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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涓的告别
魏惠王收到前线送回来的战报,魏国五战五胜,兵峰抵达新郑。用不了多久,新郑城破,韩国灭亡。韩国的疆域,将会成为魏国的领土。魏国将会打破东西疆土分割的局面,也能将疆域连城一个整体。
魏国凝聚力变强,将会叱咤诸侯。
魏惠王先灭韩,再破赵,霸业可行。
魏惠王终究是高兴太早了,也低估了变法后韩国的战力,也小看了韩昭侯一战到底的信心和勇气。
魏惠王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大军踏破新郑的消息,反而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紧急战报。
十年前的旧事,似乎又重新上演了一遍。
当魏惠王得知,齐国这根搅屎棍,又出来给他添堵,怒不可遏。十几年前,魏国伐赵国邯郸,因为齐国出来捣乱,导致他的霸业功亏于溃。
如今,伐新郑,齐国又跳出来跟他作对。
可以想象一下,魏惠王和齐威王会有什么有趣的对话。
魏惠王:又是你?
齐威王:对,还是我。
魏惠王:我想打你,很久了。
齐威王:有种来打我啊!
魏惠王心想,“齐国要做拯救诸侯的英雄,这一次,一定要把他揍趴下。”
齐国助韩伐魏,已经是不好的消息。然,还有不好的消息,又接踵而来。
赵国出兵南下,攻伐魏国邺城。楚国出兵北上,攻打魏国襄陵。秦国也加入战斗,复攻魏国河西。卫、宋两个小朋友这次到没有战队,保持中立。
齐国出兵伐魏,是因为韩国的求助。
那么,秦、楚、赵,为何要加入战局呢?
秦国和魏国反复争夺河西,五十多年。尤其是秦孝公第二次变法,推动了秦国国力进一步发展。只要有诸侯打魏国,秦国会自觉加入。
秦孝公说,“有人欺负你,我要加入。”
魏国给赵国带去邯郸之劫难,导致赵成侯郁郁而终。公元前349年,赵肃侯继位,又是进攻型选手,面对国仇家恨,他岂能不报。
赵肃侯说,“我要报仇。”
楚宣王见诸侯都打魏国,也来占点便宜。
楚宣王说,“大家都打你,我也来凑个热闹。”
魏惠王怎么没想到攻伐韩国,又遭到诸侯群攻。这十年,他努力交好诸侯,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魏国有清醒的大臣,也知道诸侯为何会联合起来伐魏。那就是魏惠王太高调,自封为王,成为了天下诸侯共同的敌人。魏国伐新郑,不过是将矛盾彻底激化。
有的大臣提议,让魏惠王取消‘王’的称号,与诸侯交好。
魏惠王会答应吗?
不会。
魏惠王继位至今,用了三十多年,才把魏国国力推向鼎盛。魏国用了三代人的努力,才建立王道。怎么能因为诸侯来伐就取消王号,他丢不起这个人。
诸侯要打,那就打。
魏惠王就不信,这十年的努力,打不赢天下诸侯。
战国万乘之国的诸侯有七,五个打一个,这场面很浩大。
面对齐、楚、赵、秦、韩,五个万乘之国的诸侯群攻。
魏惠王又会如何迎战?
十年前,魏国伐赵邯郸,一国对战群雄。十年后,再次,对战群雄。魏惠王也没陷入恐慌,乱了分寸。反之,魏惠王胸有成竹,拿出了迎战的计划。
魏国河西有龙贾,上郡有魏错,河东有公子卬,安邑有魏献子,抵挡秦国的攻势,是没有问题的。襄陵有魏陵,阻挡楚国的北上。邺城有李言,挡住赵国南下。平陵有魏章,牵制宋、卫。秦、楚、赵,这三国,威胁不到魏国。宋、卫,也不是魏国的对手。
魏国最大的敌人就是来自东边的齐国。
也就是说,魏国把齐国揍趴下,就能结束战斗。
如何对战齐国,这才是魏惠王要考虑的。
魏惠王派了战将,前去阻截齐军,防止齐、韩汇合,让庞涓陷入困境。齐军声东击西,绕过了前来阻截的魏军,也没有前去救援新郑,而是直捣黄龙,抵达大梁。
十年前,田忌、孙膑,救赵伐魏,围困大梁。十年后,田忌、孙膑,故技重施,又打出了同样的牌。
用孙膑的话说,十年前围魏救赵,十年后围魏救韩。好的战术是可以多次运用的。
大梁被围,魏国朝臣又开始慌了。魏惠王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齐国故技重施,这么不要脸。
齐国之举,彻底惹怒了魏惠王。不破齐国,拿下临淄,岂能解了这口怒气。
魏惠王一边让魏太子申,负责防守大梁,做好随时反攻的准备。另一边,又让人火速赶往新郑,命庞涓回援救大梁,伐齐国。
庞涓兵围新郑,已经有些时日。韩国上下面对生死存亡,还是奋力死战。庞涓有自信,最多一个月,就能够拿下新郑。
这时,大梁的使者,来到了新郑,恭敬地呈上了魏惠王的国书。
庞涓打开国书,见上面只有六个字:援大梁,伐齐国。
庞涓见大功即将建成,又是齐国出来捣乱。庞涓气得爆了粗口,大骂齐国。
庞涓骂也骂了,胸中的气,也不曾减少。齐国坏他好事,他就要伐齐,方能出了这口恶气。
庞涓得知,齐将是田忌。
田忌来了,可爱可亲的师弟孙膑,也会来吧!
庞涓心想:孙膑,我们又要见面了。
孙膑和他心有灵犀,也想:师兄,我们又见面了。
庞涓见韩国太弱,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将围困、牵制韩国的任务,交给了穰疵
孙膑和庞涓,这两位相爱相杀的同门师兄弟,再见,又会怎样呢?
再见,就是永别。
田忌得知庞涓回援,很默契地看了孙膑一眼,问,“按照上次的战术。”
孙膑为对方的配合,默契十足点赞。
庞涓回援,齐军主力,也撤退了。
魏惠王见齐国撤退,不肯善罢甘休。让太子申与庞涓合兵一处,一边追击溃逃的齐军,另一边为攻破临淄做准备。齐国屡次跟他作对,齐威王喜欢当英雄。魏惠王攻伐临淄,看看有没有人,救这个英雄。
庞涓和魏太子申合兵一处,向东追击。
庞涓吸取上次的教训,也不敢大意进兵。
毕竟,那个人是他的师弟,精通兵法,更善战阵。
庞涓一路追赶,见有齐军不断落下,从俘虏哪里得知,齐军出现大规模逃亡,禁令不止。
魏太子申闻言,大喜不已,“齐军听闻庞上将军的威名,怯战逃亡。如此看来,我们追歼齐军,攻破临淄,指日可待。”
齐军怯战,是出了名的,有逃亡也不足奇怪。
但,庞涓吃过一次亏,十分小心谨慎。齐将无能,他的师弟,不能小看。
孙膑逃,庞涓追。
一个奇怪的想象出现了,魏、齐两国没有交锋,你逃我追。
庞涓追了三日,察看齐军用灶。齐军在魏国时,有十万灶台。追出魏境,齐军灶台减少,少了一半。
庞涓心中有疑,又追了几日,见齐军灶台又少了一半。
庞涓命人展开地图,按照这种追击速度,齐军主力,定能逃回齐国边境。一旦让他们回到齐国,想要全灭齐军,雪耻的机会就错过了。尤其是十年前孙膑给他留下的那道疤痕太深了。
强烈的复仇心,再加上过度自负和狂妄。庞涓失去了戒备,放松了警惕。庞涓决定将辎重和步兵交给太子申,自己亲率大军前去拖住齐军。
孙膑来到马陵,见这里的地形,适合伏击,停了下来,说,“不走了。我们就在这里和魏军决战吧!”
田忌见孙膑折腾了许多事,总算不用过逃跑又屈辱的日子,问,“庞涓会上当吗?”
孙膑平静地说,“他是我师兄,我自然了解。他有本事,就是太自负。十年前,我让他输了一次。他恨不得吃我肉,喝我血。我们已经回到了齐国边界,他不加快脚步,就不能雪耻呢?”
田忌说,“庞涓不上当,又如何。”
“他会来的。”孙膑很有把握地说,“他太过自负,报仇心太强。一旦被情绪左右,就会丧失判断。他不是输给了我,是输给了他自己。”
田忌心想,“你还真了解你师兄啊!那我就看你们师兄弟之间的搏斗。”
孙膑命人将一颗大树剥皮,写下六个大字。并对将士说,此处有火光,便万箭齐发。
师兄,我们之间的恩怨,该彻底了结呢?
夜色下,庞涓总算追上齐军。庞涓只顾追赶,斩杀孙膑,来抚慰十年前的伤疤,也没有主意这里的地形地貌。当他回过神来,见这里沟深林密,道路曲折,适于设伏。
庞涓吸了一口凉气,问,“这里是何处。”
一人回答,“齐国境内马陵。”
“我们追到齐国境内。”庞涓下一刻意识到不妙,“此地适合伏击。齐军伏兵两万,全军休矣。”
这时,一斥候跑来说,“庞上将军,发现一颗大树,去了树皮,上面写有字。”
庞涓问,“上面写了什么。”
“我…”
庞涓见斥候不敢说,想必是出于什么忌讳。庞涓挤开将士,来到那颗树皮,看不清上面的字,大喊,“取火把来。”
庞涓借助火把微弱的光,见树上写着六个字,‘庞涓埋骨之地。’
庞涓顿时感到中计,想要撤离。箭雨,射了过来。
几名部将,用身躯,组成一道墙,保护着庞涓。魏军陷入进退两难,乱成一团,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庞涓指挥将士,就地反击,效果甚微。
庞涓看着率领的七万精兵,转瞬间就没了。庞涓听着将士的惨叫声,闻着刺鼻的血腥味,想着那几个字,惨笑说,“埋骨之地啊!”
庞涓大势已去,也没再战的信心。七万将士随他而来,却不能归。有辱君王,有负将士。庞涓不愿被齐军活捉,他要保留将者最后的尊严和傲骨。
庞涓抽出长剑,纵声长笑,“孙伯灵,你嬴了。”
箭雨声也停了下来,黑暗中,一道声音传来,“庞师兄,别来无恙啊!”
突然间,山谷两则,明火执仗。
庞涓听到这三个字,是多么欣喜,也多么的心酸啊!当初那个喊自己师兄的人,最终成为了自己的敌人。
“庞师兄,放下兵器。念在同门的情谊,我保你不死。”
庞涓对着身边的战将说,“我有负君王,不能苟活。诸位,我对不起你们。”
诸将看着眼前这位带着他们征战诸侯的名将,心中百感交集,泪落不已。
此战,他们败了,彻底的败了。
“我乃顶天立地的男儿,岂能降你。”庞涓输阵,不输人,提声高喊,“一着不慎,遂使竖子成名”
庞涓挥动长剑,自刎而死。
身为将者,能遇到比自己更强的人,何其幸运。能够战死疆场,是无上的荣光。有这么多人与自己并肩作战,那是多么令人欣慰。
庞涓临死前再想什么呢?
是他求学的那段经历?还是魏国奋斗成为上将军的那段时光?是征战诸侯的豪情万丈?或者是与孙伯灵之间,从友到敌的关系?
他的一生,何其精彩。
求学鬼谷,独爱兵家。复河西克少梁,年少成名,担任魏国上将军。征战诸侯,不落下风。遗憾的是没能攻破邯郸,拿下新郑,再建功业,青史留名。
今日葬身于此,青山、忠骨相伴。
所有的功名利禄,皆是过往云烟。
永别了,他曾眷恋的这个世界。
马陵这个地名,也因为孙膑和庞涓的交锋,再次留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此地,也是庞涓,埋骨之地。
庞涓的死,不是战国的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那么,没有庞涓的魏惠王,他的霸业,又将如何。
作家的话 战国风云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