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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除夕,人们的理解往往大同小义,无非与团圆,喜气,幸福,热闹……相连在一起。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喝一顿畅快淋漓的年夜酒,一家人团团圆圆,喜气洋洋,伴随着烟花的礼赞,欣赏着歌舞升平,或相聚一起摆垒长城,一家人欢欢乐乐沉浸在节日的喜气之中。
可这些始终没有童年时期过年时的那种心情。那时候,我还小,虽然处在缺吃少穿的困难年代,可作为小孩,我仍然是无忧无虑,母亲的忧虑远远掩盖不了我盼望过年的心情。离过年还有一个月多,我就开始扳着指头数着,在盼望中迎接新年,那心情,不亚于足球爱好者对四年一次世界杯的期盼。
因为,只有过年,我才能不干家务,理所应当的尽情玩耍;只有过年,才能穿上一年一次的从头到脚的新衣服;只有过年,才能吃带荤的肉菜,才能吃上那萝卜地软馅的包子,才能吃上那看见肉片的白菜豆腐粉条,才能吃上白面馍馍……。总之,过年在童年的记忆里那是一切美好的代称,神圣而不可玷污,总是牵盼着我稚嫩的孩童的心。我从来不会理解大人常说的那句话:过年过年,小孩过年,大人过难。
父亲工作在大城市,在村里,我们家算是上层的有钱阶级了,基本是吃穿不短缺。因为这,我和妹妹每每过年便能穿上洋布做的花衣裳,那是我们一年到头最盼望的事情。我们会穿着鲜艳的花上衣快乐的像小鸟,穿梭于小朋友之间,串门在同学家中,然后得到同学的羡慕,别人的称赞,我们会满心里洋溢着过年的喜气。我的记忆,那漂亮的花衣裳几乎就是过年的全部。
父亲因为工作一向回来很晚,每年要到除夕前两天,甚至一天。我们看着父亲带回来的漂亮的花布,就开始在脑海里构思自己美丽的公主样子。母亲的手很巧,从小到大,我们的衣服都是母亲自己亲自缝制。从看到花布的时刻起,我和妹妹就急不可耐的每天查看那花布变成衣裳的进展,每年如此。明明知道,只有到了初一早上,才能完全的看到母亲缝制好了的漂亮衣裳,可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幼稚盼切的心情。母亲照样很忙,做着过年该做的样样准备。
从年前半月起开始忙碌,扫舍,磨面,浆洗,上会买肉,买菜。到了二十七、八上便开始整馒头,包包子,就只整馒头包子就得整整的两天。通常到了除夕的早上才开始煮肉,我们也才能首先吃到用肉汤做的泡馍,大概相当于现在的水盆,只是少了肉而已。因为过年的头七天是不整馒头的,所有过年用的东西都要在年前准备停当。
从下午开始母亲一直忙碌个不停,饺子是为初一准备的,那是初一早上的年饭。接着是搭油锅,炸丸子,炸麻花,炸麻花一直忙忙碌碌直到深夜。由于父亲回家,我便悄悄的逃避着家务,摸黑窜到村上去看电视——春节联欢晚会。因为是过年,一般也不会遭到母亲特别的责备。那时候,三十是不用吃团圆饭的,团圆饭是在初一的中午,我想大概是因为节省的原因吧。
直到我从电视底下偷偷的溜回来,母亲还在忙碌着收拾炸好的东西,按照惯例要把这油扎品挂起来,因为那是过年里最搀嘴的了,大概怕我们偷吃或者老鼠的青睐,那是要回给人家来拜年的亲戚的。我们那里有个讲究,拜年的人从来不空着包回去,一般穷的就回一把花生,软枣什么的,只有稍微富裕的家里才炸各种各样的东西。我有四个姑姑,母亲每年照样要炸好多好吃的东西。
母亲忙碌着,我悄悄溜进房里,照样偷偷的查看我明天要穿的新衣服的进展。衣服照样是缝制的半截,鞋也不见踪影,我照样一如既往的担心着明天新衣服的能否缝好。但我的担心照样是多余的,母亲总能在夜里缝制好我和妹妹的花衣裳。我偷偷的钻进被卧,想象着穿着鲜艳的新衣服的自己的美丽,自己的漂亮,就这样在同样的期待里度过了我童年时期的许多个除夕之夜,以无比期盼的心情迎接新的一年,新的一天。
在我的印象里,年三十永远是那么的长,那不是平常的一夜,那是从旧年跨过新年的一夜,仿佛那一天就是整整的一年,那一天永远都是那样的漫长。在那一天里,母亲要做完家里过年所有的准备工作,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深夜,母亲还要挑灯为我们缝制过年的新衣裳。大地已经熟睡,人们已经熟睡,月亮已经熟睡,星星已经熟睡,世界已经熟睡,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熟睡。只有母亲,我的母亲,一个人仍然精神百倍,她要让她的孩子和别的孩子一样的幸福,她要让她的孩子鹤立鸡群,她要让她的孩子是最漂亮的公主,她要让她的孩子在过年的早上从头到脚焕然一新。那是一年的开始,那是新的开端。
母亲就这样不知疲倦,直到弄好了我们所有的行头。母亲把新衣服、新裤子、新鞋,整齐的摆放在床头,摆放在最最显眼的地方,为的是我们在新年的早上起床的第一眼便可以望见。我从来不知道母亲何时入睡,在我印象里,母亲也许根本就没有睡觉,母亲一直在忙碌,在缝制,为了她心爱的孩子。我只觉得每年的夜是那么的长,我也希望哪个夜很长,因为母亲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当然,在每年的大年初一,我和妹妹以同样兴致勃勃的心情穿着自己的新衣裳。永远是那么的合适,那么的漂亮,因为母亲的手工是一流的。可我从来没有问过母亲有没有睡觉,母亲何时睡觉。因为等我们醒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又在忙碌着准备早饭了,做着拜年的各种准备。母亲是如何度过那漫长的年夜,我无从知晓,无法询问,也从未曾询问,直到现在,这永远都是我心中的一个迷团。
在我童年的印象里,过年永远都是那么富裕吸引,直到现在我再也没有找到过那种过年的神圣的感觉。那是母亲用她的勤劳,她的辛苦换来的,我幸福的童年,有梦的童年。
2004-10-28 素心散文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