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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誉摇着把扇子,一路悠闲地走到书房门口,都没见这小丫头追上来。
他略有些意外,便转过身,却见这丫头搬着个杌子,托腮坐在树荫下,似乎压根儿就没将他的话当回事儿。
一向在府里走到哪儿都被人笑脸相迎的甄二公子,也算是第一次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吃了瘪。
他嗤笑一声,用扇柄敲了敲书房的门。
阖府,也只有甄誉行事如此吊儿郎当,而不会招致惩戒。
书房里,甄欣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搁下鹅毛笔,将字迹尚未全干的宣纸放入抽屉中,顺手将手边一本书摊开,放到案上。
而后,她起身,走到门前,将门打开。
迎面是甄誉一张笑开了花儿的俊秀脸蛋儿。
通常他这么笑的时候,准没什么好事。
熟谙甄誉脾性的甄欣,耐着性子道:“不知二哥有何事?”
甄誉越过甄欣走进书房,四下瞅了瞅,见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女则,不由痛心疾首,“三妹,你竟将自己关在书房看这种书!”
甄欣一本正经道:“小妹又不像你将来要考科举,不读这个应该读甚?”
甄誉最近在迷一类话本小说。
他虽只有十一岁,早被家学里一些不上进的旁支子弟给带坏了,从他们手里借来话本小说,躲在书房里看。
最初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什么书生夜半赶路,到一荒废庙宇,在灯下苦读时,有一貌美女子出现。
甄誉初读觉得惊奇,看了一两本后,见不过寻常套路,就觉得腻味,且心中开始愤愤不平。
凭什么那些一无是处的书生,随便走到哪里都能碰见个美貌心善无私奉献的女妖精?
他堂堂承恩侯府二公子,长得也是顶顶好看了,每日抱着书在书房里打盹儿,也没见着一个天仙似的姐姐从油灯里冒出来呀!
那些旁支子弟,吃不了读书的苦,便想些歪门邪道可着劲儿地讨好甄誉,以期日后能从他这里捞到些好处。见寻常才子佳人的故事讨不了他欢心,有个心思灵活叫甄剑,唤甄誉二叔、年纪比甄誉还大上三岁的少年,偷偷塞给甄誉一本书。
甄誉耐着性子读了前三章,没想到开篇就不同凡响,那在破庙苦读的书生没有遇见可爱妖娆的女妖精,反倒因为屋漏被薄,感染风寒,险些一命呜呼。
很想知晓书生命运的甄誉迫不及待往下看去。
没想到那书生福大命大,被个力大无穷的猎户女子给救了。
猎户女是村中独户,要寻个上门夫婿,村里遍寻不着,便将主意打到书生头上。
书生梦想着找一个温柔贤淑红袖添香的才女,怎肯屈就于猎户女子,然他欠人家恩情,加之也没有进京盘缠,不得不仰仗猎户女子,最终书生忍辱入赘猎户之门。
甄誉看到这里大呼过瘾,等着看这书生进门儿之后,如何受那猎户之女刁难,谁知这女子竟是个贤惠的,靠售卖山货积攒银子供书生进京赶考。
而这本书好巧不巧就停在书生高中状元,被当朝宰相榜下捉婿处。
甄誉看完书后,寻甄剑要下册,然这书作者尚未将下册写出。
他只觉得百爪挠肝,跟甄剑讨论后续情节,这小子竟说结尾一定是书生娶了丞相之女,做上大官衣锦还乡,并将那猎户女接到家中,享齐人之福。
甄誉对这个结局嗤之以鼻,若如此,与他先前看的故事有何区别?还不是困顿书生的春秋大梦?
然学堂里这些与他一样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听他说了前文,不假思索就道出结局,与甄剑所说别无而至。
甄誉未能从这些人身上获得共鸣,思前想后,这府里也就甄欣与自己年龄相近,且这个三妹妹一向不多嘴言舌,即便与她讨论这些不学无术的东西,她也不会向爹爹娘亲告状。
是以,甄誉进得书房,便在一旁圈椅上坐下。
甄欣见他没有立刻要走之意,便命丫头奉茶。
甄誉将扇子扔到一边,拿起茶碗喝了一口,神秘兮兮看着甄欣道:“三妹,哥哥前些日听了个怪有趣的故事,你想不想听?”
“不想。”甄欣一脸平淡拒绝。
“哎?”甄誉没想到自己会吃闭门羹,一时有些怀疑自己的魅力。
他盯着茶碗里的茶水看了看自己模糊的脸蛋儿,还是与平常一般英俊无双呀,怎么就不好使了呢。
甄欣看着他的自恋行径,颇有些无语。
她语气冷淡道:“二哥若无要事,我今日可得将这本书读完。”
甄誉闻言,站起身,走到桌前,一把将铺在案上的女则拿起,收到怀里。
“这书有甚好读?待二哥搜罗几本好看的书给你。”
说着,一脸神秘兮兮道:“我前几日听来的故事是这样的.......”
也不管甄欣乐不乐意,将那猎户女强娶穷秀才,秀才进京赶考被当朝丞相榜下捉婿的故事绘声绘色讲了一遍。
甄欣听完,在心里默默感叹,她这二哥小小年纪不去茶馆当个说书先生实在是屈才。
讲完故事后,甄誉一脸憧憬地看着甄欣,“你觉得往后会发生何事?”
甄欣耸了耸肩,没甚表情地道:“秀才告知丞相自己已经娶妻,遭丞相嫉恨,没能选上官职,回到猎户女身边乖乖做憋屈煮夫?”
甄誉就着甄欣的话,在脑海里中将其转述成画面。
“这个结局倒是有些道理,就是过于平淡了。”他有些不满意地道。
甄欣看他这副模样,继续面无表情地道:“若这秀才是个贪心的,那自然顺水推舟做了丞相的女婿,谁知丞相之女被娇宠地气性很大,名声又差,京中人皆不敢娶,才便宜了不知内情的书生。书生娶了丞相之女后,被封为京官。他先前被猎户女调教惯了,被丞相之女拳打脚踢也能忍受。只是猎户女等了两年不见丈夫回去,便背着弓箭孤身进京寻夫,知晓书生停妻另娶,对着书生咽喉射了一箭,将其射死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连夜逃离京城,赶回小山村,对外只道自个儿丈夫死了。”
甄誉听到书生被猎户之女一箭射死,面上露出迷醉微笑,朝甄欣露出赞赏目光。
“三妹,还是你懂我!”
甄欣朝甄誉露出一个礼貌而得体的微笑,“现在二哥可以离去么?”
“哦,还有一事,”甄誉笑地贼兮兮地看着甄欣。
这个笑容让甄欣觉得他在打什么歪主意。
“何事?”她一脸警惕地看着甄誉。
“你屋外那晒书的小丫头看着顶有趣,我能否借到芳菲苑里玩几日,再给你送回来?”
毕竟甄欣才替他续了一个满意的故事结尾,甄誉总不能直接张口要人,那就先借两日,等用顺手了借口忘记,不还即可。
作为府里的混世魔王,他甄誉行事便是再没脸没皮,那他也是老太太的心肝肉。
有老太太撑腰,他势必要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践行到底。 婢女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