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根生听完钟元的话后,面无表情的良久都没有说话。他不说苦,不说累,不说怨,爹娘就真的看不到,也想不到吗?!还是即使看见了,想到了,也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现在只不过他是凭着女儿发了家,结果他们却理所当然的要他来付出?!凭什么呢?!
钟根生心底冷笑。
钟元见他面无表情,一直没吭声,便无奈的道:“根生呐,爹知道我们对不起你,可是当年……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啊,但凡还有一点办法,也不至于如此,都怪那天灾无情呐,你也别记恨爹娘和你大哥了,若是有半点法子,我们也不可能去投靠你大哥大嫂的,现在他落了难,你就看到手足之情的份上帮他们一把吧……”
钟元说话的语气里都有一股老泪纵横的味道了,显然是苍老了很多。
钟根生看着他黑发中夹杂着的白发,心底一叹,终究他并不算是个心顶硬的人,看到这样的白发,他的心也软化了不少了,愣了半晌,道:“……我去和土妞商量一回,只是你们也别抱太大希望,这个家里一切都是土妞作主的,她说了算……”
钟元以为他在敷衍自己,顿时就没了话音,说一个女娃当家,他是不太相信的,其实若此时不是过年,他就能看的出来,但过年时家里个个都闲着,哪能看的出来谁是当家专门拿主意的那个人呢。
钟根生又来与沈思思说,钟根生也是有些忐忑的,可中国人嘛,逃不开的就是一个孝字,更何况,一笔写不出两个钟字,到底还是骨肉至亲,哪怕真的心中隔阂很深,爹娘一出口,他也不能不顾孝道。
沈思思寻思了一回,知道是跑不掉了,便道:“……爹,亲兄弟明算账,方子我是不会给他们的,若不然就让他们跟郑屠夫家一样,买卤料包回去吧,一两银子一包,一个子都不能少,也不能赊欠,不然随时会切断供应,爹,当然还要里正作中间人,写个凭据的,以后若是出了事,也好分清理责任,爹,大伯母是个眼皮子极浅的人,这卤肉还不知道她会怎么卖,所以一旦出了事,我们也会惹上一身腥,这凭据,是万万不能省的……”
沈思思道:“虽然如此,我还要规定一天最多卖给他两包,不能多,还有规定他只能在他现在住的那个县城卖,不能超出那个县城,更不能回来卖,否则影响我们生意不说,还影响我们家的安宁,他们一回来,我们家还怎么安生?!瞧这年过的多不像样……”
钟根生无奈的道:“我知道让你为难了,爹也是没有办法,这样吧,我去跟大哥商量商量,若是他舍不得这个银子,我们也不说了,若是他愿意,我就去找里正写个凭据,也好分清楚他们的责任。”
“……嗯,尤其是万一他用死猪肉烂猪肉等材料原因造成事故的,我们一概不负责任,这一点一定要写清楚了,”沈思思冷笑道:“爹,大伯母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呢,又抠门,这种事,你别说她还真做的出来,以往大伯在外做工她是管不着,可大伯要在家里卤肉的话,她可是主力了,若是起了贪心,我看……”
钟根生心里咯噔一声,道:“我去找大哥说清楚,把这个其中厉害与他说清楚了……”
“……嗯。”沈思思无奈的点头,看着钟根生又去了。
真是无尽的麻烦啊。
沈思思烦躁的想。
幸亏这些人快要滚蛋了,只要熬过三天年,一过完,立马打发他们滚蛋,哼。
钟根生与钟根厚将厉害说了,钟根厚显然有些为难,道:“……一两银子一包也太贵了,根生呐,这……”
他显然还想说情,但钟根生淡淡的道:“我还是看在我们是兄弟的份上才卖你卤料包,若是陌生人,我理都不会理,你若不愿意就算了……”所以别打着亲情牌来跟他讨价还价的了,他可不想再跟他讨价还价。
钟根厚顿时歇了声,钟根生道:“你慢慢想一想罢,若是愿意就好好做生意,别只顾一时的利润,把名声做垮了,把自己也陪进去了,千万别拿死猪肉去做这生意,做人,贵在诚信,你好自为之吧,到时我会写进合同里,写明责任事故发生后的归属责任……”
跟着沈思思时间长了,也会念叨几句这些话了,钟根厚听了脸色就颇为动容,其实想一想也是可以做这个生意的,只是他为难的道:“……只是这来回运卤料包的运费都不得了,包驴车来回一趟,费时费力呢……”
“我们不提供卤料包,你们也没办法做生意,这方子里面很多的东西只有后山才有,你在你们城里也买不到……”钟根生淡淡的道:“大哥,你们那县城比我们这山城还要富裕一些,你们又是独一份的,我们这县城都卖到四十文一斤,而你们完全可以卖到五六十文,虽然成本高了,但利润也上来了,若是真心好好做生意,你倒是可以考虑以此为长久的生计的……”
钟根厚一听便开始在心里算起了账来了,他是掌事的,算账早算惯了,一天二两银子成本,加上一百斤肉,最低也要成本将近二两银子,加上柴火费,人工费,怎么的总共要四两,若是卖五十文一斤,一天能卖五两银子,净得一两银子利润,若是卖六十文一斤,就净得二两银子了,这利润……可真是惊人。
他这么一算就吃了一惊,暗忖老二也不知赚了多少钱了,光这卤肉就这么赚钱,怪不得赚这么大的宅子出来了。
他卖到六十文一斤的话,一个月就有六十两银子进账了,当然一个月来回运一趟卤料包的话,哪怕用去十两银子,也还剩五十两啊,而且这东西好像并不费什么劲,这几天看他家卤肉,确实只是用一包料丢进锅里就行了……
一年就是多少银子啦?!整整六百两啊,钟根厚都被自己的这个算法吓住了……六百两……他一年都挣不到六十两啊,只要做这个生意,一年净得六百两,这日子还不得过得飞掉了……
他心中顿时一喜,也毫不犹豫的道:“……我答应,我答应。”
钟根生一愣,道:“你不再想一想了?!”
“不想了,不想了,我以后只要勤快些,总比在外面上工累的半死还要被老板骂的好……”还挣不到多少的钱,虽然还算体面,但那是虚的。钟根厚喜道:“我以后就在城里卖卤肉了……”
钟根生顿了顿,道:“成,等三天年过了,我就让里正来签合同,不过我们是不赊欠的,你回去跟嫂子和娘商量商量吧,我还是那句话,做生意做人都以诚信为本,不要用死猪肉,若出了事,不就是自断财路,这一关你可把好了,别让你婆娘瞎折腾……”
开玩笑,一年六百两的活计,他能让秦氏瞎折腾?!不可能嘛。钟根厚心中想着,嘴上已经笑的能开出花来了……
哪怕他最不济卖五十文一斤呐,一年也净得三百两了。这是什么概念啊,而且他生活的那个县城,是做生意的集中地,来来往往的很是繁华,一斤卤肉卖到六十文还真不算贵……钟根厚现在是浑身都冒着喜气,高高兴兴的回屋去了。
他和秦氏一商量,秦氏虽然也高兴一年能挣这许多钱,但是却也不乐于一天要给二两银子给钟老二,她一算,不悦的道:“笨蛋啊,你……”她用指尖一戳钟根厚的额头道:“你想一想,老二一天二两银子,一年净得多少?!还不用什么投入,就一些卤料成本,能花几个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在这一项上一年就净得七百三十两了,比你挣的还多,你高兴个屁……”
钟根厚顿时又不支声了,良久才道:“可老二说不可能给方子,你拿他能有什么办法?!”
“哼,倒是打的好算盘……”秦氏眼珠子一转,道:“我去问问娘是什么想法,”她是怎么也不甘心把这利润让给钟老二白白得钱的。
钟根厚拉着她道:“你也别折腾了,我们一年能净个五六百两也算不错了,还可以送元宝金宝去读书了,你也别太贪心,若是弄的老二不高兴了,他反悔了不卖给我们了,你怎么办?!”
“他能反悔个啥,他就等你这个傻大帽去买他的卤料包赚你的钱呢,这个黑心的老二,太缺德了,我一定要与娘说说去……”秦氏也不理钟根厚的拉扯,径自出了屋又去黄氏屋里了。
这个大年三十的晚上,就这么过去了,反正钟根生一家人是没怎么感觉到过年的喜悦之情的,只在晚上放了鞭炮,到了子时又放了鞭炮,大年初一早上又放了鞭炮……
钟根生对着红红的鞭炮响声祈祷,但愿新的一年,大吉大利,家人平安,和和美美。
他也不指望家里能有多富裕,只要家人平安顺遂,就行了。
鞭炮放完,钟根生将沈思思抱了起来,笑道:“从今天开始你九岁了,是个大姑娘了……”
沈思思喜滋滋的将怀里的红包掏了出来,道:“爹,昨晚你给的压岁钱我一直带着身上捂着呢……”
“好孩子……”钟根生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头,虽然没几个钱,但也是一个心意,昨晚钟元钟根厚像是忘记了似的,压根就没拿红包出来给几个孩子,钟根生心中不悦,自然也当没看见元宝金宝他们似的,一文钱也没掏出来,只偷偷的给了自家的六个娃。
钟根生将她抱进了家门,饺子已经煮好了,他将沈思思放了下来,沈思思到处一瞧,却没瞧见大妞二妞在,她拧了一下眉,像有某种预感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结果倒好,好家伙,这两个女娃,不学好尽学做贼呢,在她屋里到处翻的是,沈思思冷笑一声,道:“你们在找啥?!”
两人吓了一大跳,明明瞅准她出门放鞭炮才进来的,没想到被逮了个正着,两人急忙将手里的东西给放下了,面不改色的笑道:“……也没啥,就是来叫你吃早饭,看你不在,以为你在躲猫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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