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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滴泪落下的瞬间,似乎有什么从她体内一下子被抽空。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最后的印象就只有泪滴落在崔尘额间时,那朵娇艳欲滴的惜澜魔花蓦然光华大盛,似在用尽全力挣扎。却在仅仅一息之间,鲜红的花瓣便收缩黯淡下去。
而后她的世界便也灰暗了下去,如同黑夜毫无预兆地降临。突然就那样无知无觉,五感封闭,六识丧失……再无疼痛,再无恐惧,连意识都不再存在。
似乎连她这个人,都是不存在的。
赵坦坦没想到自己还能再醒来。
醒来时,身周仍环绕着白蒙蒙的雾气,仿佛之前的那滴泪,不过是她在一场梦中的幻景。
她迅速地坐起身,检查了一下自己,除了丹田内空荡荡似乎没了修为以外,其余却没有什么异样。本以为流出那滴眼泪后,有可能会立即陨落,却想不到仅仅是失去修为。这比预计的已经好太多,她不由松了口气。
只要能救师兄,失去修为又如何,何况这修为大部分还是师兄传给她的。
再抬头看身周,这里虽然同样是雾蒙蒙的一片白,却已经不是清源剑派中,那个紫萌所设的幽谷结界,而是她曾经无比熟悉的水芝境中心,崔尘曾将修为强行灌顶给她的那间密室里。
推开密室门,赵坦坦便讶异地发现外间原本浓郁的灵气,已经比从前稀薄了许多,仿佛被什么超负荷吸取了这个空间里的灵气。
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就只有这个空间最初的主人,慕白道尊了吧。
而慕白道尊……
赵坦坦猛然反应过来,她飞快地向外面奔去。
在她记忆中,水芝境是紫尘修得大神通之后,撕裂空间强行开辟出来的一片天地。除了以“莲”字的别称来命名之外,在其中心地带最显眼的,便是一池莲花。那是当年在布置水芝境时,紫尘特意引入灵泉所种下的。
莲花因有灵泉滋养而常年盛放,时不时会有淡淡清香随风而来,衬得这个空间越发似仙境一般,一度叫她惊喜不已。
空间开辟之后,他们就是在那个莲池畔筑结庐而居,相伴着日夜修炼,一同度过了两千载岁月。
那里,也是后来她身为赵坦坦时,与崔尘一同闭关修炼之所。
赵坦坦脚步一顿。
她忽然想到,三年多以前崔尘将池畔的屋舍解锁之后,她初初走进去,看着屋中景象只觉得眼熟,却并未立即想起为何会眼熟。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朦朦胧胧想起水芝境这回事。
又比如当初潜入皇宫,看到的宫殿庭院也是陌生中透着熟悉,她却未曾意识到自己十分熟门熟路地,就走去了当年莲乐宫的所在。直到随着二皇子打开那前朝皇后的画卷,她才脑中蓦然闪过灵光:呀……是了,我确实记得……
那些她自以为存放于记忆深处的东西,在开始时她并未马上记起来,而她身在其中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待之后想起时也只当是记忆太过凌乱的缘故。
为何会这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是她还不曾想起来的?因为不记得,因为只记得她记得的,所以会以为她自己从没有忘记过任何事?
她蓦地想起雪衣曾经问过的话:“主人,你真的觉得,自己什么都记得?那你可记得为何自己会神魂受损,至今未愈?你就没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吗?”
雪衣问这句话之前,她也曾隐约感到不对劲,却下意识地避开了这个问题。
此时的赵坦坦也下意识地停下了思索,仿佛继续思索下去,便会有什么十分可怕的,让她根本无法承受的事情会出现。
赵坦坦强行掐断了脑中从前与如今记忆交替不断的闪现,气喘吁吁地在莲池畔停下。
从水芝境中心的密室到这莲花池畔,路程并不遥远,她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池畔果然站了一人,紫衣翩然,眉目璀璨。仿佛千万年岁月未曾过去,眼前还是当年那池那景那人。
她不禁有些恍惚地望了会儿池畔的紫衣人,才将目光停留在他的额间。那里干干净净光洁如玉,再找不到那朵鲜艳魔花的踪影。
“师兄!”赵坦坦不等喘匀气,便轻轻喊了声。声音轻得好像怕大声些,便会将眼前幻觉般美好的景象打碎,又变成之前那令人绝望的幽谷结界,触手冰寒刺骨的冰棺和躺在冰棺中不知生死的人。
池畔的紫衣男子静默地站在那里,凝视着池中如霞似雪的莲花,却对她的呼唤无动于衷。
是喊得太轻了,所以他没有听见吗?
“师兄!”赵坦坦又大声了些。
但他依旧没有一点反应。
赵坦坦不由一阵紧张,她害怕又出现了什么不可预期的意外。
然而就在她要快步上前,看看师兄究竟是否无恙时,对方却在她走近之前,先一步转身。毫不犹豫,十分干脆地转身离去。
这样反常更加重了赵坦坦的担忧,她也顾不得礼数不礼数,直接冲上前一把扯住了那紫色的衣袖。
“师兄,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清晰感受到衣袖间透出的体温,赵坦坦的心中眼中霎时溢出了满满的惊喜。
她惊喜地抬头想再问问崔尘此刻的状况,却在迎上后者的眼神时,将要出口的话语又生生咽了回去。
崔尘此时的眼神冰寒刺骨,仿佛原本将他冰封的那份寒意,转移到了他的眼中。这份寒意令赵坦坦不禁松开扯着他衣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退完那一步,她才猛地反应过来,重新拉住崔尘的衣袖:“师兄,你怎么了?难道你还没完全好吗?你不要吓我,快让我看看!”
她脸上的担忧和焦急是真真切切的,崔尘在望见她这副模样时,眼底的寒冰有微微融化的迹象,却随即又涌起炽盛的怒意。
他猛地一挥手打开了赵坦坦的手:“不要过来!我不想看见你!”他的声音也冷得刺骨,让人听在耳中却冷得浑身都想颤抖。
“师兄……”赵坦坦被他冰寒的声音刺得抖了下,低头看向自己落空的手,心头闪过意外和迷惑,还有更多的伤感和一丝怯意。
这是第一次,师兄拒绝了她的靠近。 师兄总是要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