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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四舍五入的天子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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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竹竿也没和女人说话,只是简单地额冲着她努了努嘴,那个女人就如习惯性一般,低眉顺眼的甩干净了手上的水,抄起了地上的一个盆,打了一盆水扭身先进了屋子。

  不远处的容小龙和赵帛都看得清楚,从头到尾,那个竹竿和那个女人都没有过视线交流。

  那个竹竿身板的男人从头到尾视线都是东张西望飘逸不定的。他表现出来一种眼下这个即将发生的事情中的一方和自己毫无关系。他努力的表现出这个意思,也同样想让自己相信这个意思。

  那个老头根本不在意那个男人如何想法。掏出了剩下的钱后,如停留在肉摊上的苍蝇那样搓了搓手,随后步履轻快的跟了进去。

  不多一回,那屋子里就传出来一些动静。起初很轻微,但是很快动静都明显了起来。全是那个老头的声音,咋呼,喘气,还有撞击,动静很大。

  那动静都落到了容小龙和赵帛的耳朵里,引得他们俩面红耳赤。不可能那竹竿听不到。可是那蹲在门口的竹竿就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埋着头晒太阳打盹。

  像是睡着了。

  可是即便是容小龙亦或者是赵帛,都能看出来,这个男人不可能真的睡着。

  趁着风口是逆风,赵帛说道:“你猜猜,这个男人,和那个女人,还有之前那个卖花的小姑娘,是什么关系?”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小院子,一个小孩子。

  还能是什么关系。

  容小龙看了赵帛一眼,没说话。

  赵帛这样一来,也觉得自己有点白问的架势。他悻悻地揉了揉鼻子,赵帛对于这些眼前亲眼所见的事实有些接受无能。但是也不至于幼稚到觉得不可思议。

  只是.......

  赵帛说道:“我看这个村子,也不至于呀窘迫到要沦落这个境遇的地步去的。”

  容小龙说:“是啊......哪里不能有一口饭吃呢?”

  赵帛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可不是......这样做,和......有什么区别?”

  别受了那些坊间话本或者说书的词曲的蛊惑。什么卖油郎阴差阳错娶花魁,什么恩义魁首得遇有情郎之类的段子。

  且不说花魁等青楼女子不属于良籍,别说平民正大光明迎娶,就连那些富绅财主想要纳妾有的时候都要费一番周折。

  何况那些富绅财主等等的乡间小富之家本也不再话本中的花魁眼下,那人家要么要将来中状元的气节书生,要么就要富贵人家的翩翩公子。

  偏偏这两种,哪一个都是攀附不得的。

  中了状元的状元郎别说迎娶一个脱离了良籍的女子当正妻,就算是做妾室,都是一个要命的把柄。若是人缘好大家不提也就罢了。总归是妾室而已。但是若是被有心人告上一状,别的不说,落到上官或者君王眼里,一个沉迷美色的罪名是少不了的。

  谁家一心为公的官员会迎娶一个狐媚进门?

  休要说什么那青楼姑娘如莲,出淤泥而不染等等。

  这世间百花众多,怎么就你?怎么就你偏偏去看上那一朵长淤泥里的?就你能耐?就你眼光好?就你看出来它出淤泥不染了?

  实在是可笑的。

  而眼前这样的营生买卖。

  虽然说不算是落了贱籍上去,但是终究是污了风气。

  男人让自己的女人来出卖自己.......人要脸树都要皮,若是人脸面也不要,那将来会做什么,实在是难以想象的。

  而且,这一个村子如果大多数都在做这样的营生,那未曾想过要跟随的那一些最后又会有什么结果呢?

  整个村子全部陷入,基本不可能。

  即便是男人都同意,也不会有女人全部同意。

  因为这样的营生,男人损的是脸面,而真正受苦的却其实是女人。

  就拿刚刚眼前的女人来说,她抬头见到男人带来那个老头进门的时候的一瞬间的表情,不是愤怒也不是抗拒,而是麻木。

  本来做这种生意就是为了营生,营生就是为了活的好,可是那个女人却麻木了。

  那个男人也是,也是一脸木然的蹲在那里打瞌睡。都十分的麻木。

  赵帛对于这种麻木产生了一些不解。

  他把这种不解的心情分享给了身边的容小龙:“你说,他们好奇怪......无论是庄稼人还是做小摊小贩的,都是要看得到以后的日子才辛苦活下去的。这些人,就很奇怪。”

  容小龙说:“你说有什么奇怪?”

  赵帛来指出奇怪出来:“他们看不到以后的日子。而且,还是那句俗话,人要脸树要皮。除非日子逼迫的活不下去,谁愿意出卖自己的皮肉呢?——我知道有些史书上说,有些大灾之年,是会吃两脚羊的,那个是如身在地狱一般,不可如今日这样比喻的。”

  赵帛的话里有个很奇怪的词。容小龙没听过。

  他问:“什么是两脚羊?”

  “人,两脚羊就是人。只是那些人被人吃掉,就不算是人了,就取了个名字来称呼。”赵帛解释,他果然收到了容小龙一脸的惊恐,“两脚羊一般发生在战乱,饥荒这些时候。其实挺多的。”

  确实挺多的。

  单单是最近的来说,就有的。

  有唐书云:贼围陈郡三百日,关东仍岁无耕,人饿倚墙壁间,贼俘人而食,日杀数千。贼有舂磨砦,为巨碓数百,生纳人于臼碎之,合骨而食,其流毒若是。

  ......

  还有,那个时候,有个词称呼这一切的事情。叫做八王之乱。——幽州刺史王浚引进慕容鲜卑来对付成都王颖。慕容鲜卑乘机大掠中原,抢劫了无数财富,还掳掠了数万名汉族少女。掳掠少女的本意并非是为了美色,而是为了在回师途中一路上把这些汉族少女充作军粮,宰杀烹食。

  等到走到北方易水时,吃得只剩下八千名少女了。王浚发现之后,要慕容鲜卑留下这八千名少女。慕容鲜卑一时吃不掉,又不想放掉。于是干脆将八千名少女全部淹死在易水中。

  八千少女落于易水,易水甚至为之断流。

  当时冉闵灭后赵政权,一次解放被掳掠的汉族女子多达到二十万。这些汉族女子不是被掳去作妻作妾的。而是作为「两脚羊」一样的家畜。两脚羊,把人比作羊,那就是如牲畜一样对待了。人会对牲畜产生感情吗?或者说,人会对砧板上的鱼肉生出怜爱吗?

  只有有过一段时间,有五万多少女被放逐,短暂的获得了自由,但也无家可归。当时被冉闵收留。後来冉闵被慕容鲜卑击败,邺城被占。这五万名少女又全部落入食人恶魔慕容鲜卑的手中。把这五万名刚刚脱离羯族魔爪的可怜少女充作军粮。仅仅才一个冬天就吃了个乾净。

  到了南北朝进,拓跋鲜卑的拓跋焘发动三十万大军进攻宋国,居然不带一点粮草,如果掠夺的食物不能解决需要的话,就只能是「掠人而食」了。

  ......

  这一段故事很短,才说到一半,那个老头已经出来了。

  赵帛一边盯梢一边用一种十分平静的语调继续讲:“这是外族的,你姑且还能自我解释为是蛮族不开化所致。但是其实,在以前的时候,不少的,还有个说法,是以前的鼎,一言九鼎的鼎,就是烹煮人肉的器皿。只不过那个时候就是吃人,吃战败的俘虏,作为一种功勋,那个时候并不以吃人为耻辱或者不开化的象征,那个时候,战胜国吃到战败国的俘虏十分平常。”

  赵帛把视线转移到那院中。那个老人以一种和刚刚不同的颓然气势在院子里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的喝掉。仿佛是当做自己家一般大大咧咧起来。

  那个带着他来的男人依然低眉顺眼,只是甚至僵硬的可以,没有半点想要留客人的意思。

  那老头装作不知,磨蹭来磨蹭去,终于慢吞吞的回返。老头也瘦,穿着一件粗布的土色褂子,束腰,身后挂着他装着烟草的荷包和烟杆子。

  那老头走的慢吞吞的,但是这段路也就那么长,再慢也没多会就没影了。

  没了影子之后,那个女人从屋子里掀了帘子走出来,她刚刚一出来,容小龙和赵帛就立刻低下了头。

  那个女人敞着怀,前襟露出一片雪白风光,女人原本溜光水滑一丝不乱的头发都都乱了,如稻草那样毛毛躁躁的顶在头上。

  此刻这个女人脸上刚刚那种低眉顺眼闷葫芦一样的样子消失了。

  她就那样一动不动,也不去整理衣裳,就那样倚着们,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站在院门口,也不动。

  他生的瘦,瘦瘦直直,腰带扎的紧实也显不出腰来,就好像他本身就是个细细的竹竿那样。他唯一鼓出来的就是怀里那块,那里塞着钱袋。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就这样隔着一个院子的短短距离,一个怒目相视,一个故作不知。就这样僵持。

  赵帛觉得这样的僵持不是办法。

  他捅了捅容小龙:“我们走吧?”

  容小龙也觉得瞧不出别的来,早有此意,巴不得赵帛来说这一句话。

  “走吧。”

  他们刚刚有动作,那个女人也有了动作。

  那女人走了出来,先有了动静之后,那个男人也往前走两步,他们在刚刚洗衣服的水盆处相逢,男人从怀里掏出来一把梳子,女人接了过去,在水盆里蘸了蘸水,开始梳头。

  过了一会,女人麻利的整理好了一切。然后默不作声继续洗衣服。

  从头到尾,女人和男人都没有交谈过一句。

  但是男人确实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和刚刚不同的,明显轻快的步伐走了出去。看那方向,想必又是那个饭馆。

  容小龙说:“我们要跟着那个人才行。”

  赵帛点点头。

  在走之前,他特意迟疑了一会,再回头看了看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在搓衣服,非常用力,感觉这样的力道,洗的根本不是衣服。

  ......

  容小龙和赵帛去而复返。妞妞手里的那块肉还没有啃完。

  从桌上那个啃了一小半的桃子上来看,妞妞曾经一度啃累了,转而去啃了桃子,又啃了一半桃子之后,才继续又再接再厉。

  容小龙问月小鱼和若离:“我们走了之后,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没有,”回答的是月小鱼,“你们呢,你们跟去,发现了什么吗?”

  月小鱼自觉问的挺坦然的。

  结果就是看到了赵帛和容小龙双双红脸。

  这两个红脸落到了若离眼中。

  若离:“呵。果然。”

  她说。

  月小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果然是这样啊?”

  赵帛点点头。

  赵帛的适应力看起来比容小龙要快多了,赵帛说道:“估计大半个村子都这样。连那些小孩都见怪不怪的。”

  月小鱼皱眉:“小孩子知道什么?”

  “小孩子什么不知道?”说这话的是若离,“小孩子什么都知道。他们只是不会知道对错罢了。”

  小孩子或许不知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会看,会观察。会懂得一个桃子就能带回家一个人,会懂得带回家一个人就等于多了一笔钱。那个钱或许会换成今天桌上吃的肉父亲喝的酒,会变成床上新鲜的棉被,会变成小孩子过年的时候穿的新花衣裳和新鲜的鞋子。

  而看着这些长大的小孩子,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是错的呢?

  这种就未免也太过于可怕了。

  “这确实很可怕,”若离说道,“但是更加可怕的是,一个靠着官道的村镇大半的人做这样的营生,当地官府居然真的不知道?未免有点可笑吧?”

  村子再小,也有村长的。

  村长上面有镇,有乡,有里长等等,再往上,有县令,县令里的府衙有师爷,有官差,有捕快,各种杂役。

  虽然朝廷规定,地方官员无意外不可回本乡任职,为避免徇私偏职等等。但是地方官员的下属,却实在是会有很多当地人来担任的。

  比如师爷,比如捕快,比如杂役,比如门房。连村长也大部分都是本地人。

  这是好差事,一个村子出个吃公粮的,谁家都沾光。而一个吃公粮的本地人,对于本地的一些事情,能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

  这都这么明目张胆了都......

  若离他们坐在这个饭馆,一顿饭功夫没到,就看出来了一些古怪。这可是官道边。四舍五入,等同于天子脚下。 论一个江湖大侠的失败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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