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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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让自己住在陆府,林灵儿眉头拧了一下,“可是,我们已经合离了呀。”
“陆府大多院子闲置,叔伯们一年也只来一两次,多则一个月,少则几天就走,现下最热闹也不过就我和祖母两人住着,后院找个僻静的院子与你住,想是不难。”
虽然有点感激他愿意收留自己,但终觉这样不妥:“多谢你的好意,只是陆府周围都是高门大户,离坊间太远,我做营生不方便。”
“你知不知道,坊间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你一个女子住那里,被骗被卖被辱,岂不是自添麻烦!”自小长在深闺,连侯府大门都很少出,哪里知道世道险恶,人心叵测,天真又固执,他话语里有压不住的怒意,不觉音量也越来越大。
本来还对他心有感激,原来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林灵儿眼里顿时积了两窝泪水,她仰着小脑袋,用力撑住眼框,吧嗒吧嗒眨巴几下眼睛,让泪液流回去,待委屈收住,只剩下了愤慨。
“我既已与你和离,还住在陆府算怎么回事,即便我被骗被卖被辱,又于你有何干系。”她把手里的香囊往桌上一扔,愤愤地说:“我听出来了,你就是看不起我,嘲我自不量力罢了。”
陆渐离只是关心则乱,不免声音大了点,没想到还惹恼了她,他鼓了鼓脸颊,让面部看起来尽可能柔和些,温声道:“我哪里看不起你了。”
“我知道你恼我自作主张嫁给你,这确实是我的错,我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你自是可以看轻我,辱我。”林灵儿狠吸了一下鼻子,忍着泪水没有掉下来,“我们现在既是自由之身,就算我幼稚笨拙,出了这陆府的大门,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你又何必特意回来,讥嘲于我。”
“你误会了,我不是讥嘲你,我只是怕你在外面上当。”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无端生出这么些怨念来,陆渐离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奈。
“你就是不相信我,我什么都还没做呢,怎的您就觉得我会上当受骗。”她两手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我见犹怜。
“好了,我给你道歉,刚才我太着急了,语气不好,不要生气了好不好?”看那被泪水打湿的小脸,他心里柔软一片。
“那以后你休要再管我的事。”扔下这句话,林灵儿忿忿的背过身去,未了还冷哼一声,送客的意图非常明显。
陆渐离自觉多说无益,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那怒气未消的背影,叹了口气,去了书房。
原本信心满满的人,被这么一打击,像泄了气的皮球,当真有些后怕,天下之大,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念及于此,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还未走远的人,听到哭声,心揪成了一团子。
御宴楼,二楼厢房,一进门林灵儿就迫不及待的扯下幂离,惊喜道:“若邻表哥,你真的帮我找到合适的院子了?”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杜若邻,轻笑道:“是的,两进两出的院子,住七八个人都没问题,离坊市也不远,只两百步之距,很是适合你。”
“太好了,”林灵儿不禁喜笑颜开。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脸上又多了份谨慎,“这个院子安全么?”
见她还知道心系安全,杜若邻心想辛苦总算没白费,“这可是京城最安全的地方了,隔壁就是应天府,等于白天黑夜都有衙门的人给你值班。”
“那价格一定很高吧?”脸上刚露出一丝欢喜,她又垂下了头,赧然道:“母亲给我留的嫁妆虽还算丰厚,但还要供以后用度,总不能都花在宅院上。”
杜若邻暗笑一声,心念某些人真是考虑周到,“这个你不用担心,正好这户人家急用钱,差不多是给点银子就卖,待过几天他们搬走后,我派几个人稍加打扫,你就可以进去看了。”
林灵儿闻言安心许多,脸色复又展开笑颜,“若邻表哥费心了。”她盈盈下拜,以表感激。
“你不用谢我,其实...”顿了顿,他改口道:“要谢就谢你姐姐吧。”
“哦,对了,和长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已有万全之策,不日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迎娶灵云了。”说完,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颜,那是林灵儿在林府时经常见到的笑容。
见他如此笃定,林灵儿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待长姐嫁人,自己搬到新宅子,一切就该归于平静了吧,只是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一丝怅然若失的感觉。
翰林院,结束了一天的繁忙,陆渐离刚行至宿处,就见一人站在黑暗里,应是等了许久,“被掌管看重就是不一样,你一个人把半个翰林院的事都做了吧。”
陆渐离瞥了他一眼,懒得开口,径直推门进了厢房。杜若邻悻悻跟他进了屋,用颇有玩味的口吻问:“一点都不好奇,灵儿什么反应?”
取下官帽,往方榻上一坐,昂头靠在枕木上,压了压酸涩的双目,似乎恢复了些精神,他才搭话道:“许是看上了吧。”
“陆大人费尽心思,花五倍价钱把人赶走,买下这全京城最安全的宅子,如果还看不上,岂不过分。”
见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杜若邻存心想刺激他,又道“你说你何苦呢,既然在乎人家,就不要让她走,何必假装大方,还要成人之美,啧啧。”杜若邻虽然也是读书人,但没有文人的酸腐气息,说话随意竟似那街边游子,这倒是符合京城世家公子哥的做派。
陆渐离轻嗤一声,心想我们和离是因为谁,可是他嘴上又不能说,虽说是杜若邻刺激了他,一怒之下写了那和离书,说到底还不是自己气不过,想着成全她和青梅竹马,哪知现在又做不到云淡风轻。
“我们既已和离,她又一副恨不能越早离开越好的样子,我没有理由留她。”轻叹一口气,他又缓缓的阖上了双眸,想是累极了。
杜若邻一时竟也忘记了自己的那点小嘚瑟,被他拉进了无尽的愁烦里,很多事情错之毫厘,就谬以千里,自己的境遇又何尝不是呢。
“你的事,待我这两日得空回府和祖母商议后,再给你答复,祖母一向宽仁大度,想她会答应的。”陆渐离依旧阖目,缓缓道。
“好,如果需要我帮忙,你只管说就是。”见他头靠在枕木上,眼睛像睁不开似的,杜若邻摇摇头,道了声我走了,走前看了他一眼,虽觉肉麻还是忍不住说道,“到床上去睡吧,否则这样睡一晚上脖子会断的。”丢下这句话,人就迅速溜了。
盛夏时节暑气重,屋内闷热的厉害,林灵儿将做活的一应家伙事俱都搬到外堂正中,双扇的雕花门尽都打开,倒也有徐徐清风吹进来,只是坐的久了身上不免又汗涔涔的,两鬓的发丝凌乱的粘在脸上,她却全不在意,只专心手上的活计。
忽觉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林灵儿随手抹了一把眼皮上的汗珠,抬起微微发酸的脖子,却只见一角青袍飘然而去,只一会彩月拿着蒲扇走了进来,她快步走到林灵儿背后,摇着蒲扇唏嘘道:“我这走了才几时,瞧把您热的,咱还是进屋歇着,待暑气散了再继续呗。”
白玉小手继续在锦缎上游走,蒲扇送来的凉风吹的她衣巾簌簌,青丝飞扬,“现下的天气,入夜暑气还未散呢,照你说的,一整天什么都不用做了。”
她话里带着笑意,彩月也不恼,“二奶奶,你方才见到二爷了么,我刚在院里碰见李涯,他说二爷回来了,但一回来就直接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林灵儿心下一动,知道刚才见着的衣角主人是谁了,自那日俩人争吵后,也有好几日没见到他人了,他既是已经如此讨厌自己,想这陆府也待不久了,这样想着,她加快了手下的动作,谁知,只听“啊”的一声,她迅速把小葱似的中指放入嘴中。
“又扎了是不是?这都扎了多少针了,二奶奶您慢着些。”可怜二奶奶这双养尊处优的嫩手,近几日竟被针头扎了个遍,自己看了都心疼,她竟毫不在意般,嘴里吮吸两下,就继续走线了,彩月只能摇头叹了口气。
主仆二人只管忙着,忽见李涯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大冰鉴,彩月惊呼一声,“你哪里寻来这好东西?”
李涯小心的把冰鉴置于矮几上,擦把汗,喘了口粗气,才道:“是二爷见老夫人屋里太热,命人寻了来的,顺便也就给二奶奶放一个,现下时节这可是紧俏物,也就宫里人能用上一二,咱这可是费了不少银两才收了来,二奶奶就安心使用吧。”
林灵儿抬眼望了李涯一眼,不想手指又被针戳了一下,嫩白的指头上立刻渗出豆子般大小的血珠子,红的醒目。
“哎,这才喘口气的功夫怎么又扎了,您一个金尊玉贵的少奶奶,十个手指跟筛子似的,算怎么回事啊。”彩月忍不住抱怨起来,实则是太心疼自家二奶奶了。
李涯在一边听的唏嘘不已,见明月在小心翼翼的帮二奶奶擦掉手指上的血迹,二爷交代的任务已完成,别的自个也帮不上忙,他低眉垂眼道:“二奶奶保重,小人先告辞了。”
林灵儿轻轻点头准了。
有了这冰鉴,屋里顿时凉爽起来,门窗一关,就将燥热阻挡在了外面。林灵儿舒舒服服的和冰鉴正待在一处,忽然彩月匆匆进来,“二奶奶,老夫人着您即刻去一趟。”
“什么事,这么着急?”林灵儿疑惑的问。
“不知道,但是看着郑嬷嬷的表情,多半不是好事。”不敢耽搁,彩月赶紧帮着二奶奶简单的更了衣,俩人一道往祖母院里去了。
跨过门槛,只见祖母凝神坐在太师椅上,面容端肃,完全不似平时和蔼的样子,林灵儿第一次见祖母这样的神情,不由心下一惊,想着这下完了。 替姐姐嫁给未来储君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