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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北京,正阳面馆。
外面下着雪,一辆汽车在簌簌的热气中,缓慢驶来,转弯,停下。一个三十来岁,穿著笔挺西服的男人下了车,走进了这家飘散着浓浓香味的面馆。
“许先生,你又来吃面了吗?”年轻的老板娘亲切地招呼着。
男人客气地微微点了点头,走到餐桌前的位子坐了下来,对老板娘说:“麻烦给我一碗清汤面,谢谢。”
“好的,请稍候。”老板娘微笑着说。接着她便开始熟练地洗青菜,拿面条,下面条,放碗。男人一直带着笑容看着老板娘煮面的动作,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过了没多久,老板娘便将一碗清香的面条端到男人的面前。“请慢用!”
“谢谢。”男人把碗往面前拉了拉,浅浅地喝了一口汤。“老板,麻烦您再拿一只碗。”
“好的,稍等。”老板娘很快就拿来一只空碗。对于他的这个要求,她已经习惯了。
男人把面条用筷子挑到另一个空碗,然后捧着碗呼呼的喝面汤。
老板娘身体猛烈一颤,这两年以来,每当这个男人做出这个举动,她都觉得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刺在心上。
“天天来,也没有问你,你大概是外地人吧?”老板娘问。
“嗯”男人又低头喝了一口面汤。
“觉得我们这家店怎么样?”老板娘用抹布檫着桌子。
男人头也没抬:“很不错!店名很好,气氛也很好!”
“我自己也很喜欢,虽然生意不怎么样,但我还是舍不得把它关掉。”老板娘抬头看了看。
“嗯……”男人好像有所同感地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面汤。
两人沉默了一会,空荡的店里放着那首熟悉的歌。
男人忽然开口,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不好意思,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呢?”老板娘好奇地问。
“嗯…这…这该怎么说好呢?”男人拍了拍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或者说你可以先听我讲个故事吗?”
老板娘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事情,走到餐桌旁坐下,示意男人继续说下去。
“我以前有个非常非常爱的老婆,还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我和她之间从相识到结婚,都很平凡。并不是什么经过大风大浪、轰轰烈烈般的爱情。但我想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仿佛就是天意,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这一辈子就是她了!她就是我一生期待的女人。更令我欣慰的是,从恋爱到结婚,她从未嫌弃过我。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老板娘显然被故事吸引住了,她急迫地想知道后来发生的事。
“嗯……”男人脸色沉了下来,叹了口气,略微停顿,继续说:“可是,我忽略了长久的婚姻,是需要相濡以沫的陪伴和精心呵护的。就在两年前的一个晚上,她离开了我。”
“为什么会离开你?她不爱你吗?”老板娘有点迷惑。
“不,肯定的说,是我不好,总是以工作忙没时间为由,忽略了她的感受。让她觉得孤独、寂寞。于是,她喜欢上了另一个男人,并且......其实,我并不怪她。”男人看似非常后悔和内疚。
“啊?怎么会这样?”老板娘惊讶地问。
“都是我的错!如果平时多关心她,多陪陪她就好了!”男人用力地捶打着桌面,碗里的面汤因剧烈的震动而溅了出来。
“是这样啊,那你要问我什么呢?”老板娘伸手擦拭着洒出来的面汤。
“我对她的感情并没有因此而有所动摇,我一直在找她。想找到她告诉她,我依然爱他。可就在找到的那天晚上,她……跳楼了!”男人的语调异常沉重,从他的表情上看得出,当时的他是多么的痛苦与震惊。
“自杀?后来呢,她有没有怎么样?”老板娘为突转而下的剧情睁大了眼睛,紧张地看着男人。
不知道是因为欣慰还是高兴,男人脸上露出一抹平静的微笑:“幸亏发现的早,及时送到医院。但因为脑部严重撞击,加上失血过多,呈现昏迷状态。当时医生说,她有成为植物人的危险。”
老板娘松了一口气,“那后来呢?醒过来了吗?”
“是的,她醒了!”男人眼眶发红:“她父母不让我看护她,我在医院门口等了一个月。但……但当我得知她醒了的消息,迫不及待地要去看她时,却被她父母给拦在门外。”
“为什么?她父母为什么不让你去看她?”老板娘不解地问。
“她失去了记忆,失去了认识我以后的记忆。医生说这是选择性失忆症,当人在遭遇极大的打击时,会逃避性地藏起一些记忆。她妈妈哀求我暂时不要出现,认为让她就这样忘了之前的一切对她比较好。担心我去见她会让她回想起以前。到时她可能又会陷入昏迷,甚至又会自杀......”
“她父母这么说也是有道理,反正只是暂时嘛!等她情绪和身体都稳定了,你就又可以见她啦!”老板娘安慰男人说。
男人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意,神态哀伤凄凉:“你知道所谓的暂时指的是多久吗?是两年或一辈子啊!这两年里,我要忍受着没有她的日子,就算天天见到,也得要装作陌生人一般地和她擦肩而过。”
“深爱的人就在面前,却不能相认,只能当做一个陌生人,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你知道这样的日子有多难熬、多痛苦吗?”男人低沉地咆哮。
“虽然会很痛苦,但你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对吧!”老板娘看着男人的眼神变得非常温柔。
老板娘的眼神让男人冷静了下来,点头说:“嗯!到今天就整整两年了,而且,今天是我们结婚六周年!”
“真的吗!那祝福你,努力撑了两年,到今天终于可以去见她了!”老板娘同情地说。
“是,但是等到今天,我反倒更害怕,更恐惧了。两年了,我依然没有改变,但是她呢?如果我跟她说了以前的事,她还是想不起我那怎么办?或者是她已经有男朋友,甚至于结婚了呢?”男人坚毅的脸庞有点扭曲。
“这就是我想请教你的问题!”他抬起头,似乎略带紧张的看着眼前年轻漂亮的女店主,等待着她的答复。
“原来是这样啊……”老板娘用手托着头,脸色凝重地想着男人所提的问题:“我想既然你那么爱这个女孩,她记不记得你其实也无所谓了。那就重新开始,再追求她一次,再谈一次恋爱呗。而且就算她有男朋友了也没关系啊!把她抢过来不就得了!”
男人似有所悟地点点头。
老板娘又说:“但是!”她表情骤然严肃:“如果她已经结婚了的话,那你就放弃吧!结了婚的人是最痛恨有人破坏家庭的了!”
“是吗?”男人的心刹那间犹如冷冬的冰花,寒凉刺骨。他低头痛苦地回应了一声,似乎是问她也像是问自己。
“是的,你可千万别做个破坏别人家庭的人!”女人安慰她:“如果缘分尽了,你就选择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吧。”门外,熙熙攘攘的走进来几个民工,老板娘迎了上去,忙着招呼几位新来的客人。
“对了!”她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着男人。“你为什么今天会想问我这些啊!我和你不是已经认识两年了吗?”她好奇地问。
“嗯……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我老婆说过,想和我开一家这样的面馆,平淡而幸福的过日子吧。”男人好像又回到了老婆和她说这句话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子啊!”老板娘说。
“只是这样而已!只是这样而已!只是……”男人不停地重复着同样一句话,好像藉此告诉自己什么似的。
熟悉的歌曲停了下来,整个屋子里只听得民工杂乱的谈笑声。
男人低着头偷偷地瞄着老板娘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一滴温暖,咸咸的眼泪,悄悄地滑进了那碗早已冷却的面汤里。
四十二
听了依兰的哭诉,云非语好像自己受了很大委屈一样,压抑着满肚子的愁闷,在酒吧把自己灌得眩晕。
找了大半夜,男闺蜜左海终于找到了她:“回家吧,别喝了。”
云非语推开左海扶她的手,把酒杯砸到他身上说:“不要你管,滚。”
左海叹了口气,打辆车把她送到家,将一身酒气的云非语放在自己床上。然后边收拾她的呕吐物,边听她巴拉巴拉的发牢骚。
“你这个人懂不懂什么叫爱惜自己。你才多大?知道个屁的痛彻心扉?”左海心疼地唠叨。
云非语说:“你懂,你知道。但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多么无助吗……”云非语的头晕晕沉沉的,胃里翻腾着酒气,听不进左海讲的话:“再啰嗦,你滚。”
左海忽然就不说话,她模模糊糊地看见他无可奈何的摇头。
她每次心情不好都找这个叫左海的男人凶一顿,每次生气都找他发火。事后左海也不追究她生气的理由,云非语也像忘记了一样,不解释。
等她痛骂之后,左海都会说:“大小姐,火熄了吗?解气了吧?”
安顿好,左海去朋友家睡觉了。
云非语半夜里做了一个噩梦,被惊醒后就害怕得睡不着了。头晕脑胀的忽然想找人说说话。于是,迷迷糊糊中打电话给左海,电话那头接通以后,她什么也没说,又昏昏沉沉的关机睡觉了。
凌晨三点,左海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敲开她家的门。
云非语睡意朦胧地打开门,看到满头大汗的左海。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没等说完,云非语砰的一声就把他关在门外,没在意左海一脸的担心。
第二天,路上遇到左海,云非语劈头盖脸地骂他:“神经病啊你,半夜三更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左海无奈的苦着脸赔着笑。
晚上,左海生日,叫了好多朋友们唱歌,想打电话给云非语,又怕这么多朋友挨她的骂。可不打吧,她知道了一定更饶不了自己。拿起手机看了看表,已经夜里十点半了。
果不其然,电话接通:“姐们,今天我生日......”
又是没等说完,电话那头就开骂了:“我说你个死人生日怎么不早说,这大半夜的到哪去买礼物?”
左海习惯的、无奈的苦着脸陪着笑说:“你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今天是我生日,姑奶奶,咱别骂了好不好?”
云非语挂了电话,屁颠屁颠地赶过去,玩到凌晨十二点多,别的朋友都回家了。两个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玩到凌晨一点。左海起身走到点歌台,把歌切成云非语爱听的,那些忧郁伤感细碎清幽的曲子。
然后听她唱歌,全部唱完后。他又准备点歌:“你唱歌很好听,很有哀怨的感觉哦。”
“哼,这么久了你才知道啊。”云非语用鼻子发出了一声不屑。
“嘿嘿。”左海回到沙发上继续听她唱歌,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显示一条短信,发件人是一个追他的女孩。
云非语也看到了,就挑衅地说:“你人气真好哦,我说人家女孩挺不错的,你怎么就不开窍呢。这么晚了,人家还惦记着你生日咧,看对你多好......“
左海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站起来凶她:“你是不是也希望那个男人关心你?!心疼你?!”他知道她喜欢一个人,一个网友。自己这么多年的感情竟然比不了一个刚认识几个月的网友,这让他认为是人生最大的失败。
云非语从没见过左海这么凶的对她说过话:“那又怎么样啊,你说的那个男人我就是喜欢。”云非语不知道左海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对她说这些,就很生气没有理他。
左海伸手把她的外套拿来,轻轻地披在她肩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云非语愤怒地朝他吼叫:“你这人怎么莫名其妙!你喜欢的女生自己去追啊!人家女孩发短信祝福你有错吗!冲我发什么火!你有病啊!我就是喜欢他!你凭什么说他!”
左海突然俯下身想吻她:“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爱你云非语......”
云非语用力地把他推倒在沙发上:“你有病吧,喝多了,要死啊?再这样我就生气了,我的初吻只给我未来的老公。”
“唉......”左海靠着抱枕闭上眼睛不说话,柔暖的壁灯不停地闪烁着,像是要打破突然的尴尬。
云非语看着光线下他帅气的侧脸,忽然有点心疼。 惑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