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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起吃了午饭，然后在大厅坐着，一边聊天一边等人。
“你就这么断定他会来？”梁曼打着哈欠说道。
我看看手表:“钟离科一定会让他来的。”
“本来说好今天歇业出去逛逛，现在时间全浪费了。”她嘟起小嘴，快活的神情一下子就从她脸上消失了。
我安慰着：“再等一会，不来的话咱们就出门。”
这时，外面的敲门声响起。
我起身来到门口，透过门镜向外看去，只见外面站着一个男人，体形健硕，穿着一身暗蓝色西装。只不过他面如死灰，双目无神，强健的身体佝偻着，止不住地哆嗦，像一个瘾君子发作了一般。
楚贤，你终于来了！
继续看去，楚贤身后跟着一个身影，那身影足有两米高，发白的皮肤长满了淡红色尸斑，眼球暴突，全身肿胀。
虽然我见过众多的鬼怪，但眼前的巨人观形象还是令我阵阵干呕。
淹死鬼，你也来了！
楚贤没有了往日的光鲜亮丽，表情痛苦万分，伸出颤抖的手，继续敲打着门。
我不慌不忙的打开门，故作平静地打量着他：“你找谁？”
“请问……请问您是神婆吗？”
神婆是女巫的俗称，也用于称呼女性萨满，我并不喜欢这个称谓。
就算他不用萨满称呼我，至少也应该称一声觋（男巫）。
“请您救救我……”疼痛令他直不起身。
我明知故问道：“你是谁？”
“我叫楚贤，楚贤。”
楚贤，借命事件的核心人物，终于把你等来了。
“我太难受了，师父，求您救救我吧！我给你钱！多少钱都行！只要您肯救我，价格您开！”
楚贤哆嗦着跪在我的面前，他上一次下跪，是给道家老者。
尊严在性命面前，一文不值。
他身后的淹死鬼口鼻流着泥沙，一双暴突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
很显然，淹死鬼在告诉我不要多管闲事。
像他这种死于非命者的魂魄，会一直守在他死去的地方。遇到活人之后，只要活人的脸被他看到，他就会一直缠着那个活人，最后让活人的魂灵替代自己，他才可以超脱孽海，重新转世为人。
如果我治好了楚贤，淹死鬼就无法转世了。
可我偏偏吃软不吃硬，我看了淹死鬼一眼，对楚贤说道：“进来说话吧。”
“谢谢，谢谢师父。”楚贤扶着门框，吃力地站起来随我进屋。
淹死鬼大怒，冲我吼叫，口鼻喷出不少泥沙。
我知道这个淹死厉鬼的厉害，想必他也知道我的实力，为了不让梁曼受到惊吓，我将淹死鬼关在门外。
我边走边问：“你怎么了？”
楚贤用尽全力才勉强跟上我的步伐：“我……我被鬼怪缠身，要死了……”
我坐在椅子上，淡淡地说着：“你不是借命了吗？”
一提到借命，楚贤下意识的破口大骂：“丫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借来的四十年丢了，不知道让哪个犊子给收走了，肯定是让侯文博那小子拿回去了。”
我坐好，讥笑道：“拿人家四十年寿命，你倒是理直气壮啊。”
楚贤的骨子里透出一股傲气，没有理解我的言外之意，冷笑道：“侯文博那个穷小子，我拿他寿命，是在帮他。”
楚贤能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我是没想到的，我极力控制着自己愤怒的情绪，问道：“你拿走人家四十年寿命，还说是在帮他？”
楚贤一手扶着桌子，支撑起疼痛的身体，另一只手叉着腰，略带炫耀说道：“没有钱，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帮他早日投胎，让他尽快体验下一辈子有钱的生活。”
这话，我是真他妈的听不下去了。
楚贤说完自己的伟大计划，慢慢挪动着身子想要坐下。
我冷冷说道：“谁让你坐下了？给我站起来！”
“我……”楚贤十分尴尬的重新站起来。
“人命关天，没有什么是比人命更重要的事情了！你哪来的勇气在这里大言不惭？告诉我，你仗谁的势？”若不是我肩负着萨满职责，我现在一定站起身打他一顿。
楚贤冷笑一声：“若不是有人给侯文博治好了，我现在会这样？那个给侯文博治病的人，可千万别被我逮住了，否则……”
我冷冷地看着他：“你想知道是谁为侯文博破解的借命契约吗？”
楚贤立刻问道：“是谁？”
“我。”
楚贤一怔，知道自己刚刚说错了话，连连向我道歉：“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刚刚那些话不是我说的，是哪个替死鬼说的，替死鬼能上身，您是知道的。我现在知道错了，一定悔改，一定悔改，师父您救救我。”
他倒是挺会编理由，只不过我懒的跟他废话，这种事情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当堂对证，我朝里面叫喊道：“侯文博，出来吧，楚贤找你呢！”
听到我的允许，侯文博立刻打开门冲了出来，虽然他之前已经不准备追究这件事了，但听到楚贤给害自己编了一个高大上的理由，他失望而悲愤的指着楚贤，文质彬彬的他，被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
楚贤看见侯文博走来，发出一声惊呼，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得出侯文博现在有我做靠山，直接跪在地上：“文博……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没想害你，真的，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说给我听听？”侯文博说道。
楚贤身体健硕，一身傲骨，若不是被替死鬼缠身即将丧命，这个风度翩翩的高富帅会在这里？看着他已经没有往日的威风，狼狈不堪的跪在我们面前，真是时也命也，一言难尽。
他的身体突然哆嗦一下，声音也变得颤抖：“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我看着他：“你不想死，就让别人替你死？别人就想死吗？”
楚贤惭愧地低下头，他知道，现在如何狡辩都没有用了。
“这个替死鬼为什么会缠着你，想必是有理由的吧？”我问。
楚贤忽然抬起头，激动的双眼涌出泪光，为我们讲述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父亲是开公司的，公司经营的项目很多，从服装汽车，到地产开发。因此我从小就不缺钱花，一直为自己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感到庆幸。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听到了很多外界的声音，大家都说我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富二代这个标签深深刻在我的身上，成为了一个贬义词。
我想证明自己，我有实力，我可以靠自己，于是我恳求父亲能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父亲便把手头一个水库开发的项目交给了我，与其说是交给我，不如说是他把一切都安排好，让我代替他去巡视工地。
水库面积比较大，要开发成一个海洋沙滩游乐场，但工程项目实际也没有很复杂，唯一比较困难的就是在水库空中修一个玻璃栈道。
父亲已经把一切施工的程流程都安排好了，并不需要我实际做什么，我每天的任务就是去工地逛一逛，看看景色散散心。
我记得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去工地巡视，突然听到了一个巨大的声响，随后听到有人惊呼。我立刻跑过去，看见水库中央泛起巨大的水花，好像是有人落水了。
大约过了五秒钟，水面就恢复了平静。我当时吓坏了，工地发生人命可是天大的事情。
后来实际负责现场施工监管的经理和我说，是一个在高空作业修玻璃栈道的人落水了，原因是工地的安全设施不合格，安全绳断裂。
经理说他跟着我父亲干了几十年，大大小小做了不少工程，工地出人命再平常不过，但必须要把事情压下来，千万不能闹大，一旦惊动政府，不光工程要停，公司也会受到波及。然后他说了一大堆弊端，什么管理层股票名誉一类的我也听不懂，总之就是说后果很严重。
而且现在正是春季，这个水库工程在夏季前就可以完工并投入使用，一旦事情闹大，工程延期，过了今年的旺季，还要有不少损失。
我当时并不懂这些东西，加上经理的哄骗，我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全权交给经理负责，自己不再过问。
后来听说公司给了在场所有人一笔封口费，再后来死者家属来闹，也用钱给压下来了。
还有！我自掏腰包做了一场法事，超度死者投胎之类的！
没过多久，工程完工，正式营业之前我带着十几个妹妹……不，我带着十几个朋友一起去玩，游泳的时候突然腿抽筋，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水下有一个人在拉我的脚，我害怕极了，喝了好多水，渐渐沉入水底。
后来我被救上了岸，从那以后，父亲就不让我插手工程的事情了，托关系把我送进大学，让我混个文凭。
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我被这个替死鬼抓住，要我的命。不是说人死之后三年，鬼魂就可以自由活动，重返人间吗？
听完楚贤的叙述，我越发感觉到金钱在这个世界的力量如此强大，那些坐拥高额资产的黑心商人，每天吃着人血馒头。人命在他们眼里，形同蝼蚁。
在他们眼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明码标价的商品，包括人命。
楚贤绝望的一笑：“呵呵，这怪我吗？我有办法吗？那个人是我害死的吗？人死不能复生，我有什么办法？！”
他顿了顿，抬起头：“师父，您能破解侯文博的借命契约，就一定能救我的命！那个道士老头说了，萨满能救我，您就是萨满！我知道！您就是萨满！您救救我！”
见我没有说话，他向前跪行，伸手去扯侯文博的裤脚，哭着哀求道：“文博，我真的没想过要至你于死地，真的！我也是没有办法，你现在不是没事了吗？你好了呀！想想这么久以来，我对你怎么样？我带你吃喝玩乐！体验人生！多好！你快跟萨满师父说说，让他救救我，我真的要死了！”
侯文博深吸一口气：“楚贤，你我就此别过，恩断义绝，从此以后，我没你这个朋友！你想活命，自己去求师父吧吧！"
楚贤怔怔地看着我们，半天才回过神来，赶紧跪行到我脚前，哭着哀求：“师父，您救救我，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都给你！”
他拼了命地给我磕头，发型都凌乱了。
我沉思片刻，问着侯文博：
“我现在就要你一句话，你救不救他？” 萨满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