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整个庆隆王朝彻底变天了。

　　到了第二天曙光初生之时，一切都结束了。

　　第二天上朝的官员，惊奇地发现皇帝安然无恙，而朝廷已经重新换血了。

　　皇帝宣布了轩辕墨，轩辕潇，轩辕决，轩辕翼四人的罪状，轩辕潇和轩辕决两兄弟和周家一起完蛋了，他们即将被发配到宁古塔苦寒之地软禁。而轩辕墨和轩辕翼皇帝念及他们是为消灭周氏叛党有功，只是降了他们的封号变成了郡王，仍然留在京师，只可惜，也同样要被软禁，不可随意出入府邸。

　　“今后你我再没有多少自由了。”轩辕翼感叹道。

　　他和轩辕墨正在离开皇宫，被押送回府的路上。

　　轩辕墨神情恍惚，一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轩辕翼奇怪地看着他，自从昨晚开始他就一直是这个模样，不知道是怎么了。

　　“王爷。”霍鹰推了推他，“您怎么了？”

　　“也许他承受不了这个失败吧。”

　　这情形，怎么说呢。

　　虽然周氏败亡了，可是今后只怕他们一辈子也都要毁在这里了。

　　忽然，轩辕墨目光朝前面看去。

　　不远处朝霞初起处，正有一辆马车朝这里奔来。

　　是瑞王府的马车。

　　他顿住了脚步。

　　马车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展晴语。

　　她昨夜并没有留在王府，而是在剑魂呆着，今日一早，便知道了昨夜的消息。

　　现在，她是进宫面见皇帝陛下的。

　　车夫看到了轩辕墨，立刻停了下来。

　　“王爷！”他喊道。

　　展晴语听到这声叫喊，这才掀开帘子。

　　只不过一夜未见，他似乎已经憔悴了许多。

　　身上只穿着松松的蓝色长袍，眉梢眼角都带着血丝，他嘴唇苍白，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像看着什么破碎的东西。

　　是一件他心爱的，却被打碎了的东西。

　　阳光从云层中钻出，万点霞光照在他身上，淡淡的光晕将他瞬间笼罩其中，分不清是真是假。

　　他的脸色带着些疲惫和苍白，还有种放弃一切之后的绝望的颓废。

　　仿佛暗夜的罂粟兀自绽放，是颓废的美丽。

　　伸出手指，他的手修长而干净，只是昨夜握着兵器的手此刻却静静地伸出：“我想跟你谈谈。”

　　展晴语凝视着他，他嘴角微微上扬，自嘲道：“也许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但我想跟你谈最后一次。”

　　他迈开脚步朝她走了过去。

　　清晨的微风卷起他略微散乱的乌发在鬓边起起落落，衣袂起涟波，仿佛一个谪仙般让人心神荡漾。

　　他美得触目惊心。

　　他平常时已经美得让人称奇，可是此刻，那种美却带了一种触目惊心的，让人心中感到不安的感觉。

　　是一种昙花燃尽生命之后绽放出来的美丽。

　　是一种即将陨落的，似乎稍纵即逝的美丽。

　　他的脚步并不快，只是静静地朝她走着。

　　许久之后，他终于走到了她面前。

　　他仿佛被什么人掏空了一般，整个显得空荡荡的。

　　他的眼神有些空洞，仿佛无法填满的悲伤。

　　“晴语。”他念着她的名字，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

　　可是，展晴语只是冷冷凝视着他：“你还想跟我说什么？”

　　一切都该结束了，不是吗？

　　她分不清此刻她是该喜还是该悲。

　　然而，当一直以来的目标达成的时候，仿佛一切，却也失去了她想象中的兴奋。

　　她甚至没有感到解脱，却有种深深的疲惫。

　　“我知道，我不该跟你再说什么。”他垂眸：“对不起。我该知道你恨我恨得有多深。我知道你已经不爱我了，可是晴语，我真的爱你。就算失去了我的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展晴语下了马车，挑眉：“你还要说到什么时候？我还要入宫面圣，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不是吗？”

　　轩辕墨微微一笑，他仿佛也并没有看她，倒像是透着她看着渺远的过去。

　　那时他们年纪小，躲在群花之中玩捉迷藏。

　　小小的蝴蝶在他们身边飞舞，而他们在花园之中来回跑着。

　　人生若只如初见。

　　为何，不能再回到过去的时光？

　　也许，一切即将结束了。

　　“我都知道了。可我不怪你，我知道这是我自己应得的报应。我只想跟你说声对不起。现在，你能原谅我了吗？”

　　展晴语淡淡道：“我没空跟你说了，反正，我会去请皇上解除我们的婚姻，今后你我再无瓜葛。”

　　“其实……”

　　他略微心痛地看着她，正要说话，忽然间只听一声断喝：“小心！”

　　羽箭破空的声音直接传入耳中，他只看到一直长箭直接朝他们射来！

　　他想也不想，一把推开她！

　　那支箭，像一道闪电瞬间穿入他的肌肉，穿入他的身体。

　　箭没入身体的一刹那，仿佛有什么东西也在瞬间带走了。

　　“王爷！”霍鹰大惊失色，匆忙上前扶住他。

　　周遭来回无数羽箭射来，竟然是从附近的城墙上！

　　赶尽杀绝！

　　是皇帝下的令吗？

　　展晴语一惊，她跌坐在地上，猛然站了起来，“快扶他上马车！快！”

　　霍鹰一把扶着轩辕墨爬上马车，轩辕翼和旁边的人则没有这个好运，轩辕翼一箭被当场射死。

　　马车抵挡不了多久的，马儿受惊，开始疯狂地朝前奔去。

　　“是皇帝要杀人灭口了。”霍鹰脸色沉重，“我知道他不会放过王爷的。”

　　“闭嘴！”展晴语瞪了他一眼，忽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哀嚎声。

　　进攻似乎也停止了。

　　她掀开帘子一看，却是沐邪带了自己的人马赶到，已经飞上城墙搞定那些射箭的士兵。

　　他矗立风中，大风卷起他的披风哗啦啦作响，而他豪迈地道：“你们先走，本宫主断后！”

　　展晴语连忙叫车夫立刻朝前跑去。

　　有沐邪在，他们的安危可保。

　　“王爷！”霍鹰看了看他的伤势，脸色铁青：“箭头有毒，而且箭在胸口，伤势严重，现在必须立刻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好给他治伤。”

　　霍鹰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给他吃下，“先暂可压抑一下毒性，只是也拖不了多久了。”

　　“他会死？”展晴语一惊，忽然间整个人颤抖起来，像是听到一个极其恐怖的噩耗。

　　他！

　　他此刻虚弱以极，整个人脸色苍白得吓人，太多的鲜血从他胸口流出，染红了整个衣衫，那满溢的鲜血几乎把她的眼睛也给染红了。

　　“晴语！”他低喃着，伸出手，眼神有些迷茫。

　　展晴语一把握住他的手，她的手汗湿了，有些颤抖起来，“别说话，我先带你去找三少，那里暂可有地方疗伤。”

　　她不想让他死。

　　直到此刻，再度深切感受到死亡濒临的恐惧。

　　即便她对他冷言冷语，即便她对他报复冷血，可是，她又怎么下得了手，让他去死？

　　是恨，可是没有爱又哪来的恨？

　　恨也是需要力气的啊！

　　那只不过是更深的爱，无法到达的爱。

　　她一点也不开心。

　　她毁了他，毁了他的一切，看他凄凉地样子，看他后半生只能被软禁起来的样子。

　　她本该高兴。

　　毕竟他曾经那样伤害过她，曾经把那个孩子杀了。

　　用一个孩子换得这一切，换得这可笑的下场，是他活该。

　　她该高兴，该庆祝吗？

　　可是，为什么她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直到看到他，那种复杂的情潮暗涌，几乎快要让她忍不住冲上去抱住他。

　　可是，她又继续地伤害他。

　　“不……我知道，我活不了了……”他咳嗽着，心脏胸肺剧烈疼痛，毒液已经很快在身体蔓延开来。“也许你再也折磨不了我了……这样的折磨该结束了……”

　　“你恨我吗？”

　　“不，我爱你，我的晴语……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我怎么会恨你呢？”他的手微微握着她的，低低地呢喃着。

　　展晴语低吼道：“为什么还要爱我，你知道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害你的？我恨你，恨你。才要毁了你的一切，甚至离宫，也其实是沐邪假扮的。我故意的，故意想毁了你。为什么你不恨我？”

　　那样，也许她心里会好过些。

　　“我永远都不会恨你的……”他嘴角上扬，“现在你应该满意了吧，也许一切都该结束了。我爱你，所以，我放你走，放你离开。王府有我亲笔写的放妻书，你自由了。从今起，跟轩辕墨再没有任何瓜葛。”

　　她心中一震，定定地看着他。

　　为什么一直她想要的东西，现在她却再也不想要了？

　　“放妻书……”她呢喃着，半拥着他，“先救你的命，其他的，以后再说。怎么，你不是说这辈子都不会放弃我的吗，都不会让我离开吗？”

　　她忽然泪盈羽睫。

　　太多的鲜血让她眼前血红起来，她垂眸，声音忽然有些哽咽：“对不起，可如果不恨你，我又怎么对得起那个孩子……可为什么，现在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轩辕墨呼吸有些微弱，霍鹰蹙眉：“不行，再这样下去他撑不了多久了。”

　　“我不会让他死的！”她低吼一声，垂眸轻抚着他的脸庞：“墨，你不会死的，对不对？”

　　轩辕墨咳嗽了起来，他笑了，眼神迷离，“如果我的死能够让你不再恨我，那我就死吧。也许这是唯一的方法，也许这样，你就再也不会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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