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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三是薛蟠的生辰,他一个五岁的小孩说是长大了,这年龄还有点小,但是说小,没看见民间还有在传那秦朝的甘罗十二拜相的故事,就不是宰相这一职,也当真是位居上卿,身在高位了。虽说这样的事情,这几百年是不再看到了,但这不妨碍薛蟠好好的过一个生日,来庆祝他健健康康地长大。
这件事情上林海积极的很,好好的尽了一番地主之谊,请了个班子,在后头热闹了一下,同薛父、宋先生还有薛蟠在一头,另一侧隔着屏风贾敏和薛母也是好好乐呵了一番。在一顿江南美食的晚宴过后,宋先生、林海和薛蟠在林海的书房中聊天。
“蟠儿,我和你的先生倒是心有灵犀了一次,都打算着送你文房四宝,这不我这里就是笔砚。”林海说着取出了一套湖笔与石质澄泥砚。
“谢谢姨夫。”薛蟠双手接过了林海赠的笔砚,那边宋诠也拿出了准备好的墨笺,交到了薛蟠的手中,“也谢谢先生。”
“说来苏州的文房四宝也真是当今一绝,就说这湖笔技承湖州吴兴,又因着供写大楷、中楷、小楷的不同而分出了个不同的笔号。也因为还有管着画的一块,而有了不同的笔锋,长锋、中锋、短锋配着不同的画种,花卉、翎毛、山水、人物而各有不同。但到了蟠儿那里,我觉得你的那个食单小谱还真是贴切,让人看了就想吃一番。”林海说的就是薛蟠会随身带着的那本手抄本,上面可是记录了老多的食物了,那个精美细腻,配着解说,真有一尝究竟的冲动。
“姨夫我也就是随便的画画,这个做不得准的,要是那个饭庄里没有做出那样的味道了,您可千万别怨我。”薛蟠半是玩笑的口气,他倒是想过用这个作为一个薛家饭馆的广告,配着图画的菜式,就像是那个被李白说过的酒更好喝的感觉。但别说他还远远不是李白,他也不想这么小就找那些个事情来做。就让薛父找了个画匠干了此事,还是有一些客人被这吸引来的,只不过这画可不是薛家一家可做,不多时其他的饭庄也有效仿的了,有的画的还比薛家的好呢。
可也有客人抱怨,这吃到嘴里的没有在画上的美味。这也算是广告的夸大嫌疑了。薛父倒是有先见之明,没有把他们的菜画出个仙样来,就是写实的那种效果。算是给进了店里的南北来客一个清晰的认识,想点什么倒是一目了然了。
“你在这事情上面夸他没用,你得告诉他这东西的好,就像那方砚台可是好东西。”宋诠指着那方砚台赞叹着,“我这里也才刚得一个,你林姨夫就送了你一方,那可是王幼君制作的东西,市面上可是不多,他倒是喜欢你的很。”
薛蟠倒是微微睁大了眼睛,这倒是没有想到,一则是林海对他的喜爱,远远超过了他的预计。说实话薛家和林家的关系其实是有点微妙的,原因就是在王夫人的身上,这事情他以前也想过。
林海是江南官场上一个重要的人,不说举足轻重,也是简在帝心。说来他接近林海不全是什么赤子之心,他要走仕途,又生在江南,必然绕不开林海这个人。本就是亲戚的身份,何必因为一个远在京城的人把关系搞得那么僵,这次来江南请林海从中引荐老师,不单单说是薛父的意见,也有他自己的全力鼓动。
倒是来了这里,也许是他自身合了林海的脾气,也许是林海多年无子,让林海产生了些移情作用,对于这个侄子,倒是有了不错的感情。薛蟠觉得这也是一个良好的开端,现在还是看不到作用,但是以后就不好说了,长据一地,对于这里的关系更加的深入,只要皇上不迁走林海,在江南此地不说人脉,就光光是熟识的人也能多一点。
第二处让他惊讶的,则是这砚台居然是王幼君做的。他没记错的话,那位是清朝初年时候的制砚大家。“姨夫,这是王先生的制物?就是那个江南首推王岫筠,盖其砚雄浑精密的王大家?”
“自是如此,还能骗你不成,这可真的是发墨不渗的东西,看上去还有一层温元润泽的光,这可是不负了大庆江南第一砚的说法。”林海笑着薛蟠大惊小怪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在感叹这东西的不可多得。
这到真真是不可多得,在这里的时间,也对应着原先的明代时间,砚台已经逐步变成了一种文人的藏品,不单单是书写工具的一环,更是一种文玩珍品,名砚备受推崇。
薛蟠惊讶的地方就在这个王大家身上,她可是在原先的历史上出现过的一位,是个女子。与当时的顾二娘子同为清初的制砚大家,在乾隆年间获得这样的一方砚台也是一桩美事,还有人争相仿制的。可是却难得不得真品的温纯古雅来。
这里面的故事说也说不尽,但最令薛蟠关心的,却是这是他听见的第一位活在这个世界的,也是在那个世界出现过的人。他心里的波澜不止一星半点,这是不是意味着某些在历史上留名的人,也会一样出现。好在他没有冲动的问,是不是有一同齐名的顾家娘子,这还是让当归打听打听。
薛蟠也是暗暗认识到,不能以偏概全,这里的历史似是而非,似非而是,自己也要小心着,多向先生学学才是。只是,如果可以找到那些有用的手艺人倒也是一桩美事,他心里想起一个人来。
那头,宋诠和林海就聊起了关于着笺纸的史话来。
“要说这信笺还是吴笺的好,有各色各样的,这上面有的是隐罗文的,有的还是砑花的,这最近陆氏笺纸倒是得了圣人的赏识,那上面的笺画倒是或山水或花竹,有的洒金也是不错的。”
林海说着的就是文士间通信,写诗常用的信纸,这东西打宋朝之后就越来越考究了,苏州的艺人改良了工艺,开始了以画入笺。到了本朝,朝廷命苏州织造衙门置办这种吴笺。
“还真是,想当年发明这东西的到真的是个人物,那位洪度大家到是为后来文人增了一大雅趣。”宋诠想着唐朝的那位女诗人薛涛虽在乐籍,却真实一个有才情的人,诗情满天下,更是创造出了这个小小的笺纸,风靡于世,让书信往来多了一位韵味。
薛蟠暗暗在那里点头,这就是古代的发明家,他也是敬佩的。要说薛涛这个女子,他记住的不是‘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这样风花雪月的诗句,这个年代对于女子总是多了一份不公,即便是后人说宽厚大气的唐朝这种不公也不曾减少,薛涛在情这个字上,许是伤心有余的。
但薛蟠看到的却是那种古代人萌发的创造意识,是来自于爱好。善词好诗的薛涛,才能做出这样的艺术品来。而这种东西不是光留住工艺就行的,不见后来只有北平还有着印笺的风气,姑苏的那些早已泯灭烟尘,不复新意,流于西洋俗工了。这也是再也没有了添墨写文的人了。
要保留住这种韵味,可不是一件易事。
“蟠儿,这里可考一题。”宋诠转向薛蟠问着,“就拿笔墨纸砚来一首诗,当何解?”
薛蟠心里苦笑了一下,他可以背下冷门的诗句,但真的是一点创作的细胞都没有,先生可别在这里为难他了。“借花献佛的说,就是‘磨润色先生之腹,濡藏锋都尉之头,引书媒而黯黯,入文亩以休休。’薛涛的这首《四友赞》道出了文房四宝的品性。”
宋诠摸摸薛蟠的脑袋,他这个学生独独没有作诗的才华,这也是一个缺点了,以后文人筵宴里可怎么办。但是人有缺点未免不是好事,尽善尽美则近妖不似人。
“哈哈!蟠儿可以慢慢学诗,这东西靠的是一通百通,不急的,不急的。”林海倒是觉着薛蟠才五岁这样就很好了,他摸着胡子,想着昨天和贾敏的那番话。
却说林海与贾敏在薛蟠的生辰前,深谈了一番,为的自是林家的子嗣。
贾敏自从见了薛家人,又是高兴又是难过,这高兴不必多说,他们相处的也不错。但这难过却绕不过一件事,就是林海无子。这件事压在了贾敏的心里,不管身边的嬷嬷是怎么说的,娘家又是个什么心态,她自己知道书香世家的林家,后院算的上是干净,没有那些话本里的腌脏事,什么妻妾下药构害之类的,林海可不是好糊弄的人。可偏偏林家就是这么个命,没有孩子缘分。他们两人说着不在意,说着顺其自然,其实心中是苦的。而见了薛蟠,贾敏知道林海心中也是动了念头。
“老爷,蟠儿没有来得时候不觉得这里也可以这般的有趣热闹,等他生辰过了就回金陵了,怕到时候又冷情了下来。”
林海拍拍贾敏的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们家缺的是童言童趣,正是有了比较就有了落差。
贾敏努力提了一口气,又憋了回去,又再鼓起勇气,最后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老爷,要不然我们过继一个孩子吧,这些年,也是我的肚子不争气,妹妹们也没有那个福气,眼看着你都快到而立之年了,还没有一个孩子在膝下。以前,是我没有想到,现在细想一下,总不能让林家就断在了这里,这我两都愧对父母大人。”
林海倒是没有想到贾敏会有这么一说,其实他隐约觉得,也许自己是没有子嗣缘分的,只是这过继孩子,可不是一件小事,但是他却是动心了。就算是培养一个承他衣钵的人也好。“这事我得细细想想,你别急,这孩子的事情,我知道不能怪你,爹娘泉下有知,也不会说你的不是。”
他叹了一口气,却已想起了旁支的情况,真的要过继一个孩子么,可不是都像蟠儿那般的聪慧坚毅的,而且万一以后贾敏又怀了……这得从长计议,却是扎根在了林海的心里。
时年变化的快,这边林海迟迟未有决定,年头一过,夏日初至,薛母却是有了好消息,又怀上了。 薛蟠之闲话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