因为这点,她所谓和玉霖的友情才会继续下去。但也仅仅只是维持而已,因为云非语的回信大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敷衍之词,几乎是没什么分量和价值的搪塞。好在,这并没有影响到玉霖的热情。
就这样,她和玉霖每天都在网上,成了朋友。在这个网络泛滥的时代,显得有点滑稽可笑。不过,她觉得这样交往也不错,至少自己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渐渐的,云非语发觉自己看玉霖的信息,成了生活中的一种期待,一份牵挂。云非语完全可以肯定,玉霖也和她有同感。这是很危险的信号。可怕的是,渐渐的,云非语感觉玉霖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
可是,一旦触及了情感,玉霖总是小心翼翼,含沙射影,如少女般的欲语还休。于是,聊天就日渐时长。
这样的男人大多是事业上的巨人,感情上的矮子。明哲保身之术,练得得心应手。怜爱女人之心,却是难有半点。想深交就深交,想爱就爱,连直白这点勇气都没有的男人,云非语并不喜欢。
即便她自己就是那种欲语还休的女人。像玉霖这样,女人在他们眼里只是一种工具,一种发泄欲望,或者排解空虚和寂寞却又不想承担责任的工具。这是云非语一贯有点自以为是的看法。
一旦看清了玉霖的本质,云非语就理智起来。虽说有时心血来潮,会偶尔在回信里煽情几句,大多数情况总是不温不火的说些超脱,看开之类的空谈。
交往了月余,双方都没“越雷池半步”。如果不是玉霖无征兆的失踪了两天,云非语和她的交往可能会有始无终,慢慢的灰飞烟灭。甚至不会在云非语的记忆中留下任何痕迹。
八十七
自从玉霖和柳蓝在一起。柳蓝最爱二锅头,家里的酒杯,小碳炉,有好几套。柳蓝常带着玉霖玩,那时候的玉霖,很开心。不像今天玉霖的表情一样,冰冷.所有的柳蓝的朋友,都不喜欢玉霖的样子。那冰冷,让人感觉这个人,有些痴呆。
柳蓝不,她就喜欢带着玉霖,在家热酒煮饭。偶尔也会看着玉霖呢喃说些关于酒的东西,只是玉霖从未给过什么回应。
柳蓝热酒很讲究,先是点燃小碳炉,放上小铜壶,然后等水烧开了,再把盛满白酒的青花瓷壶轻轻放进去。等酒壶里冒出丝丝热气后,才拿出来,温柔的倒进放在玉霖面前的玻璃酒杯,然后手支着小脸,看他小酌。等他喝完一杯,柳蓝就用柔弱的小手再给他倒满,透着壶盖,玉霖能闻到那一股子浓香。
每每这时,柳蓝就依偎在她身上,看着玉霖问:“玉霖,香吗?”柳蓝知道玉霖不会回答他,也就不再看着玉霖,而是拿起那心爱的青花瓷壶,继续给他倒酒。
玉霖喜欢喝酒,就是柳蓝养成的。柳蓝很少喝白酒,特别是两个人计划结婚生孩子以后,她说生孩子不能喝酒,就戒酒了。但偶尔也会尝尝白酒的浓香,不是特别喜欢,倒是玉霖,和柳蓝时间长了,越来越喜欢上了温热的白酒,特别是二锅头。
玉霖和柳蓝说:“我喜欢这香,浓烈。”
柳蓝离开人世的那天,玉霖在那个属于两个人的家,喝了整整一天一夜,边喝边哭。
那天的雨一直在下,电话响起,是柳蓝妈妈的号码。
没有接,玉霖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那个下着大雨的小区。
玉霖跪在遗像前,看着柳蓝的笑。
满屋子的伤痛和悲哀,凄惨的哭泣声音。
柳蓝的闺蜜端来了一个大物件,对跪着的玉霖说:“她生前就想把这些东西拿给你,可你一直没回来。柳蓝说了,这些东西留着也没用,等玉霖回来,就给他。”
没等到柳蓝下葬,玉霖就离开了。带着一包裹的东西,躲进了自己的出租屋内,坐在电脑前,整整一个月。
她的东西,他一下都没碰。
柳蓝说过:“人是有灵魂的,假若有天我走了,灵魂一定会陪伴着你,让你不再孤单。记住了,等我。”
一个月以来,玉霖没吃没喝,坐在电脑前,聆听着电脑里飘出来的那首柳蓝喜欢的《许诺》。
柳蓝终没来,玉霖知道,她永远不会来。一个月的时间,玉霖都在想着她,那个温柔甜美,天真无邪的女人。敲打键盘,玉霖给柳蓝写了些文字:
云霄九千重,壶砂浓烈透,枉自红尘多情愫,孤影残留,月下几世红绸?
小盘羞月素,逝水难收。叶下一生一知己,满杯相思离肠断,可叹无酒;
蟾宫三万里,枫溪身后,黯消勾栏残枝,数盏土酿,一怀离愁。
青花杯,紫砂壶,旧时红颜,玉霖,玉霖,魂去人空侯。
这文字,玉霖用了一个月,一个字一个字的敲打出来,如重锤,一下一下的敲在心头。一个月光景,弹指声中,已是阴阳两相望,从此不再相依对坐,不再煮酒以沫。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玉霖的泪,在《许诺》的胡弦上,尽情的流淌。
今天,任杰突然打电话说到北京了,玉霖出门来到约好的饭店,除了任杰还有他三个大学同学。于是,便坐下来和四个人一起喝酒。
八十八
决定找云非语之前,玉霖想了很多。男人爱女人,自是天性,当然按佛家的说法,则是心外之物。可惜自己不信佛,所以觉得想想女人很合乎人性,而且也很是立其诚。
李自成、吕布,总算是粗人,但不免拜倒于陈圆圆、貂蝉的裙下。即使是诗仙李白,也还是不免为红妆难以自己。说这么多,看起来总像是为自己找借口,但玉霖确实没有这样的意思,想就想罢,没有什么大不了。
脑袋长在自己身上,眼耳鼻舌身意,包括阿赖耶,总是自己的,自己的,当然自由。
陈寅恪说:最是文人不自由,玉霖想,因为他是文人,所以如此。幸好自己不是,所以便自由。进一步说,既是顾宁人的“一自名为文人,便无足观”。
无足观,很对,因为一可以避文字罪,二可以大胆的说想女人。不必像圣人那样,不敢说个“女”字,所以朱子注《诗》,凡有关女人的,一例说是君臣之事。注《离骚》,也一样。圣人,玉霖当然不敢菲薄,但私心以为想想女人,或者说说女人,也是无伤大道的,因为女人也是如此。所谓“易”,一种解释是“日月也”,也即是“阴阳也”,一阴一阳之为道,缺一不可,所以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想法还是合乎圣人的。
但可惜玉霖想的那个人,却是并不认识的,没有见过面。只不过倾诉了很久,便觉得很合得来,进一步,觉得是自己没有结婚之前所想要的那种。喜欢读书,喜欢诗歌,和自己一样。一样,自然是最好不过,可惜什么情况并不是很了解。而自己呢,也如张水部的“恨不相逢未娶时”了。
但反而一想,也可能是一厢情愿罢了。即使如此,也很觉得幸福,因为至少有个人可以想想,对于自己的心里的伤痛,总算是个好处。不至于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最低的限度,是感觉充实。宋词里对自己喜欢的人称为“个人”,原因玉霖不知道,反正张相先生的书里有说法,他忘记了。
对于“个人”,确实很想念,算是神交,很想见她,但觉得不敢。不是说自己长的丑,也不是没有钱,可心里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痛,狠狠的交织着,折磨着。所以他的想法是最好一生不见面,留在记忆里最好。然而内心却总觉得应该去看看她,哪怕是偷偷的。
云非语的住处,他知道,但总是有一种不能逾越的感觉。究竟是什么,玉霖也不知道。可惜之余,觉得自己很阴险,很阴暗,真的。在开始与她聊天的时候,不敢说想她。阴暗之极,觉得自己很卑鄙,吾少也贱,吾大也贱。鄙事却总不敢为。看来要做圣人很难,只有等到老了,并且老得不行的时候,无欲则刚,才能做圣人罢!
想起云非语,一来那种刻骨的印象还在;一来则是因为和她聊天的时候,她说过:不管这个社会再怎么开放,要也把自己的第一次给自己最爱的人。
觉得好像很熟悉,但一时记不起来。后来慢慢沉吟,忽而想起这一句应该是哪个电视剧或者小说里的台词,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来纳兰的词来,一翻,很方便就查到了。题目是《画堂春》,词作得很好,当然是玉霖主观的评判,与做文学史的态度自然是不同的。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惑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