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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一个休夫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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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容小龙反而松了一口气。他饮下杯中剩下的半杯茶,尚且温热的茶水还未下肚已经失了暖意。喉头泛上一缕甘甜。

  他问方卿和:“我是容氏的后人吗?”

  “是。”他这次倒很痛快。

  “容氏真的叛国了吗?”

  “是。”

  已到临头,容小龙反而不怕了。他只觉得自己对不起朱成良。他问:“你准备什么时候杀了我?”

  方卿和问他:“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要杀你?”

  容小龙反问他:“为什么你不杀我呢?”

  方卿和说:“我若是要杀你,根本不用我来动手。”

  容小龙想到当时他在田毅那里吃的亏,也想到方卿和当时的临危相救,他知道方卿和没有骗他。然而他还是想再确认一下:“你不会杀我?”

  方卿和一直都表现出脾气很好的样子:“我不会杀你。”

  他说:“你既然觉得言书和景炎是好人,为什么反而不能信任我呢?”

  容小龙没吱声。垂着头不看他。

  方卿和叹了口气:“如果我现在是依然是江湖人的身份,可能你对我就是另外一番态度了。”方卿和也不再追问,主动换了个话题:“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看得见他们的?”

  容小龙反应了一会才明白方卿和的‘他们’是谁,他回答:“不到一个月前。”

  他补充:“那个时候我刚满十五岁。我就遇见杜衡。”讲到杜衡,他依旧低落,他想到他对杜衡的第一印象:多么貌美如花的鬼。

  他思索了一会,慢慢把遇到杜衡的经过说了出来,从在破庙中的相遇,从一起抓偷儿到从玉佩发现墨染,再到去了淮城城。干脆的,他把陌白衣也讲了。

  他没说自己后来在院子里哭泣的事。

  经过说完,容小龙自顾失落了好一会,发觉方卿和那边没了下文,他偷偷去撇向对面,只看到方卿和若有所思的神情,他睫毛纤长,低首垂眼,只见眼下一片扇羽般的阴影。

  容小龙心大,抽空神游,想着他应该即便日后行走江湖,估计都遇不到比方卿和更好看的活人了。他想着杜衡,想着陌白衣,再想着朱成良和小杨先生,行吧,鬼也不会比方卿和好看。

  一个接一个的影子从他脑海里一一划过,再划过一遍,再一遍,他觉得似乎漏了什么,于是再划过一遍。然后把小杨先生从里面扯了出来。

  “......先生?”容小龙震惊,是啊,朱成良说,小杨先生就是根据自己能看到他才确定自己是容氏的漏网之鱼的。

  容小龙的喃喃自语惊到了方卿和,方卿和没听清,只抓住了最后两个字:“什么先生?”

  容小龙看着他,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

  方卿和回答他:“你第一次进陌家的时候。”他继续说:“一个少年带着一把剑进了淮城城,没谁引路,就找到了陌家的方向,熟门熟路的找到了陌家的偏门,还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我的随从向我回报的时候我马上就想到了容家。”

  容小龙在心里飞快的算了个数,容氏出事在并国之前,那也是十五六年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方卿和不过十一二岁,以当时两国的关系,方卿和接触到容氏几率少的可怜。

  可是他又想到,方卿和幼年时候是在皇宫长大的。而且还是皇太女的陪读。可是那个时候方卿和也太小了。

  容小龙很快打消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容小龙不动声色,和盘托出:“所以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杜衡和我在一起?”

  “是啊,”方卿和说,声音很轻,“当时就知道了。”

  他问容小龙:“当时他也在马车上吧?”

  容小龙点头。

  方卿和短暂的笑了一下。

  方卿和又问:“他们是一起走的吗?”

  容小龙据实相告:“一前一后,陌白衣送我们离开淮城的。”

  方卿和‘哦’了一声,他转过脸去看另外一边,容小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那是一尊佛像,没什么特殊,和大殿的只是大小不同而已,神态一样,都是低眉垂眼慈悲相。

  “也好,也没隔太久。也好。”他这句话是喃喃自语。

  容小龙等着方卿和的下一个问题,方卿和却忽然问他:“你想知道容家的事情吗?”

  容小龙一怔,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点点头。

  方卿和看了他一会,说:“你应该知道,原本南齐和南顺是一国吧?”

  容小龙点头,这不算是什么秘密,这是历史。

  南齐和南顺原本叫齐顺。取齐来归顺之意,是个好意头。建国的君主姓朱,立国后将发妻立为国母,世人尊称一声元后。

  元后是一名珠宝商的女儿,元后的父亲搜罗天下珍珠,在女儿成年之后选了九十九颗深海夜明珠送给女儿,当做独女的嫁妆。

  九十九颗夜明珠的光芒加上少女的美丽,引来络绎不绝的追求者。踏平门槛挤破绫罗都不再是夸张。可是夸张的是,最终赢回九十九颗夜明珠和少女的人,居然是个贫穷的采珠人。

  这听起来是个穷小子赢得千金芳心得以翻身的俗套故事。

  事实上,穷小子的采珠人采到了一颗旷世的夜明珠。既然是旷世,当然价值连城,真的价值连城。当时的北魏,派遣使者,以城池交换,未果。抱憾而归。

  穷小子转身就把这颗夜明珠送给了已经有九十九颗夜明珠的少女。凑了一个圆满。这样的一个圆满,得了少女的青眼。

  于是双喜临门。

  穷小子姓朱。在双喜临门的时候,他还认识了一个朋友,二十年后,他和好朋友以及少女,用那一百颗夜明珠建了一个国。

  珠宝商的女儿成为了皇后。穷小子登上了皇位。在登基大典上,成为了宰相的朋友为他们拿回了当年那第一百颗夜明珠。

  到这里,是个很圆满的故事。

  立国第三年。元顺帝在御花园邂逅了一位少女,一见倾心,当天就把这个少女收入了后宫,第二天封了美人,不到一个月就封了妃。

  老房子着了火,于是一发不可收拾。仅仅三个月,少女从宫女到了贵妃。

  元后有将近三个月没有见到自己的丈夫。三个月后,元顺帝发现自己被自己的皇后休了。

  元顺帝违背了当年建国的诺言。元顺帝登基之初,发誓此生只有一位妻子。若是违背誓言,国破家亡。

  元后依然爱自己的丈夫。

  元顺帝舍不得贵妃。

  于是一纸休书也是个圆满的结局。

  后面的琐碎淹没在历史的洪河中。只有结局是一笔一划写在史书中:元顺帝和元后只有两个儿子。元后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小皇子和见证誓言的夜明珠。

  不久,当时已经是宰相的朋友也离开了皇宫。

  不久后,元后用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换了三片小小的辖地。齐顺国心平气和的分裂。元后带着自己的儿子和跟随的族人开垦,立国。那就是南顺的前身。离宫的朋友姓容,此后到亡国,都一直站在元氏的身边。

  成也是他,败也是他。这一句话,容氏真的做到了。

  方卿和不想评价这种成败之事,他八卦了一句:“这样看来,容氏真是情种啊。”

  他看着容小龙说:“一开始,我还在想容氏背弃南顺是不是和他们的先祖一样,喜欢上了什么人,爱上了什么人。毕竟当时容氏的新族长只有十九岁。正是一生中最容易心动的年纪。”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容小龙忍不住问:“是吗?”

  方卿和耸肩。看来是没下文。

  容小龙低下头去,说:“如果是,那就更加可恶。”

  感觉到方卿和看他,他依旧继续说:“学堂里的小孩都会背‘一将功成万骨枯’‘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难道容氏不知道挑起战争多可怕?你说过那个虎将,我也知道顾大人当年为了守护温陵三次自刎......可是你看关于温陵,人们知道名姓的,只有差点自刎的顾大人。‘弹尽粮绝’这四个字后面,不知道死了多少老百姓。”

  “这一切,容氏不知道么?”容小龙发出一声很小声的自嘲,“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都十九岁了。”

  容小龙越想越说,越说越觉得悲凉,他闭上眼,心中的疼翻江倒海,几乎窒息,那是罪孽深重,罪孽深重。

  他很难再往好的方面去想那个陌生其实不该陌生的家族。

  他终于抬头,和方卿和对视:“我听故事,说为一人而倾城,为一人而倾国。当时除了觉得荡气回肠之外,还觉得有一丝不对,应该不妥。可是我环顾四周,无人出声,我便觉得是我多心。我现在才知道,这倾国倾城的里面,碧血汪汪。”

  方卿和没有出声否认。

  良久。

  他终于滴下泪来。

  “那你杀了我吧。”

  方卿和嗤笑出声,说:“哪有人主动要人杀自己的。”

  容小龙一时间心灰意冷,说:“我肯定是个祸害。”

  方卿和说:“不是有句老话说‘祸害遗千年’么,”他打趣,“这么看来,你可有的活呢。”

  “自私自利,”容小龙看起来已经钻了牛角尖,“就顾着自己活的长长久久,也不顾自己会闯下多大的祸,留下多少的孽。”

  方卿和说:“那都是你瞎想的。”他想了想,换了个话题,“容氏可见鬼这件事情,只有我和淮城王知晓。”

  容小龙一惊,继而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多年,从南顺建国到灭国到现在,这么多年,一百多年了,居然能守得住?

  方卿和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说:“容氏一直很神秘,背靠南顺皇室,家族虽然庞大,却并不过分张扬,按理来说,容氏人丁不少,而且并不是只有一代只有一人可得灵力......”

  容小龙打断他:“并不是么?不是说灵力一代只传一个人,那个人就能够当族长?”

  方卿和问他:“你还知道什么?”

  容小龙犹豫一下,把小杨先生当时在悦来客栈关于容氏的含糊的说了一遍。

  方卿和听着,不置一词,等到容小龙说完,沉默下来,才低头轻笑出声。他笑了很久,似乎有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叫他知道,容小龙看不到他的神情,又想到当时马车上方卿和的眼泪,一时间有些紧张和不安了起来。

  方卿和倒没哭。他止住笑意,长叹一口气,前身朝容小龙倾靠过去:“这些事情,是我胡诌的。”他看着一脸茫然的容小龙,又补充:“我胡诌的时候身边没有第二个人。”

  他的表情越发有趣:“你是从他们那里听来的吧。”

  容小龙不知如何回应,只点点头。

  方卿和以身示例,说:“你看,他们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凡人太懂得‘祸从口出’‘隔墙有耳’的可怕了,所以即便是做梦,有的时候都不敢说真话。”

  容小龙说:“那活着多累。”

  方卿和叹气,这个小孩,他的关注点永远都不会落到点子上。不管是什么节骨眼上都能给你带跑偏了,离题万里也不是吹的,可是你要说他真不懂,他还真的懂,可是你要说他是故意的,他就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你,叫你气不起来。

  方卿和也气不起来:“活的就是累的,想舒服等死了再舒服,想舒服多久就舒服多久。”

  容小龙不吱声,他想着杜衡,想着陌白衣,想着小杨先生和朱成良,他想着,做鬼也不舒服啊,东奔西走,不知南北,前无古人引路,后无来者渡河,天地茫茫,连黯然涕下都做不到。

  想到这里,他又胡思乱想起来:鬼会哭吗?

  他才知道鬼是不怕阳光的,白天都可以走来走去,可是,鬼会哭吗?肯定是会悲伤的,可是,悲伤到了极致,能流出眼泪吗?

  容小龙忽然问方卿和:“鬼会流眼泪吗?”

  方卿和显然没料到对方忽然有此一问,他未及思考,脱口而出:“我哪知道?”

  也是,容小龙耸肩。他又看不到。

  “所以......”容小龙慢吞吞的问他,“你早知道你身边,有他们?多早之前知道的?”

  终于问到了点子上,方卿和觉得这孩子还是有救的。

  他回答:“好多年了,具体也记不清。那个时候我还在江湖上走,在平安县郊外的茶馆歇脚,正好遇到白塔寺的佛果禅师和他的弟子也来歇脚,当时也没空位了,我见是个眼盲的大师父,就邀约同坐,结果佛果不坐,说,‘施主身边如此嘈杂,很不清静’。” 论一个江湖大侠的失败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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