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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相公出门第十七天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玉娘白天在刘二婶那做工,头有些晕,便早早回了家。
屋外刮着大风,好像天气要变坏的样子。
多亏相公临走前垛好了柴,不然自己又要挨冻了。
想起相公,玉娘又摸了摸手里的小木盒。
这还是相公第一次给她买东西呢。
相公自从受了伤,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刚开始还真是骇死人呢。
不过相公变了以后,对自己倒体贴多了,以前虽然也没什么虐待,但也像丫鬟一样随意使唤。
自己也变了很多……
以前总把相公当成弟弟,如今却打心底里觉得是自己的男人。
呀,不害臊!
玉娘拿起陈启送给她的镜子,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清清楚楚。
相公总是有很多了不起的东西,这个清清楚楚的琉璃镜子,可比自己以前照过的铜镜清楚多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六七岁的少女,长的娇媚动人,皮肤却有些粗糙。又看了看自己起了一层茧子的手,玉娘不由得翘起了嘴。
自己以前怎么不在意这些!
拿出相公留给她的一堆瓶瓶罐罐,叫什么去角质的,玉娘轻轻涂抹在脸上和手上。
琉璃瓶子装的东西,应该贵的吓人吧?
相公总是给自己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想想又不由得脸红,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奢侈了?
不过玉娘还是想让相公看到自己最漂亮的样子。
又看了看镜子里因为脸红而变得更加俏丽的面容,玉娘不由得轻啐一声。
呸,狐媚子!
夜有些深了,玉娘盖好炉火,轻轻爬到土炕上。
虔诚的双手合十。
“老天爷保佑相公考上秀才……考不上也没关系,只要他平安回来。”
轻轻抱起木盒,玉娘缩进了被子。
今天在相公的被窝里睡,还有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呢。
玉娘头有些晕,不知道怎么了,也许睡一觉,明早就好了。
门外传来呼呼的风声,一丝寒风裹挟着几片雪花,透过缝隙吹了就来,打着旋儿落在玉娘的发梢上,顷刻便化了。
似乎是觉得有点冷,玉娘紧了紧被子。
也不知道相公在那边怎么样,希望他晚上要睡得暖暖的,玉娘如是想着。
很快,房间里就听见了均匀的呼吸声。
玉娘做了一个梦,梦里相公跟她成亲了。
自己穿着大红嫁衣,披着红盖头,正在房间里等着相公进来。
不一会儿,相公就穿着大红袍,胸前还绑着一朵大红花,晃晃悠悠的,好像喝醉了。
门都被撞得响了起来。
接着相公挑开她的盖头,两人对视。
接着就是喝合卺酒,自己感觉自己的脸红透了,而且越来越热。
好渴啊,难道是因为喝酒?
水,我要喝水。
此时,玉娘的炕头前站着一个身影。
这身形像是个女人,蜂腰翘臀,正是刘二婶。
“水……我要喝水……”
看着玉娘说起胡话,刘二婶也有些着急,怎么烧的这么厉害?
原来白天刘二婶就发现玉娘不对劲,像是生病了一样,没精打采的。
晚上躺在床上越想越睡不着觉,心想玉娘一个人住,别再出什么事。
结果来看了看,果然出事了。
额头都有些烫手。
得把她带到自己家里去。
刘二婶把玉娘裹在被子里,竟然一把抱在怀里。
那动作,倒真有点巾帼不让须眉的味道。
“吧嗒!”
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算了,反正在屋里,也丢不了。
玉娘虽然极轻,但也有近九十斤,更何况再加上厚厚的棉被。
一路咬牙坚持着,累的这位女巾帼直喘粗气,好不容易才回到家里。
“娘,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从里屋探出头来,怯生生的问道。
“你这个小东西!还不睡!”刘二婶柳眉一竖,训斥道。
那小男孩吓得一颤,嘴一扁眼泪就要流出来。
刘二婶见他那模样,心里一慌,又赶忙轻声道:
“虎子乖,这是你玉娘姐,他发烧了,今晚先让她住咱家。”
虎子点点头,又问道:
“娘,爹啥时候回来,我想爹了。”
“爹爹爹!就知道你爹!你这不是还有个娘嘛!快去睡觉!”
说到刘二叔,刘二婶也气不打一出来。
这个死人!
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不想还好,一想就再也收不住了……
把玉娘放在自己床上,刘二婶准备在床边对付一晚上。
好不容易哄着虎子睡下,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
外面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寒风捎着冷意,一路向南。
后半夜,刘二婶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随手抄起门后的棍子,走到门前。
“谁啊?”
“是我,刘家媳妇,俺们当家的说这雪越下越大了,说不得房子都要被压塌了。
俺家那房子结实点,你们先过去避一避吧。俺先走了,还得去前边二叔家说说。”
是村正婆娘的声音。
“知道了,这就去。”
刘二婶看着越来越大的雪,也不禁害怕起来。
赶忙叫醒虎子,又裹起玉娘,往村正家赶。
到村正家里的时候,已经来了很多人了。
“刘家嫂子,你这被子里裹得什么?鼓鼓囊囊,不会真偷了个野男人吧?”
陈六子一阵调笑,被身边的媳妇掐着腰间软肉,连道不敢了。
刘二婶有些脸红,她虽然天天说要偷汉子,却是个洁身自好的好女人,有些窘迫道:
“这是玉娘,今天发了烧,在我家住下了。”
众人听了赶忙腾出床来,把玉娘放下。
陈家村一共也没多少户,全村上下也就一百一十多口人。
除了刘二叔一家,其他人都是没出五代的一家人,互相也都认识。
“玉娘这是怎么了?今天我看她还好好的。”
陈启的四婶说道。
“还能怎么了?累的呗,老陈家的种都是没良心的,就顾自己,不顾老婆孩子!”
陈启的五婶插嘴道,又狠狠剜了一眼现在她身旁傻乐的五叔。
这句话倒是与在场的众多妇女引起了共鸣,大家都是陈家媳妇,也都有这个资格说。
“不光陈家,天下男人都一样!我们家老刘还不是,平时老老实实的,一出了门,心都野了,到现在出去快二十天了,也不知道回来!”
刘二婶插嘴道。
这一来二去的,全村女人们都达成了共鸣。
没多久,村正和他家婆娘就从外边回来了。
整个村都跑遍了,把所有人都叫来了。
村正是陈启的二大爷,已经五十多岁了,平日里虽然也利用职权搞搞外快,但跟村里都相处的不错。
“今天把大家都叫来,是怕雪太大,压塌了房子。
说出来怪不好意思,俺家这房子是瓦屋,雪应该是压不塌,就把咱们村都叫来了。”
村正有些尴尬的说道。
众人也都没觉得有啥委屈的,村官也是官嘛,还能都跟泥腿子似的?
刘二婶在床边照顾着玉娘。
外边的雪越下越大,竟然没有一点儿要停的征兆。
村正早就把屋里的东西都扔到了院子里,毕竟也不是什么大房,这么多人挤进来早就没了地方,连堆柴的小屋都塞了十几个人。
一村人挤挤坐坐,挨到天亮,有几个青年早就耐不住性子要回去了。
雪都渐渐小了,没啥事了吧?
几个年轻的商量着准备回去,让一个老头呵斥了几句,又怏怏的回屋。
“小娃子不知道厉害,这雪还不定什么时候停呢,说不定谁家昨晚都塌了,想回去被埋起来?”
那是村里辈分最高的老人,八十多了,三叔公见了也得叫一声“小叔”。
“吱——吱!轰!”
好像是在回应着他的话,外边传来了房子倒塌的声音。
是四婶家的房子倒了!
“这可怎么活啊!”
四婶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四叔也不说话,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哭哭哭!就知道哭!闭上嘴留点力气吧!要不是他大爷,咱们早让雪拍死了!”
一向好脾气的四叔陡然发怒,吓得四婶立马住了嘴,但很快又在一边轻声抽泣起来。
其实这时候大多数陈家村村民都意识到自家的房子就是没塌,也不敢住人了。
气氛有些凝重。
“快来个人啊,玉娘这是咋了!”
刘二婶焦急的声音传来,几个略懂医术的叔伯赶忙围上去,毕竟房子再心疼也没用。这时候人命才是最关键的。
玉娘的脸烧得通红,嘴里不断说些胡话。
“爹……娘……”
“相公……”
“都怪玉娘……”
几个叔伯看着她的样子,摇了摇头,叹着气说道:
“这孩子已经烧迷糊了,除非是去城里请大夫,凭我们几个,咳嗽感冒还能帮的上忙,这……”
但是谁都知道,现在这个天气去县城,凭着两条腿,肯定会冻死在路上……
几个婶娘也一脸怜惜得看着玉娘,这孩子,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在她们心里,这就是陈家的孩子。
想想也是,陈启爹娘走后这几年,要不是他们帮衬着,两个半大孩子,怎么活的下去……
玉娘这几年的辛苦,整个陈家村都看在眼里,若不是玉娘用稚嫩的肩膀挑起了这个家,陈启怕是三年前就饿死了。
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只希望这雪快些停下,就算不是为了他们,只为了这孩子…… 儒雅随和小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