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三思而后行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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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台童子和另两个同龄的少年一起站在一家糖铺里面挑糖果。他换了一身打扮,虽然同样富贵,蹬着皂靴,穿着刺金的翠色锦袍,交领刺金的衣领上绣着一圈如意纹,腰间束锦带,眉间朱砂记被擦去,以至于容小龙第一眼没认出来。
他身边的两个同伴和他做同样的打扮。甚至买的糖食都是一模一样。都是三块梨膏糖和一块雪花酥。用晒干的荷叶包好,抱在怀里。
容小龙迟迟不敢下结论,问说:“哪一个是凤台童子?”
月小鱼不敢肯定,也迟迟没应声。
朱成良在一边说:“那个袖口缝着了珍珠扣的。”
容小龙于是去看袖口,果然发现那三个少年的袖口有细微的差别。一个珍珠,一个是宝石,另外一个却仿佛是黄金。
容小龙去看神出鬼没的朱成良,用眼神示意:‘你如何认出来的?’
朱成良读懂他的微表情,解释说:“我不是认出他的,我是一路跟着他过来的,然后发现有人打量他们,这才认出你们的。”
容小龙看他一眼,发现朱成良神色无异样,就放心下来。
月小鱼这个时候扯他衣袖,吸引他注意力后对他使眼色:“你看那个孩子。”
他顺着方向看去:“哪一个?”
“最后面那个。”
最后面?那就是袖口缝着宝石珠子的那个。
容小龙去看,并没有什么不对。那个孩子长得和凤台童子很像,也是一张如满月一样的脸,羽睫黑瞳,嘴唇殷红,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而另外一个一对比,显得就逊色一些,但是逊色在哪里,容小龙还没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和组织能力能够表达出他内心的感受,于是作罢。
可是千人千面,理所当然,容小龙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
他虚心求教:“有什么不对?”
月小鱼说:“刚刚凤台童子和他说话,他就一直抿嘴笑,或者点头或者摇头。凤台童子也和另外一个孩子说话,对方就很快应他。正常来说,三个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聚在一起,应该是叽叽喳喳聊不完的。可是怎么只有那个孩子从来不说话,就好像是个哑巴一样?”
容小龙说:“可是他听得见啊。俗话说,十个哑巴九个聋。除非他原本会说话,是后来才变成哑巴的。”
月小鱼说:“而且另外那个孩子从来不和他说话,也不看他。”
这样一说,连朱成良都看了过去。
朱成良说:“好像是那么一回事,感觉是故意不看他,好像看不起他一样。不像是小孩一时吵嘴,看孩子的态度,这事应该发生很久了。”
容小龙耳朵听着朱成良和月小鱼的话,眼睛看着那三个孩子慢慢走远,他也看到,那个孩子故意把他挤到一边去,自己在热络的和凤台童子有说有笑。他似乎也没有觉得难受,他看着手里的糖包,似乎那已经足够令他高兴,而其他的那一点点的挫折和意外并不会去影响他十分的快乐。
他就这样落后在一步的距离慢慢的走。
眼看着这三位少年就要淹没在人群里,月小鱼有些急了,又扯容小龙的衣服:“要不要跟上去?”
容小龙有些犹豫:“他们太显眼了,我们这样跟上去,人家还以为我们是什么.......”
月小鱼没听懂:“是什么?”
容小龙说:“小偷盲流什么的,看着小公子身上富贵,起了歹念......”
他话没说完,被朱成良‘噗呲’一笑给打断了。
月小鱼简直要翻白眼,她扯容小龙的那身衣服:“你难道不知道你身上这身料子多贵吗?还小偷盲流......”
容小龙真的不知道,他问她:“你知道?”
月小鱼说:“我当然知道,我......”
她话也没说完,被前面的意外打断了。那前面一片喧哗声起。
他们追上前去,发现是凤台童子他们。那个不说话的小公子摔倒在地上,本来手上的糖包已经被踩碎了,他没哭没闹,用一双大眼睛看那个袖口缝着黄金珠饰的同伴,神色平静。反而是那个同伴,一脸恼怒,胸口起伏,看起来是气的不轻。
月小鱼问身边的一位大婶:“出什么事?”
那大婶也没看问的是谁,张口就说:“也没怎么啊......”
其实在路人眼里,真的没怎么样。
这三个小公子很是引人注目,路人都会不自觉看他们,尤其是大婶和小媳妇们,都喜欢看漂亮的娃娃。
有个小媳妇没控制住声音,说一句:“小公子们长得真好看。”
另外两个小孩没有理睬,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听到抬头,对那个小媳妇露出和善的笑容。
小媳妇和周围的大婶们立时被萌的要晕过去。
另外那个孩子发觉出情况,回头一看,立时大怒,说:“谁许你随便理睬不相干的人!”
他不光说,还怒气冲冲推了他一把,那小孩未待反应就被推倒在地,手上的糖包也被甩到一边去。被过路的人不小心踩了一脚。
而这件事情从发生到现在引起围观,凤台童子都一言不发。也做旁观状。
有个大婶过来搀扶起倒地的小孩,替他拍拍身上沾上的土,用手帕擦擦弄脏的手,问他有没有摔疼......有一个人出声,剩下的就很自然的站队。那个引发事端的小媳妇捡到碎掉的糖包,看了看里面的糖,糕点已经碎掉,只剩下一个完整的糖块。小媳妇觉得很不好意思,从自己的篮子里拿出一个苹果塞给小孩,又用帕子包了仅有的糖块一起给了他。那孩子对人回应很乖的笑容,依旧一言不发。
那个被指责的同伴此时已然怒气冲冲,他对他跺脚,冲他大声说话:“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凤台童子已经转身继续往前走,那个同伴却不动,眼光死死盯着落单的小孩,看着他一路小跑跟上来,容小龙注意到,再次前行的时候,那个同伴落后一步,死死盯着那个小孩,好像确保他不会跑走一样。
小孩之间,真的是很奇怪啊。
月小鱼说:“好奇怪哦。”
她感慨:“小孩的友谊。”
见容小龙看过来,她说:“我听那大娘的说法,又看后面发生的事情,好像那个小孩故意想惹怒那个小孩一样。”
容小龙听着好笑:“你说的,像是小男孩喜欢小姑娘,然后故意欺负她引起注意一样。”
这个时候朱成良说:“男孩子对男孩子也是一样的。反正都很幼稚。——我去跟上去看看。”
容小龙非常轻微的点了一下头。
朱成良一夜未归。
朱成良一开始以为,这应该是三个家中管教管教森严,偷偷溜出来玩耍的小孩子。于是一路尾随他们。想着他们反正也看不见他,也没躲躲藏藏,光明正大的走在旁边。有那么几次,他还弯腰去看那个脾气不好的小孩的脸。
小孩依旧脾气不好,气鼓鼓,恶狠狠地盯着前面不说话的那个小孩。他自以为摆出了一副愤怒的表情,可是实际上小孩品貌不俗,虽然没有另外两个小孩如此讨喜,可是能够预料到长大后应该气质极佳,英气勃勃。他和另外两个小孩不同,他似乎有功夫,而且是童子功,所以走路也比同伴稳重。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是欺负同伴的理由啊。
朱成良对他做一个鬼脸。
小孩自然毫无所察。
朱成良此时心中一动:所以刚刚他虽然推人的时候气势汹汹,可是那个小孩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当然,除了他的糖果。除此之外,他毫发无损。所以,这个小孩或许并没有表面上看得那样蛮横无理。
他们走到一处高门大院门口,那小孩皱皱鼻子对同伴说:“还不快把那个东西扔掉!知道是谁的就拿!你是乞丐吗?”
他训那个小孩,那个小孩听他这样说,把手里的苹果连同那块包着糖的帕子一起丢到了墙角,他本来想留着那块糖,可是也被同伴从手心抠出来一起丢掉了。这还不够,他好像觉得那个小孩会再回去捡,于是当着他的面上去重重踩了一脚。
糖块细碎,混入泥巴里,污脏的不成样子。
朱成良皱眉,不由得去用责备的眼神看了那个小孩一眼。朱成良知道这个小孩可能只是单纯怕外面的东西不干净。而且之前的糖块也掉在地上过,或许真的不吃会比较好。可是,明明有更加温柔的处理方法啊......
朱成良明明知道对方听不到,可是依然无奈叹息,他徒劳说:“你既然把他朋友,就不该这么别扭的。”
小孩没有听到。不管是哪一个小孩,都没有听到。
此时高门大院打开。
一个遍身绫罗绸缎的人冲出来。
是的,绫罗绸缎。朱成良见到那人第一眼,脑子里只剩这一个词。这个人,恨不得把所有可以彰显他有钱的东西都披挂在身上。头上的金冠,身上的绸缎,腰间的玉带,脚下的锦靴,手上的扇子许是名家之作,绘百川,可是他似乎生怕别人不可一眼瞧见,把那折扇的扇柄贴上了金光闪闪的金箔,坠玉环。周身气派,令如朱成良类者见之,恨不得自插双目,自跃高崖,自挂东南枝,自行剖腹。
这个遍身绮罗者一过来,就赶紧抱起了凤台童子,似乎哪怕多待一刻,这府门外的尘土就会脏了他们家童子的鞋。
朱成良看得清楚,那个凤台童子本来与同伴一起的时候还会笑一笑,笑得时候也十分快活,如爽朗儿童。等到距离府邸越近,他的笑容就越淡,见到这个遍身绮罗者的时候,他脸上属于孩童般的快活笑意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一副心事重重,老成持重的违和面相。
朱成良不自觉一步步跟着一同踏进府邸,在完全跨过门槛的时候,朱成良忽然心中一动,他转身,正好看到府邸的大门在他眼前缓缓闭合。
这一边,容小龙坐立难安。
晚饭的时候他心不在焉。月小鱼要和他说话,起了几次头都被他聊死,月小鱼干脆闭了嘴闷头吃饭。
天将明。
朱成良一夜未归。
容小龙本就是和衣而卧。他睡得不安稳,脸一直朝着房门的方向偏去,有那么几次他感觉到响声坐起,却发现只是廊下的窸窣动静。许是厨房开始生火,许是客人醉酒闹事,许是有过街野狗,许是旁的,反正不是朱成良回来。
他开始觉得不安。
他觉得这一次并不是寻常的事情。
长生不老的凤台童子,和神佛平起平坐的凤台童子。
未卜先知,料事如神的凤台童子。
一张童子面的长生不老者。
这一切都太过于诡异了。
他觉得自己太过于莽撞,怎么就轻而易举的答应了朱成良去跟踪凤台童子呢?
他和朱成良都笃定,除了自己无人能有白日见鬼的能力,也无人能听到鬼话。
毕竟方卿和也说过,只有容家才能视鬼。
可是他和朱成良似乎忽略了一件事情。
他在黑夜中睁眼,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慧箜小师父。
当时他和慧箜师父边走边聊天。言语中慧箜师父似乎吐露出他知道一些事情:关于他和方大人,也关于他的一些事情。慧箜师父当时并没有说的通透,可是也没有隐瞒些什么。
之后慧箜师父失踪。
不算朱成良和月小鱼。
完完全全是他的失误。
——他认为慧箜师父的失踪和凤台童子可能有关,可是这种有关他就只想到了面上这一层。他当时没有再往下细细追究一番,也没有把慧箜另外的一层能力想到。
他如今才去想。
慧箜是个得道的高僧。
会不会修为深厚的高僧,能够如容家一样,见人不能见之物?即便不可见,也可察觉几分吧?
若是真的如此,慧箜师父的失踪就表示凤台童子并不简单:他许真的长生不老,许真的未卜先知,许真的能通神佛?
若是如此,慧箜师父岂不是凶多吉少?若真如此,朱成良岂不是十分危险?
容小龙再也坐不住。
他一把推开被子一跃而起。
临要出门的时候,他想了一下,回身取了包袱,这才掩门离开。
他没惊动月小鱼。
他想的是他探究一番,很快回来。
朱成良大概当时也是这么想。
朱成良有去无回。
他回来了。
却没有再回到悦来客栈。 论一个江湖大侠的失败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