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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明,小夫妻睡得早,便也起得早。
看到妆台上许惜颜昨晚散放在那里,记录尉迟海关于答谢亲友的小本本,尉迟圭又好气又好笑。
“……正经的亲戚不记,倒记一堆乱七八糟的。”
他自提了笔,又写了一份名单,“阿爷正经,是有两个兄弟一个姐妹的。只是阿爷为人小气,不甚亲热。但爹还在时,成亲生子,叔公姑婆都有送礼。我去从军后,听娘说,叔公还特意打发儿媳来探问过的。只是那时我都走了,也没法子。后来我被提拔,渐有钱财寄回家中,娘原想去关照,可阿爷却坚决不许。听娘说她们上京前,打发姐夫去看。叔公们因没帮到我,心中有愧,也不好意思来占便宜,却叫七叔那等人跟来了。”
哦,许惜颜点头,还有点印象。
那对七叔七婶,才入京时还想仗着尉迟海的势,狐假虎威。后被收拾老实,主动留在尉迟府里,种了几亩菜地,还养了些鸡,小日子过得很是安逸。
这次回乡,尉迟海原还想带他们回来,他们倒不乐意了。只求到萧氏跟前,推说腿脚有毛病,到底留下了。
尉迟圭又写,“还有我阿奶的娘家,大舅公是个顶老实的人。就是嘴笨,阿爷便也不肯待见了。还有我娘家里的亲戚。呵!”
他再看尉迟海要求注明给萧家的中等礼,忍不住嗤笑,“给我外祖中等礼,真亏他说得出口。”
许惜颜此时方接了句话,“这样话在屋里说说也就罢了,万不可带到外头去。”
尉迟圭道,“我省得。也就在你面前抱怨几句罢了,连娘那儿我都不会告诉,省得听了生气。”
这才象话。
许惜颜原就没打算按这份名单送礼,就算别的情况她不知道,萧氏娘家她怎么也不可能听尉迟海的。
萧家确实没在银钱上帮尉迟家多少,是以尉迟海昨儿说了不小萧家小气的话。
可人家再怎样,都肯把女儿嫁来了。尉迟圭从军时还买了兵书相赠,这份恩情就得记着。
若萧家肯给银钱,以尉迟海那偏心劲儿,又有多少真能落到尉迟圭一家子头上?
所以许惜颜反觉得,萧氏亲爹,就是萧状师,才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她都打算亲自登门拜访的。
听她这么说,尉迟圭挺感动的,一感动就又想跟小媳妇腻歪几下。
谁想有个不识相的家伙,挂着两个黑眼圈,早饭都没吃,就跑来打扰了。
尉迟均是真的苦啊。
昨儿领了二嫂发放福利的差事,好不容易忙到天黑,总算是发完东西回家了。
结果二哥当头来一句,“发完就完了?你也不算算,一共发了多少人家,多少东西?全城是什么状况,东西南北各区街坊又是什么状况?”
尉迟均给说得两眼懵圈,末了二哥还要嘲笑一句,“就你这样,上了战场三柱香工夫都坚持不了,准得填坑,你瞧瞧那个冬瓜。”
他指的是冬生,“明明比你还小几岁,也没跟你似的,花钱费蜡的正经读书,人家怎么就能理得清清楚楚?拿回去,照这样,算完明早来交账!”
尉迟均差点哭了。
他,他能不能不要这个官身,他回乡下种地放羊还不行么?
可皇上的赏赐,不要是绝对不行的。
尉迟均满腹辛酸。
胡乱吃了点饭菜,昨晚挑灯夜战,熬了大半宿,到四更天才勉强算完,迷糊了一会儿,一大早就来交账了。
被打搅了好事的尉迟圭,还想凶弟弟几句,却被许惜颜一个冷眼就打断了。
“侯爷一会儿要去府衙理事,最好还是先看一眼再走。把早饭摆上,你和二弟先吃。”
尉迟圭这才收敛,拍着二弟的肩膀,正经说教了几句,“别以为这就叫辛苦。你也过过几年好日子了,真让你再下地种田,上山放羊,你做得动吗?就你能做,得种多少田,放多少羊才买得起你身上的一套衣裳?”
尉迟均原本想说的话,到底咽了回去。
一处长大的兄弟,岂有相互不了解的?
尉迟均是能吃苦,也愿意吃苦。但如今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能好好活,谁愿意受苦?
尉迟圭压低了声音,“你不看别的,就看你这个官身,可是大哥求而不得,妒忌红了眼的,也得好好干下去,是不是?”
他一挑眉,尉迟均噗哧给逗乐了。
就是!
只要看着长房憋屈的脸,吃点苦什么了?不也是给自己长本事么?
尉迟均坦然坐了下来,端起碗面条就吃。
可把他饿坏了。
尉迟圭见不得这吃相,打断了弟弟,给他碗里加了卤肉片胡瓜丝各种菜码,又舀了酱汁。
“拌匀了再吃!也别光捞面条,这还好多好吃的。水煎包也不错,吃时仔细烫,咬了皮儿,吸口汤汁再吃。”
尉迟均这才想起,二嫂还在旁边呢。
赶紧收敛一二,斯斯文文开始吃饭了。
只是再斯文,两个二十左右的青年,都是大肚汉,下人原本给许惜颜和尉迟圭准备的早饭,显然就不够了。
又上了一轮,才把他俩喂饱,可许惜颜就没得吃了。
尉迟均挺不好意思的,可许惜颜道,“我初来北地,有些脾胃失和,原都不大想吃早饭。如今看你们吃得香,倒觉饿了。去煮一碗馄饨,放些干虾仁提鲜,不必搁香油,炸些葱油淋上就好。”
再看一眼意犹未尽的兄弟俩,许惜颜唇角微弯,“多煮些,你们也尝两个。正好,咱们说说此事。”
她是想说昨日摸底排查之事,可尉迟圭已经没时间听了。
下人来报,说是马守备回来了,如今已经去了官衙迎候。
对这位将来要共事的左右手,必须不能怠慢。
许惜颜匆匆提笔,一笔行书越发流畅飘逸,记下要点,“侯爷暂且先瞧着吧。”
尉迟圭拎着纸吹吹,完全不需许惜颜多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行,走了。”
可是走出里屋,他的脸色却沉了下来。一双略浅淡的琉璃色眸子,渐渐冰冷。 虎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