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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四下静谧，千言侧卧无眠，只听得田里起伏的蛙声一片，望着顶上帐子，心下思量着今日事，辗转反侧，直到天明。

　　天微亮，四处浸着薄雾，轻轻荡荡。千言站在院子里，阿曼已起了清扫。她是个早起的主，从不贪睡。阿母倒是常等她们备下早饭才缓缓晨起。

　　闻着晨风中的飘浮的淡淡青草味，千言虽一夜未眠，却也清醒了几分。

　　阿曼看见千言，欢快地说：“今日是集日，我们早些收拾便去镇上玩玩吧。”

　　千言一听，也来了兴头，村子里虽宁静舒适，但日子长了总觉乏味。所以她和阿曼一样，总盼着每月的集日。她随即应下了，立即转身到厨房里忙起来。

　　千言煮好了小麦子羹，煎了几个果饼子，撒上芝麻，想了想，阿母爱吃甜，又加了点蜂蜜。端出厨房时，却看见阿母已坐在桌旁。

　　阿母看了看千言，轻轻笑了笑，说道：“又要出去玩吧。”

　　千言点了点头。

　　“那早些回吧。”阿母只轻轻说了一句，便低头喝羹了。

　　千言和阿曼心里却想着，怎么可能早些回呢。

　　阿母每次都这么嘱咐她们，她们每次都答应了，可每次都是月儿挂上柳梢才回来。

　　她和阿曼提着小篮子在小路上欢快地走着。走了快两个时辰，便到了小镇的集市。和往常一样，集市上人挤着人，她们随意找了块小空地，把篮子放下，里面放着千言和阿曼绣的各种巾子，还有一些小香囊，里头装的是晒干的小野花，散着淡淡清香。

　　一张巾子和一个香囊各卖一个铜钱。她们志不在挣钱，所以也不吆喝叫卖，可能因为价钱便宜得很，不一会便有几个年轻女子聚了过来。

　　“都是一个铜钱，挑挑吧。”阿曼轻脆地说。

　　一个模样端正的女子举起一块巾子，瞧了瞧，“样式倒不错，就拿这块吧。”

　　旁边的几个女子听了，也都各自挑了些，数了数，给了五个铜钱。便嘻笑着走了。

　　阿曼拾掇了一下篮子，停了一下，又翻了几下，对千言说：“奇怪了，阿仪，只卖了五样，为何像少了许多似的。”

　　“她们至少拿走了十样。”千言随意答道。

　　“什么？你方才为何不说？”阿曼气极了。

　　“我方才看得仔细，她们共四人，两个挑着，两个偷拿塞入衣袖。 可是我们不能张扬。”千言淡淡地说。

　　“凭什么？”阿曼在气头上，“这可是我们绣了很久的。”

　　千言道：“我们就俩人，她们可有四人，指不定旁边还有看风留神的。看她们的阵式可不像是生手，要真的闹起来，光凭我们一张嘴可争不过她们。”

　　千言顿了顿，继续说，“巾子上也没绣我们的名字，说不上是谁的。就算她们认了，也必定会在背后使坏，这是她们地头，我们能不能好好回去可说不了。不过是几张巾子，我们只是出来玩玩，不指着这挣钱，不必在这上头费力气。”千言一口气说着 ，阿曼听了，还是不服。

　　千言看了看她，又说：“如果再出事，阿母可饶不了我们，以后我们也别想再出来了。”千言一字一句地对阿曼说。

　　阿曼最怕阿母了，想了想，“好吧，听你的。”

　　千言心里其实没告诉阿曼的是，她只希望能好好地活着回大余城，其余一切都不重要，在这之前最好什么事都不要发生，。

　　过了一个时辰，篮子里的巾子和香囊都卖完了。她和阿曼数了数，一共卖了十五个铜板。收拾妥当，她们就往酒家走去。

　　远远看着香源酒家的牌子，阿曼便开心起来，拽着千言的手要走快几步。

　　进了酒家，一楼已客满了，店小二便把她们迎上了二楼，二楼还剩几张桌子。她们随意坐在了窗边。

　　“阿仪，你看。”

　　千言顺着阿曼的手势看过去，原来是方才那几位女子又聚在了一个卖脂粉的档铺前。脂粉老板是位中年妇人，在几位女子的嘻笑声里有点忙晕了头。

　　千言想着，又要下手了。果然，两位女子前后站着，前边女子在挑，刚好挡住了老板的眼神，后边女子趁机从下面伸手偷拿了一盒脂粉。

　　千言正看着，只见眼前闪过一道白影，她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得“哎哟”一声，其中一位女子捂着头回头看，地上正躺着个白胖胖的包子，还冒着烟。原来是阿曼把店小二刚上的包子直接扔了去，并且狠狠地砸中了那女子的脑袋。

　　几个女子一齐回头，盯着千言和阿曼看，眼睛快要冒出火来。

　　千言心中暗觉不妙，赶紧拉起阿曼起身离开，谁知阿曼却甩开她的手，往楼下冲去。千言呆了一呆，想拦住阿曼，却已来不及了。

　　几个女子往上冲，阿曼往下冲。结果在楼梯撞上了。阿曼气势汹汹，手一伸，“把东西还回来。”

　　“拿包子扔人，还要我们给你东西？”为首的女子高声骂到。

　　“你们做过什么自己知道，光天化日之下，敢做这事。”阿曼毫不示弱。

　　几个女子眼里透出可怕的寒意。阿曼却依然挺着身子，未往后退过半步。

　　千言往阿曼身前一挡，轻轻笑着对为首的女子说道：“几位姐姐先莫要急，我妹妹确有不对，或许是认错了人。还望几位姐姐莫与她计较。我们在楼上点了酒，今儿请几位姐姐喝了，当是赔礼了。”

　　为首女子愣了愣，回头望了望，可几位女子也望着她。

　　“凭什么，阿仪，她们可是偷了我们东西。”阿曼急了。千言一听，心里暗恼这不知死活的阿曼。

　　这下，人群里议论得更热闹了，“原来是偷东西的呀！怪不得呢”千言听见，知道麻烦是躲不过了。

　　果然，几个女子眼里似要把阿曼给活吞了。

　　“你再胡说。”千言冷冷地盯着阿曼，阿曼从未见过千言如此眼神，吓住了，再也不敢吐半个字。

　　周围的客人全都围着一起看热闹，议论纷纷。

　　“大姐，反正这地我们是呆不下了，不如揍她们一顿再走。”一女子对为首的女子说。这女子声音清亮，旁边几个男人听了，不怀好意地叫嚷起来。这一鼓动，几个女子真往前了几步

　　千言一看，心急如火，却极力稳住心神，“怎么，几位姑娘想动手了，这里虽只是个镇子，也还是有官府的，真闹开了，姑娘们并不是真见得脱得了身。万事都有商量，我们不必为旁的人看笑话了，不值得。”

　　“那你说怎么办？”那大姐迟疑了一下。

　　“姑娘们，我们先出了酒家再说，免得碍了店家做生意。”千言心里想的是，出了酒家，路还宽些，指不定还能逃开。女人追女人，不见得会追得上。千言看似毫不经心，其实心中已盘算多回。

　　几位女子默不作声，当是许了。谁也不想在人多的地方闹事，免得真惹来了官府。

　　千言拉着阿曼的手，一步一步地踱下楼梯…… 仪语千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